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顆甜葡萄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 林初沐已經失血過多昏迷了,周可岑不敢隨意挪動她,隻能由林垣背著她往學校外走,交由醫生抬到救護車上。
林垣把陳誌勇的名字說給周可岑,並且說了他朋友去堵陳誌勇的事。
周可岑眼睛沒有離開林初沐片刻,表情陰沉,似醞釀著暴風驟雨。
“陳誌勇, 代課的數學老師”,周可岑說著抬頭看一眼林垣, “要是堵住他的話。”
“幫我看牢”,周可岑平靜的讓林垣覺得反常,像是雷霆前的片刻過於寧靜假象, 接著聽到她說,“可別讓他跑了。”
“手機奪走, 省的他報警。”
周可岑要和林初沐一起上救護車, 她沒讓林垣跟著, “你幫我盯著, 叫些嘴嚴實靠得住人, 找不到陳誌勇的話給我打電話。”
“如果找到他, 別給他說話的機會”,周可岑說,“避開監控,照死裏打。”
“也別真打死”,周可岑說, “避開致命要害,怎麽疼怎麽來,留一口氣給我。”
“出了什麽事,我負全責。”
林垣說:“懂了。”
急救的醫生和護士給林初沐的做緊急止血,周可岑深深的吸了口氣,嗓音發澀,“今天的事,謝謝。”
“別讓陳誌勇說話,麻煩你朋友已經知道的保下密,這事別傳出去。”
“放心,我知道”,林垣說,“有事打電話。”
救護車分秒必爭,響著笛開走,林垣轉身往初中部跑,給席陌他們幾個從小長到大的鐵瓷打電話,這事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風言風語傳出去會毀了林初沐的。
“垣哥,等等我”,徐驚蟄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他剛才去叫周可岑,結果周可岑瘋了一樣飛奔出來,下樓梯的台階都是扶著欄杆躍下去的,動作極其危險。
他一個大男生,竟是被她甩在後麵。
林垣和徐驚蟄倆人去逮陳誌勇,樓梯口堵著的朋友一臉嚴肅,眼睛盯著前麵,顯然任何人都不能隨意的從這經過。
“有人出來嗎?”林垣問。
“沒有”,男生說,“但是剛胖兒打電話來,說沒找到人,廁所隔間都看了,沒有。”
“不知道這煞筆躲哪了”,徐驚蟄說,“我們上去找。”
“他們初中考完試,這樓裏也沒啥人”,男生說,“那狗日的肯定還在,沒放人出去,指不定蹲那藏著,這煞筆別讓我們逮住。”
高三的都在考試,李航和付闞他們也是關了手機在考試中,林垣跟席陌打電話,簡略的說了一下情況。
席陌在家給她爺爺過壽,故意穿的特別非主流,化了誇張的妝,一頭綠毛張揚的格外刺老人家的眼。
她正心滿意足的跟老爺子嗆嗆,琢磨著能不能給他氣心梗,把人氣死算不算犯罪。
席校長也在家,他沒有訓斥席陌,抱著葫蘆不開瓢,嘴比縫的都結實,偶爾聽不下去,弱弱的勸一句,“陌陌,那是你爺爺。”
“你還是我爸呢”,席陌故意吊兒郎當的坐著,沒個正形,要不是她嫌丟人,都想跟個猴兒似的蹲在沙發上,“也沒見著我尊重你啊?”
“哪來的優越感擱這提醒我?”
席陌正用她能想到的最傷人,最大不敬的語氣,和血緣上最親近的人說話,她一回到家,看到這一家姓席的,她渾身的刺收都收不回來,刺別人也刺自個。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接到了林垣的電話,林垣在電話裏說的簡潔,“初沐的老師是個垃圾,禽獸,她流了很多血送去急救,來逮人,初中部。”
“順道跟你把說,別幹涉。”
席陌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殺氣騰騰的,她爺爺以為她終於憋不住要動手了,老人家警惕的往後挪,席校長也趕緊護在前麵。
“我打你?”席陌嗤笑道:“用得著麽,由著你活還能活幾年?我也是納悶,做了虧心事。”
“你咋就不怕鬼敲門呢?”席陌語氣不屑,“咱且看蒼天繞過誰。”
席陌握著手機就往外跑,她的摩托停在院子裏,戴上頭盔,俯身踩上摩托,發動機發出轟鳴。
席校長出來看,欲言又止,想問她去哪,想叮囑她注意安全別騎太快,但都由於沒有立場和資格而說不出口。
席陌腳尖蹬地,手握油門,可能下一秒就蹭的發射出去,她扭頭看一眼她爸,將頭盔的擋風玻璃推上去,說:“這就是你當的校長?招老師用腳招的麽,不像過腦子的樣。”
“還有,好心勸你一句,別護短,你們學校這個老師,你千萬別管了。”
席陌擋住她爸,不讓她爸摻和到陳誌勇的事,陳誌勇落到他們手裏,隻要學校不管,他們給不了他好果子吃。
他們也不準備過分,就,用哪騷.擾的,用哪還吧。
