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七十四顆甜葡萄
大年初一走幹親戚, 周可岑的幹媽是世交家的一個女強人，她走親戚準備和林初沐一起去。
剛好周爸爸和周媽媽一起回娘家，林初沐有點想在家待著，過年這段時間，周可岑帶她出去，別人要給她壓歲錢，她不好意思出去。
林初沐心思細膩, 也更加成熟一點，她不想跟過去有要壓歲錢的嫌疑。
但她不知道怎麽說, 想一個人留在家，估計可岑不會同意。
周可岑讓林初沐跟她一起去幹媽家，周媽媽要初沐陪她回娘家, 兩邊都在企圖說服對方。
不等她們爭出結果，一直想拐林初沐回家當閨女的舅舅給她發消息——【等會和媽媽來外公這嗎？舅舅和舅媽在這等你呢】
這個舅舅就是給她們買小遊艇的那個, 【記得要來, 哥哥們都在, 不會無聊的, 信舅舅】
林初沐回複-【好的呀, 舅舅, 我們馬上就出發啦】
最後林初沐還是跟周媽媽去外公家，舅媽買了幾套公主風的衣服拉著林初沐試，每一套衣服還搭配了相應的包和頭飾。
舅媽少女心爆棚，就像把林初沐往甜甜粉紅少女風上打扮，周媽媽審美不固定, 她覺得林初沐什麽風格都適合，喜歡不斷的嚐試。
經過舅媽的這麽一打扮，給周媽媽拓寬了思路，林初沐穿公主係衣服奶甜奶甜的，就是衣服有些繁瑣。
周可岑不在身邊，林初沐依舊玩的很開心，試問哪個女孩能拒絕得了漂亮小裙裙的誘.惑。
她的手機在客廳沙發上放著，周可岑發消息給她，擔心她一個人會無聊，林初沐正在享受真人版奇跡暖暖的待遇。
【有喜歡的人了？】周可岑的幹媽坐在沙發，十指纖細，擺弄骨瓷茶盞，欣賞丹蔻指甲。
周可岑沒有遮掩，坦蕩蕩的回應，“嗯。”
“我怕她無聊”，周可岑放下手機。
她幹媽看她放下手機，詫異道，“你聊你的啊，在我這講究這些幹什麽。”
周可岑瞟了眼手機黑色的手機屏幕，淡淡的，“她沒理我。”
她幹媽嗤笑出來，有點幸災樂禍，“小可不行啊。”
“男孩女孩？”中年美婦問道。
她問出這種與眾不同的問題，周可岑也沒有驚訝，“哪個男生能讓我這麽巴巴的等著回消息。”
“不能夠”，周可岑說。
她們兩個說話，不像是母女，更像同齡人胡侃多一點。
看不出年齡的美婦聽到這個答案似乎更開心了，她把手裏精致的骨瓷茶盞隨意的丟桌子上，往後靠在沙發背上，滿臉興味，“挺好的”，她接著說道，“我是想不到你和哪個毛頭小子在一起的畫麵。”
“是不是甜甜軟軟的小女孩？”
她問完這個問題，意外的發現周可岑耳根爬上紅暈，於是她的興趣更濃了，“你們都還沒成年吧？人小姑娘應該年紀更小，還沒接觸過這事吧？”
“你克製著點，別嚇著人家”，她悠悠道。
“我知道”，周可岑支支吾吾，臭流氓竟然也有害羞的一天，和尊重的人說到喜歡的女孩子，也是會麵紅耳赤的，“她膽小，奶乖奶乖的那種。”
“嘖嘖”，她幹嘛笑著嘖兩聲，繼而大笑，“沒想到啊。”
周可岑不介意跟她幹媽說這事，因為她幹媽這個人，很傳奇，是個成功的女強人，八麵玲瓏，心思通透，但對納入她自己人範疇的人，很護短很真誠。
“有照片嗎？給媽媽看看”，優雅的美婦人說。
她和周可岑向來不是以母女相稱，突然這麽自稱媽媽，跟周可岑軟磨硬泡，“媽媽還沒見過奶乖奶乖的是怎麽個乖法，讓媽媽看看漂不漂亮。”
周可岑，“漂亮，沒有比再比她漂亮的小朋友了。”
“但我不會給你看的”，周可岑說。
周可岑接著轉到別的話題，問她幹媽今年怎麽想回祖國過年了，而鄒女士還不願意從周可岑的小女友的話題上轉走。
