第89章 八十九顆甜葡萄
三個月的冷落, 林初沐始終不知道緣由，這件事就這樣明晃晃的梗在心裏，不過，她學會了不問，而周可岑不說。
默契的誰也不提，假裝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隻是，從這以後, 林初沐很少主動給周可岑發消息了。
患得患失的一顆心，害怕再被拋棄。
她開始擔心她的消息會打擾的周可岑, 發生什麽事也不會再告訴周可岑，不想因為自己小孩一樣的瑣碎事情打擾她，她心底最怕的是, 因為她沒有發現的原因，再次讓周可岑生氣。
她變得謹小慎微, 回周可岑消息愈發官方客套, 而在周可岑沒有主動發消息的時候, 她會忍不住的猜她在幹嘛, 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嗎。
有一次周可岑晚上趕材料, 和師兄師姐們在一起沉浸在工作中, 忘記了時間沒有給林初沐道晚安。
從那之後仿佛打開了個奇怪的開關，讓林初沐整個人都開始慌亂不安了起來，那一晚上她心裏酸澀，很晚才睡著，夜深人靜的時候, 她突然意識到，她難過的點，表麵上是因為周可岑沒有說晚安，忽視了她。
再深一點，是因為周可岑和以前不一樣，她覺得她變了。
再深一點，林初沐不敢想了，究其原因，她一直不願意直麵的答案呼之欲出，是因為周可岑不理她的時候，和男朋友在一起。
而她心裏又酸又疼，空蕩蕩的灌風。
林初沐猛然開了竅，卻更加無措了，內心裏滋生的各種情緒，它們的源頭是嫉妒。
事情很不對勁。
不應該是這樣的。
一定是她的人格卑鄙，占有欲太強，隻想要家人喜歡她一個，不想她們有自己的事。
林初沐覺得自己的靈魂不堪極了，就像個躲在陰暗角落，嘴臉醜惡的小人一樣，周可岑對她那麽好，她竟然不想看著她得到幸福。
再過兩年研究生畢業，她不僅要談戀愛，還要成家的吧，和別人，結婚。
莫名的情緒產生的太不對勁了，嫉妒使人醜陋，林初沐不願意再深思，把所有的鍋都甩給卑鄙的人格和劣根性。
初雪這天，和喜歡的人表白成功的幾率會大。
進入冬天的第一場雪，總被賦予浪漫的含義，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雪是從傍晚開始下的，四點半的時候，天空飄下了細小的雪花，落在人身上一下就不見了，變成晶瑩的水珠，消失在衣服裏。
周可岑最喜歡下雪了，林初沐在教室上課，看到外麵的雪花有些失神。
她想起來初中時的那場雪，因為陳誌勇，她在家修養。那也是初雪，周可岑拉她出去玩，雪越下越大，她敞開衣服，把她裹進去，在風雪中抱著她走，淩冽的寒風不能侵入，她被柔軟和溫暖環繞。
那個雪花要比這個大很多，天氣的溫度也更低，雪花落在頭發上都不會立刻融化。
周可岑說，她想和她一起到白頭。
於是，她們站在雪地裏，傻乎乎的，等雪白了頭。
回到家周可岑被姨姨一頓訓，而楊姨盯著她，喝了碗熱乎乎的紅糖薑湯。
……
雪花小小的很脆弱，落在樹丫上摔成幾瓣，消失不見。
溫度還不夠太低，存不住小雪花。
落在頭發上，也不可能白頭。
白不了頭的。林初沐的目光從窗外移回來，無聲的歎息，落在前麵的多媒體上，聽老師講課。
班裏有暖氣，感受不到外麵的涼意，牆把雪花隔絕在外麵，分出了兩個世界。
同一時間，韓笑笑、王子旋和李雨晴手機上，同時收到了消息。
褚朝陽發來的，請她們幫幫忙。
初雪，適合表白。