林垣那邊,他們一直忽略了一個重要的提示,地上的血跡。
他們順著地上滴的血,找到了門緊鎖的辦公室,林垣耳朵貼在門上,皺著眉頭仔細聽,聽到男人罵人的聲音。
“垣哥,鑰匙!”一個男生在不願處的牆根下發現了一把鑰匙。
救護車裏,醫生和護士給林初沐做了緊急的止血,對她受傷的傷口進行初步的消毒。
她手心的軟肉裏藏著玻璃渣,在車上沒辦法挑出來,而大塊的玻璃片在車上不能貿然的拔出來,她已經失血過多,貿然拔出堵住傷口的玻璃,可能造成血液更多的流出來。
林初沐的手冰涼,指尖發白,周可岑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林初沐的手,垂著頭一動不動的看著血肉模糊的掌心,像一尊石雕。
她的小手比她小兩圈,無意識的微微蜷著,小小的一點,手腕處蒼白的皮膚下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周可岑就這樣凝視著她的手心,大大小小的傷口,還能清晰的看到外翻的肉,以及藏在肉裏的玻璃渣。
除了專業的人員,一般人看到人血,生理上是抵觸的,尤其是從觸目驚心的傷口流出來。
周可岑低著頭,坐在她對麵的護士姐姐聲音溫柔的安慰她,“別擔心,應該是皮外傷,不會留下後遺症的。”
其實護士和醫生看到這麽個瘦弱的女孩,一身的狼狽,在學校裏麵弄了這麽多傷,也是心驚的,他們不方便問具體原因。
但從林初沐即使昏迷還皺著的眉頭,以及身上的血和臉上的巴掌印,能猜出來,女孩子不僅身體上有傷,還受到了驚嚇,她昏迷中也在恐懼。
周可岑知道她們是好意,但她沒有力氣說話,聲音發嗡,回了聲,“嗯。”
坐在她旁邊的醫生這才發現,從上車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女孩,她們以為她堅強平靜,其實她在哭。
周可岑捧著林初沐的手,一動不動,心髒卻像是被一把把手拽下來,放在釘板上被巨大的鐵錘一下下的砸,撒上鹽和辣椒油。
小朋友得多疼啊。
周可岑無聲的哭了。
眼淚順著臉頰滑到下巴,她不騰出手擦,依舊是保持僵硬的坐姿,讓眼淚從下巴尖掉下,洇在衣服裏。
到了醫院,林初沐先進行了緊急救治,周可岑根本不能安心的坐下來,她心亂如麻,恨不能殺人的憤怒被更加濃烈的心疼壓在心裏,她在怕,不僅怕小朋友身體上的疼痛,更怕這件事留下的陰影。
怕此次經曆成為她人生中的灰霾,讓她失去對這個世界美好的向往,也怕陳誌勇一個畜生,剝奪了初沐對愛的憧憬和信任。
那樣的人生,會有多蒼白無趣,周可岑僅僅是想一想,她的小朋友眼睛裏再也沒有光彩,以木然的態度看著世界的美好,心髒就抽痛。
周可岑坐不下來,她在走廊來回的走動,仿佛是地燙腳一樣。
她的手機關機交給老師,現在也聯係不到家裏,也聯係不林垣問情況,周可岑就在門口枯等。
急救結束,林初沐還在昏迷,護士將她推入病房,周可岑得交費了。
她從考場跑出來,身上沒有錢沒有手機,護士姐姐身上不能帶手機,沒辦法,她拜托護士幫忙照看一下林初沐,她去護士站借用電話,給她爸打。
周爸爸的私人手機號,隻有家人朋友知道,他看是個陌生的固定電話,遲疑了一下接通。
周可岑報了醫院名字,讓她爸爸聯係院長,她把林初沐急救的情況說了,又說自己沒錢沒手機,請她爸爸幫忙安排。
周爸爸沒有在電話裏細問,二話沒說答應下來,讓周可岑安心守著初沐,其他的事不用擔心。
打完電話,周可岑和護士道了謝就迅速回到病房,林初沐沒有醒,她臉上抹了藥,受傷纏了紗布,額頭上的傷也纏了紗布,小小的一個女孩,閉著眼睛脆弱的仿佛輕輕一折就會斷。
周可岑無聲的走進病房,蹲在林初沐的床頭,臉趴在林初沐旁邊,手指緩緩的摩挲她的臉頰,林初沐的嘴唇沒有血色,幹的起皮。
“對不起”,周可岑抬頭,在她的嘴角珍惜的親了親,眼淚滾下來,落在她的嘴唇上。
周可岑連忙用指腹抹去,可是,摸到林初沐幹裂的嘴唇,她眼淚怎麽也停不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啊小朋友”,周可岑手指不停的擦淚,卻越擦越多。
周可岑從來不是愛哭的人,她捧著林初沐的臉,卻止不住心疼的落淚。
她從小到大,自懂事以來嗎,哭的次數屈指可數。
上一次難過的掉眼淚,是林初沐被郭雅笙她們校園暴力,她給林初沐出了氣後,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無助弱小的模樣,偷偷的哭的。
“是阿岑沒用,保護不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