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顆甜葡萄
陳誌勇打完之後沒有後悔的意思, 反而更加暴躁,像是一條躁狂的瘋狗,食指點著季軼塵的頭,說道:“沒寫就是沒寫,少在這跟我講理。”
季軼塵的腦袋被他戳的一歪一歪的,尊師重道,他尊, 也重,所以忍。
可是, 忍無可忍了,他反手握住陳誌勇點他的手,胳膊肘猛地向前, 一個狠扽,抵住陳誌勇的脖子。
陳誌勇正值壯年, 年輕力壯的中年男人, 被季軼塵拋摔, 但到底身體底子在那, 年輕有力, 季軼塵清瘦的身體並沒有太大的力量, 隻能用巧勁讓他疼一下,並沒有把他撂倒。
陳誌勇自己沒站穩,踉蹌摔在林初沐的座位上,林初沐不想被他碰到,靈活的站起來往旁邊一躲。她旁邊的同桌反應也很靈敏, 扶住林初沐,挪出位置,不管陳誌勇。
陳誌勇扶住林初沐的桌子,把她桌兜裏的書全都碰翻在地上,跌坐在林初沐的位置上,而林初沐和她同桌看著他在眼前,誰都沒有去扶一把。
“咱都別扶他”,林初沐的同桌拉著她,極小聲的嘀咕,“摔他個臭傻比。”
“我才不會扶他”,林初沐也小聲的和同桌說,“摔得再狠一點才好。”
同桌女孩和林初沐相視一笑,達成一致。
陳誌勇丟了麵子,肯定不能放過季軼塵,手忙腳亂的站起來,眼鏡歪著掛鼻梁上,怒氣值加到爆滿,麵紅耳赤的中年男人有點可怕,唾罵,“雜種。”
眼看著他要和季軼塵動手,論戰鬥力季軼塵到底是個力薄的孩子,哪裏能鬥得過陳誌勇。
季軼塵倒是想的開,今天就算被單方麵吊打,他也得打,咽不下這口氣,太憋屈了。
當了這麽多年的好學生,對老師向來是尊敬崇拜的,季軼塵今天還就欺師滅祖,不管不顧了。
季軼塵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全班同學不答應了,包括林初沐在內,所有的人都圍攏過來,把陳誌勇圍在中間。
泥人還有三分血性,兔子急了還咬人,他們沒寫作業,這個錯他們認,但是侮辱,他們絕對不認,他們年紀是不大,不代表好欺負。
季軼塵沒有挨打,因為全班同學,把陳誌勇圍住,也沒有真的先動手,畢竟心裏還是覺得他是老師,有職業的天尊敬。
而是陳誌勇先動手,他不把這群小孩放眼裏,也不信他們真敢打他。
他動了手,打了最內圍的幾個男生。他們班男生挺體貼的,讓女生站在外圍,避免受傷,最內圈的幾個是班裏體育課最活躍的幾個男生,人高馬大的。
就等他動手了,在陳誌勇打完之後,算是打開了開關,他們把陳誌勇圍毆了一頓。
教室都是挨著的,他們班的動靜,驚動了隔壁兩個班的老師。
隔壁老師一聽這動靜不太對頭,放下手中的粉筆,連忙過來看看情況,就看見他們班亂作一團,代課的陳老師不在講台上,學生不在作為上。
“哎,哎,哎”,隔壁男老師忙衝進來製止混亂的場麵,“幹嘛呢這是,不上課這是幹啥。”
同學們沒有上頭,看到別的老師過來,就沒有再打,隔壁老師把陳誌勇拉出來。
平時和氣待人的陳老師此刻衣著淩亂,皮鞋也掉了,穿著肉絲襪一腳踩地上,一腳踩著掉一半的皮鞋,眼鏡也掉了,頭發也亂了。
師生雙方都還在氣頭上,隔壁男老師扶著陳誌勇,並且勸說同學,“有多大的仇,能在教室動手打架,都冷靜一下。”
“你們想過在學校打老師的後果沒有,輕則記過,重則開除”,這個老師當了一輩子老師,語重心長的說,“這事關你們的前途,可不敢亂來啊。”
另一個女老師去通知初中部的主任,不一會,初中部的主任和年級組長匆匆趕過來,看這班裏桌椅板凳亂糟糟,老師同學亂糟糟,哪裏還有教室的樣子。
女老師有四十多歲,穿個中跟的高跟鞋,在年紀裏以嚴厲著稱,叫了領導過來看陳誌勇,她不了解情況,就對這群孩子說,“嚴師出高徒,陳老師嚴格要求,都是為你們好,你們怎麽還動起手了,像什麽話。”
她眉頭皺著,顯然是極不讚同,一上來就定了罪,所有的責任都在學生身上,是學生不懂事,不能理解老師。
班裏一男生說,“是他先侮辱我們,打我們。”
女老師嚴厲道:“侮辱你們?讓你們學習就是侮辱了?當老師的能有什麽壞心思,還不都是為了你們。”
“老師打學生,這在我們上學的那個年代再正常不過了,你們問問在場的老師,他們哪個沒挨過掌心”,女老師說。
女老師說完學生,和領導交談,“現在的孩子啊,嬌氣的很,打不能打,罵不能罵,稍微嚴厲一點家長就要舉報威脅。”
“我們當老師的也為難,不嚴格怎麽教育成人”,老師說,“就跟個樹苗一樣,不管教怎麽長直,孩子動不得,家長惹不得,我們夾中間,為難哦。”
年紀組長也說,“你看這,陳老師可能就嚴格一點,這就打起來了。”
“擱我們那時候,老師打輕打重都受著,家長還讓老師放心收拾”,那個老師接著說,“時代不一樣嘍,都獨生子女,嬌慣的厲害。”
“得學會感恩,換位思考,站在老師的角度,你們就知道了,我們吃飽了撐得害你們啊”,老師說,“你們還是太年輕了。”
什麽情況都不了解,就讓換位思考,以己度人的人,完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那個老師就是不腰疼,陰陽怪氣的說這一通,無異於火上澆油,讓同學們更氣更委屈。
不知道學生中誰來一句,“擱你那時候?怎麽不再往前捯飭捯飭,擱古代好了,你連門都不用出,裹著小腳,出來教什麽書呢?”