“你小女友是你同學嗎？跟你差不多大吧？”鄒女士問。
“性格好不好？人家把你當什麽什麽，有沒有點意思？”
她問的問題都是戳周可岑小心髒的，不是同學，年齡差很多，性格好，把她當姐姐，沒有意思……回答完畢。
周可岑心好累。
“美麗的鄒女士”，周可岑說，“咱就換個話題吧。”
鄒女士看周可岑苦惱的樣子，笑得更開懷了。
勉為其難的同意，敷衍的找個話題，“你爺爺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好”，周可岑說。
鄒女士看著年輕優雅，看著像個知性大姐姐，其實按年齡的確能當周可岑的媽媽，她比周可岑的爸爸都要大兩歲。
她的父親和周老爺子是一起奮鬥的兄弟，兩家是世交，這位鄒女士到現在為止未婚未育，而且是家裏的獨女。
鄒女士首先是個思想獨立的人，其次才是位成熟睿智的女性，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她喜歡同性，天生如此，不準備改。
鄒老爺子是個傳統的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他原本就更想要個兒子來繼承家業，即使獨女非常的優秀，他心裏仍有遺憾。更何況，獨女竟然大張旗鼓的告訴別人，她喜歡女的。
這下徹底打破了鄒老爺子想從女兒那過繼一個孩子隨鄒姓的美好設想，傳宗接代是他最為看重的，家大業大，掙那麽多錢沒有人花。
所以鄒女士和鄒老爺子的關係一度十分僵硬，那個年代如果不是顧及臉麵，鄒老爺子真的差點登報公示斷絕父女關係。
鄒女士一直獨身在國外生活，沒有遇到喜歡的人，至此也沒有妥協。
她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所以她選擇了自由，遇不到特別喜歡的，一個人過日子也是充實美好的。
這兩年鄒老爺子年事已高，態度才有軟化的意思，鄒女士年輕時心硬，一個人在國外漂了這麽些年，心裏還是掛念父親的，故土難離，現在處於半和解的狀態。
不過，她還是有些羨慕周可岑，“能遇到個喜歡的姑娘不容易”，鄒女士語重心長，“千萬要循序漸進，可別一下子嚇跑了。”
“嗯，我就是循序漸進的，無論結局怎麽樣，能陪著她長大也蠻幸運了”，周可岑說。
鄒女士一聽她這話茬，腦子裏大概有個人選了，不由驚異，“她才多大？”
“人兔子都知道不吃窩邊草”，鄒女士說，“沒出息呢。”
鄒女士有她的擔憂，“如果是小初的話，更要穩妥，否則不僅不成，你還會親手毀了你們一起長大的情誼。”
周可岑勝券在握一樣，“放心，我有數。”
鄒女士沒有再說什麽，她們倆聊的天，不會傳到第三個人耳朵裏，所以周可岑承認的沒什麽顧忌。
林初沐變裝遊戲因為吃飯暫時告一段落，她看到手機上的消息就立即回複，【剛才在試衣服，沒有看手機】
【挺開心的，不無聊，你呢，在幹嘛呀】
周可岑抱著手機美滋滋的在沙發上聊天，鄒女士看她一眼，有那麽點羨慕，她也拿出手機，想了想不知道給誰發消息，於是她給周可岑發。
在親戚家過的再開心，還是沒有回自己老窩自在，吃了午飯，大人們聚在一起聊天，沒人玩的小孩就琢磨回家了。
【你知道咱媽準備什麽時候回家嗎】周可岑打字-【想回家和你玩。】
【她們在客廳聊得蠻熱鬧的，估計一時半會不回家】，林初沐回複。
周可岑捱到四點多，就捱不住了，她跟鄒女士表示，到回家的時間了，她想回去找人玩，過兩天再過來。
回到自己的家舒坦了，倆人湊在一起講今天發生的有趣的事。