等下了課，寒風鋪麵而來，林初沐圍上圍巾，擋住半張臉，她怕冷，尤其是怕涼風從領口鑽進去，凍得身上都冰涼涼的，所以每年冬天，圍巾是必需的。
從大衣口袋了掏出手機，有幾條消息，林初沐視線一掃而過，沒有周可岑發來的。
她把手機又揣進兜裏，其他消息是無足輕重的，她沒有回，把手又塞進韓笑笑的手套裏。
韓笑笑的手套是個很大的熊掌，她特意買的，可以塞進去兩個人的手，因為從進了冬天她就發現，林初沐不愛戴手套，她細白的手指頭都凍得通紅，都不喜歡戴手套。
於是她就買了個大的，把林初沐的手握在手心裏，兩人戴一副，另一隻手cha在口袋裏。
第一次試戴的時候，林初沐出奇的配合，韓笑笑握著她的手，林初沐愣怔了一瞬間，就聽話的把手放進去了。
乖的莫名有點可憐。
韓笑笑說她有點事要出去，先不去吃飯了，林初沐自己去食堂。
她沒什麽胃口，在食堂溜達了一圈，沒有想吃的，準備離開的時候，又折回去上了三樓。
大概是被周可岑影響的太深了，初雪這天竟然賦予了它儀式感，像是一件大事一樣，要隆重一點。
過節還是要吃飯的，林初沐在三樓看了下，她想吃點熱乎乎的湯湯水水，喝進胃裏，能讓整個人都暖融融的那種。
買了一小份茶樹菇排骨的瓦罐湯，沒有要菜，就喝一小罐豬骨湯。
隨便吃點東西，完成節日的儀式感。韓笑笑把手套給她，讓她帶回去，林初沐沒有辜負她的好意，乖乖的戴在手上，另一隻手握著手機，時不時的看一眼。
手指頭凍的通紅僵硬，林初沐看著手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沒有人規定，初雪周可岑必須要和她一起過。
周可岑是喜歡雪沒有錯，但她現在有了喜歡的人，有了別的更重要的人，沒道理還必須和她分享喜悅。
一路慢騰騰的走著，沒有打傘，等進了宿舍樓，她拍身上的水時，發現發絲上竟然也能存下來一些白白的雪。
回到寢室，王子旋和李雨晴也不在。
林初沐脫下外套，換上絨絨的棉拖鞋，散開頭發用幹毛巾擦，大致收拾了一下，把有些潮濕的衣服掛起來，她坐在書桌前，隨意的抽出一本書翻開。
視線卻沒有落在書上，腦子裏想的都是周可岑在幹什麽，初雪天她和誰在一起。
過了好半晌，室友們還是沒回來，林初沐目光停留在書上，才發現拿倒了。
把書轉一圈正過來她準備看一會，發現抽出來的書是《東晉門閥政治》，她買來幾個月了，都還沒看完，連前三分之一都沒看到，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幹脆把書原封不動的放回去，徹徹底底的發起呆。
周可岑忙的都沒發現外麵下雪了，她和小隊的隊員們吃了午飯就全身心投入到為比賽做準備上了。
一直到七點多，感覺到肚子餓了，才發現外麵天都黑了。
從掛在椅背上的大衣口袋裏摸出手機，林初沐沒有發來消息，周可岑的期待再一次掉落，她點開林初沐的對話框，給她發消息——【在做什麽呀？】
林初沐不主動給她發消息，周可岑那麽敏銳，早就意識到了。
不過，好在她給林初沐發消息，她還是願意很快回複的，但是這一次，消息發出去，林初沐沒有回。
周可岑皺著眉頭，和隊員們說一聲，拎了外套大步邁出去往外走。
林初沐手機靜音在兜裏，她這會沒看手機，而是被三個室友擁著，去遇見一個驚喜。
室友三個人一起不見，然後一起出現，連哄帶騙的把林初沐忽悠到操場去，說要見證幸福的產生。
褚朝陽今天穿的特別好看，看得出來為了表白特意拾掇了一下，可能出去吹了個頭發，發型蓬鬆定了型。