老師被堵得啞口無言,往人堆裏瞪了一眼,也沒找到是誰說的話。
拋開時代的背景論事,都是耍流氓。
就跟相聲演員郭德綱說的一樣:那種不明白任何情況就勸你一定要大度的人,就這種人你要離他遠一點,因為雷劈他的時候會連累到你。
嘩,紮你一刀,你這血還沒擦幹淨了。他在那“這都不叫事,要勇敢起來。”
為了了解具體的情況,陳誌勇被帶到辦公室,連同全班的同學和隔壁班的兩個老師。
陳誌勇以前在別的學校教高中,他以為初中的小孩膽小,好糊弄,他本來今天就氣不順,沒成想這次翻車了,還挨一頓打。
辦公室裏擠不下這麽多人,他們在一個會議室,陳誌勇這會又恢複往日的模樣,用紙擦著眼鏡。
主任問他,他歎了口氣,把眼鏡戴上,無奈的說,“這事怪我,我太嚴格了,課堂上布置的作業,今天一問都沒寫。”
“都初二了,正是分水嶺,不寫作業肯定是不行的”,陳誌勇說,“可能我一急就刹不住脾氣,說話衝了點,怪我。”
當堂對峙,這人都能這樣不要臉,關鍵他不要臉的沒有一絲痕跡,甚至對學生還溫和的笑著道,“我凶了你們,你們打了我,我道歉好嗎,接下來學習還是要學的,咱們自己班的事,關了門回家解決,別耽誤了學習時間,也耽誤領導們的時間。”
陳誌勇完全沒有剛才的暴戾,他臉上還有傷,說話的時候扯動傷口,皺著眉頭捂住臉,很疼的樣子,但還是對學生們溫和的笑。
季軼塵他們把事情的始末告訴領導,包括他說話嘲諷,以及讓自己脫鞋打自己的事。
陳誌勇聽他們說,等他們怒氣衝衝的說完,他才不緊不慢,露出作為家長對自己愛鬧的孩子沒有辦法的無奈表情,說道,“唉,你們啊。”
“我這麽說說,真的讓你打了嗎,你們有誰脫鞋打了嗎?”陳誌勇說,“你們呀,怎麽聽不出好賴話呢,我批評你們不寫作業,嚇唬嚇唬你們罷了。”
他轉而跟領導說,“我嚇唬這群虎崽子們”,陳誌勇說的親切,沒有一點師生的隔閡和距離,“怎麽可能真讓他們自己打自己,情緒激動下打了我們班的那位同學,是我不對。”
陳誌勇說著看向季軼塵,眼神真摯,主動道歉,“季同學,是老師不對,再著急也不能動手打你。”
“我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應該理解你們的小個性和小倔強的”,陳誌勇說,“老師打你,很抱歉。”
陳誌勇說著“嘶”的一下吸一口涼氣,像是說話時臉上的傷疼的。
校領導覺得這種“脫自己的鞋打自己的臉”的體罰手段很荒唐,荒唐到不真實,他們也覺得為人師表不可能幹這種事,最多是嚇唬一下自己學生。
不過,這件事終究不是小事,先解決他們身上的傷,再處理後續的事情。
季軼塵的家長帶他去醫院檢查了,陳誌勇也去醫院,他說醫藥費不用學校報,是他自己的教學方式不當,自個學生打的,算是留個紀念。
雙方都沒有大問題,相比較起來,陳誌勇的外表更慘,他臉上塗了藥水,真正的鼻青臉腫。
老師打學生,全班學生圍毆老師,這要真的追究下來,造成更大影響的是學生,季軼塵的家長也不想讓孩子檔案上添一筆打老師的汙點。
既然陳誌勇主動承認錯誤說不追究,家長也不追究,學校最擅長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私下給陳誌勇開個小會,讓他注意教學的方式方法,“學為人師,行為世範。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在教學的過程中一定要以身作則,注意言辭。”
陳誌勇還繼續帶他們班的課,直到數學老師休產假回來。
對於學校的這個處理結果,全班同學都不能接受,他們不想再讓這樣的人當他們老師,不管他後麵說的多麽無奈,多麽親和,但都改變不了,他的作為。
他們是學生,但他們不傻,陳誌勇是不是嚇唬,是不是開玩笑,他們清清楚楚的。
於是,全員聯名,在申請書上簽名,抵製陳誌勇,堅決不讓他繼續帶他們。學校覺得是學生小題大做,陳老師臉上掛著彩,都沒說什麽。
但是這次學生們似乎是鐵了心要換老師,態度堅決,說服不了,現在的舉報程序方便,網絡公開透明,他們也不敢以開除記過威脅。
僵持不下不是個辦法,最後,各讓一步,學校答應換老師,但是這學期就剩一個月了,等這學期過完就換。
陳誌勇還要和他們相處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