她們接下來沒有必須要走的親戚了，其他生意上的夥伴，會過來拜訪，但他們都是找周爸爸來的，女士和周媽媽喝茶聊天，男士和周爸爸在書房，好在沒人帶孩子過來。
每天周家都要來人，有時候一天來幾波人還能湊一起。
初六這天，上班族陸陸續續的回公司賣命。
林初沐想去墓園裏，看看她媽媽。
上一次去墓地還是她媽媽的祭日，這段是時間她除了上學和考試，還經曆了亂七八糟的事情，很久沒去了。
她不想讓周可岑陪她去，因為她每次去都要待很久，她養父買的墓地不在市區，去一趟要坐兩三個小時的車。去一趟不容易，所以她每次都會坐在那裏，絮絮叨叨說很多話。
把發生在身邊的事一件件的說給養母聽，讓她知道她成長的軌跡，就好像她一直陪伴她經曆過一樣。
林初沐不好意思讓周可岑在墓園等她一天，而且鄒女士今天晚上的飛機，她親緣薄，周可岑算是她半個女兒，應該想要多陪陪她的。
周爸爸今天有個推不掉的私下應酬，周媽媽貴婦圈的小姐妹約她美容喝茶，林初沐和他們說，今天去看媽媽。
他們自然不同意林初沐一個人出去，林初沐再三保證，她現在已經恢複了，不會做噩夢也不會一是混亂，她手機會保持暢通，絕對沒問題的。
接著再跟周可岑商量，軟磨硬泡，把詳細的地址發給周可岑，並且答應一到地方就給周可岑發定位。
他們不想拘著林初沐，她有獨立的思想，也有可支配的獨立空間，他們誰都不想像監視一樣，時刻盯著她。
但是之前的事讓他們都怕了，難免想看的緊一點，林初沐想去看看她媽媽，說一些母女的私房話，他們跟著過去，肯定會讓她不自在。
就算是小孩想出去玩，做家長的都沒有這麽盯著不鬆手的。
道理他們都懂，但就是不放心。周爸爸開車把林初沐送到墓園門口，“叔叔可以陪你進去嗎？”
林初沐跳下車，“不用啦叔叔，您去忙您的呀，這個墓園就隻有這一個門，而且進出都有監控的，小林沒問題。”
林初沐說，“小林安全著呢，您放心回去呀。”
周爸爸摸摸林初沐的頭，“想回去提前給叔叔打電話，叔叔來接。”
“小林同學真棒”，周爸爸寬大的手掌蓋在林初沐頭頂，“去吧。”
林初沐仰頭淺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叔叔開車慢慢的，我進去啦。”
周爸爸看著林初沐邁進大門，才坐回車裏驅車離開。
林初沐輕車熟路的找到她媽媽的墓地，看著照片上溫柔沉靜的麵孔，她內心一片安寧。
這個墓園所處的位置偏僻，並且有些老舊，沒有新搬過來的人了，墓園裏除了守門的大爺，就隻有林初沐一個人。
她在墓園裏待了一天，倚在墓碑上，中途睡著了一會。
晚上周可岑送鄒女士去機場，回來直接打個車奔墓地來。
眾所周知，周可岑是個膽小的。
林初沐不知道。
“我這就出去了，你在門口等我”，林初沐說。
膽小且嘴硬，周可岑低頭打字，手機開著手電筒，屏幕調最亮，“沒事，我去找你，天都黑了，你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害怕。”
周可岑站在墓園的門口，往裏張望，黑黢黢一片，隻有地上豎著的長方形雪糕一樣的帶圓弧的牌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麽。
這麽晚貿然來訪，萬一碰到個熱情的，看她長得親切漂亮，突然起來拉她進去嘮嗑怎麽辦。
周可岑腦子裏幻想著可怕的畫麵，腳下的地都是軟的，她太難了，邁步子太難了。
門衛室的小門關著，藍色的遮光玻璃透著幽幽的光線，光線忽強忽弱的變化。