看起來幹淨開朗，他穿著林初沐同色係的牛角扣大衣，懷裏抱了把吉他，斜靠在操場的圍欄上，身上仿佛透著陽光的味道。
用吉他表白，鮮花蠟燭，還有歌，都是很俗套的表白方式，可是這場初雪來得突然，褚朝陽不想錯過，也來不及細準備。
俗套的方式，在校園暖黃的路燈下，平添了純真和一腔赤誠。
學校的操場很大，最外麵有一圈高高的圍欄，圍欄外便是校內的馬路。
褚朝陽選的是操場背麵，馬路很偏，晚上除了玩滑板的同學，沒人往這邊來。
用香薰蠟燭擺出了一個空心的大箭頭，他自己站在箭頭所指的地方，腳下是一個俗套的愛心，裏麵一個更加俗套的粉色玫瑰構成的愛心，他站在中間，腳下是花和花瓣。
周圍有他的朋友，還有籃球隊的隊員，男生女生都有，圍了很多人，前排圍觀的朋友，有人捧著一大盒花，還有人拎著垃圾桶，和掃帚簸箕。
有玻璃擋護的香薰蠟燭，不容易被風吹滅，看到這麽多人，林初沐有什麽不明白的。
可是，她沒有調頭離開，正如褚朝陽對林初沐了解的那樣，她是個有原則但心腸柔軟的姑娘，她會顧及他在朋友麵前的尊嚴和臉麵，就算拒絕也不會當場打他的臉。
林初沐站在箭頭外麵，暖黃的燈光和柔和的燭光，給她加了天然的濾鏡，她站在那裏，漂亮的不真實，連環境都美好寧靜起來。
褚朝陽跨出圈子，緩緩走到她麵前，不要這些儀式，眼睛專注的看著她，“給我個機會好嗎？”
大概是他的眼睛太專情，明亮又幹淨，帶著執著和熱烈的少年意氣。
林初沐沒有說話，她的室友們在催她，他的朋友們在起哄，熱熱鬧鬧的，說不行總是會掃興的。
她輕輕的點頭，褚朝陽眼睛亮的不像話，他垂眸撥弄吉他，“我想唱首歌送給你。”
他修長的手指撥弄吉他的弦，流暢圓潤的調調從之間流淌出來，“因為夢見你離開……”
《一生有你》，在水木大學的操場邊，唱著水木年華的經典歌曲。
他垂眸彈吉他的樣子，認真專注，鮮衣怒馬的少年人，斂了眉眼和驕傲，為心上人唱一支歌。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
女孩子沒有愛情，誰對她好她就跟誰走。
患得患失的人，最能以抵擋的便是細水長流。
用心熱情的男生，每天的陪伴和關心，同學的起哄，初雪的晚上，鼠尾草與海鹽的味道，仿佛在海邊，聽到浪花拍岸，男生唱著一支情歌。
具備了學生時代喜歡的典型要素，林初沐看到了雪花，落在褚朝陽的頭發上。
天時，地利，人和。
她同意了。
做別人的女朋友。
因為她知道，她卑劣的人格在不停的長大。
對周可岑的想念，以及對她男朋友的嫉妒，讓她感到了害怕。
她現在也有了男朋友嗎，也蠻好的，她們以後各自安好，不成熟的林初沐，接受不了她太過奇怪的感覺。
懵懵懂懂的，她意識到，眼睛為她下著雨，心裏為她打著傘。
——這是愛情。
在林初沐答應的一瞬間，褚朝陽掏出了準備好的小禮物，一個項鏈。
褚朝陽像個得到夢寐以求玩具的小男孩，林初沐看著他的眼睛，是真誠的。
她竟然談戀愛了。
很神奇的感覺，周圍的同學在起哄喝彩，她的室友欣慰的揉她的腦袋，說是她的娘家人，抱著一盒花的男生把花給褚朝陽，有女生想要香薰蠟燭，有男生在清理地上的花瓣。
林初沐看著群像眾生，很不真實。
而她談戀愛的第一瞬間，竟然還是想個周可岑分享。
——她明確要求她不準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