周可岑不敢亂想，背著形象包袱，抬腿就往裏邁。
“哎哎”，飽經滄桑的老人聲音，“說你呢。”
周可岑體感她的心髒至少得暫停了兩秒，好懸沒有拔腿就跑尖叫出聲。
“知道這是啥地方嗎？”，老人的聲音從明滅不定的光中傳來，“不安全。”
“！”周可岑腳步頓時懸在空中，她腦子裏閃現出無數的念頭，比如說，她看到的一切，其實是別人想讓她看到的……障眼法！
吱吖一聲，門開了。
走出來一個彎著腰，顫巍巍的老人，黑暗中看不見他的臉，隻能看出他的腿腳很僵硬。
周可岑腦子裏不合時宜的想到，“隻有用魔法，才能打敗魔法。”
“這是墓園，小姑娘大晚上不回家，瞎溜達什麽呢”，門衛老大爺嚇唬她，“你知道墓園裏麵都是啥嗎？”
周可岑聽他這話頭，腦補一下意思，別是問她知道是啥不，她要說不知道，就給她長長見識？她並不是很想知道。
“從剛才就見你在前麵晃悠，不像是熟悉這的人，在門口張望什麽呢，大晚上的，你家人肯定在家等著你，想看什麽人，明天白天再來，再晚點回去連個車都沒有。”
“我朋友來看望她母親，我來接她”，周可岑感謝老人家的一片好心。
她這才借著燈光看到老人家的長相，嚴肅中透著慈祥，隻是看起來沒有七八十的樣子，頭發才是花白，還有少量黑發混在白發裏。
“哦哦，那個小姑娘啊，她每次一來都待一天”，門衛大爺說，“以前晚上沒人接她，她還在這過過夜，就倚著她媽媽的墓碑睡。”
“我瞧著都不落忍”，門衛老大爺是顆熱心腸，他又打聽起周可岑，“你是她什麽人啊，以前沒見過，她找到親人了？”
周可岑從他短短的一句描述裏，能想象出林初沐剛過完新年，大冬天的在這裏守著，和冰冷的墓碑過一夜，她心裏酸澀不是滋味，“嗯，她找到親人了。”
“我剛才看電視，坐的腿腳發麻，上了年紀渾身是毛病”，老大爺說，“你去找她吧，我先進去了。”
合著幽暗變化的光線是他關了燈，電視投出來的。
周可岑再看手機，林初沐發的消息，“怎麽了？找不到嗎？”
下麵開啟了共享位置，周可岑點進去之前，看到林初沐兩分鍾之前發的——【我不害怕呀】
如果不是林初沐，打死周可岑她也不可能在在晚上來這種地方。
周可岑按著共享位置走，林初沐也迎麵走，期間周可岑全程強迫自己集中所有注意力盯著手機，餘光一丁點都不敢亂瞄。
看到林初沐，周可岑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才覺得踏實一點。
“你真的不害怕嗎？”周可岑覺得不可思議，柔柔弱弱的小朋友，怎麽膽那麽大。
林初沐疑惑，“怕什麽？他們都是去世的人了，就算壞人也死了。”
就是死了，所以才怕啊！
“你不怕”，周可岑醞釀一下，說出那個字，“鬼嗎？”
林初沐笑起來，“哪有鬼，沒有的。”
“而且就算真的有，誰下麵沒有倆親戚呢，大不了她們打一架”，林初沐說。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竟是讓周可岑有點安心，大概是林初沐說的時候太淡定，邏輯自洽。
“我媽媽和奶奶可是都在下麵的”，林初沐說，“她們會保護我的。”
話是這麽說，但是拐彎之後，林初沐回頭，看到漆黑夜幕下，靜靜落坐的墓碑，林初沐小臉白了白，“阿岑。”
“我想跑”，林初沐說完拉著周可岑，倆人拔腿狂奔。
這個環境氛圍，一跑更害怕，仿佛後麵有人追。周可岑拉著林初沐狂奔，兩人緊握著手，從墓地裏跑出來，竟有種死裏逃生的詭異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