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顆甜葡萄
林初沐第一次去周可岑家，才剛上小學，周可岑也不過上三年級，頭發是她媽媽給她紮的，兩個小丸子的哪吒頭，還別著蝴蝶結。
周可岑小小的一個，和更小的林初沐手拉手，站在家門口踮著腳按門鈴，要林初沐來她家做客。
林初沐是小霸王周可岑第一個帶回家的玩伴，她從幼兒園到小學，跟著她玩的小男孩小女孩挺多，她媽媽問她要不要請同學到家喝下午茶，小周可岑挺著胸脯，一本正經的說，“他們還不是要帶回家的玩的朋友。”
“可以帶，但沒必要”，周可岑的聲音稚氣未脫，奶聲奶氣的說著非常正經的話，“湊合著玩的。”
她滿臉認真說著童言稚語，客廳裏的周爺爺和周爸爸都笑的開懷，她媽媽把她抱在腿上，問她，“我們家小可什麽時候會有想帶的小朋友呀，那不湊合玩的小朋友是什麽樣的？”
周可岑想了想說，“沒有。”
“交朋友太麻煩了”，周可岑臭屁的說，“我才不交朋友，還會吵架，要道歉，去洗手間都要一起，好麻煩，有他們跟著我湊合著就可以了。”
沒隔多久，她就拉著林初沐的手回家，站在客廳的沙發前，隆重的跟家人介紹，這是她的好朋友，如果以後吵架她會先低頭道歉的那種。
“不對，我們根本才不會吵架”，周可岑說，“她是小妹妹，我會讓著她”，她說著話，攬住林初沐瘦小的肩膀往身前摟了摟。
小孩子一個年齡一個樣子，林初沐比周可岑小三歲，她生得白白嫩嫩，小小的，看著比三年紀的周可岑小很多。
粉團子一樣的林初沐，一到周可岑家就感受到了極大的熱情，她拘謹的站在周可岑身邊，緊緊的攥著周可岑的兩根手指，怯生生的一一喊人。
從周爺爺開始，稚氣未脫的聲音帶著奶氣，小臉紅撲撲，不好意思的抿嘴淺笑，笑容甜絲絲的乖巧喊人。
林初沐一手抓著周可岑，另一隻手不安的拽著衣角。
她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房子，有小花園，院子裏還有秋千椅，花園裏有小雕像和紅色的小蘑菇，剛才一路走過來，林初沐沒敢四處張望，她垂著眸子，餘光看到什麽便是什麽。
進了院子之後，看到周可岑家的獨棟別墅，林初沐悄悄的想，這個小樓蠻好看的，住在最上麵一層的人家，還可以有小閣樓。
林初沐以為，這棟小別墅和居民樓一樣，裏麵住著跟多住戶，周可岑家是其中一戶。
等她進了門之後，腳下踩著軟軟的地毯，客廳又大又亮，她站在那裏，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亮堂的客廳，她覺得自己格外渺小。
沙發上的人笑著，語氣和善的歡迎她，林初沐卻隻想躲到周可岑背後，那個漂亮的阿姨她見過，以前和奶奶過年守夜時，在電視上看春晚，看到她唱歌。
客廳裏不怒自威爺爺，穿著整齊西裝氣場逼人的叔叔，還有特別好看的阿姨，林初沐看到她們每個人都熱情的招待她，和她說話時聲音都放的又輕又柔，似乎是怕嚇到她。
可是，林初沐還是怕，她緊緊的跟著周可岑。周可岑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揉揉捏捏，林初沐的手一點點大，沒骨頭一樣，軟軟的，周可岑從小就喜歡揉。
這裏的一切，對林初沐來說是兩個世界。
周可岑打破了這個界限，把林初沐帶進了她的世界。
她在學校脾氣差的不行，還不喜歡搭理人，偏偏總有小朋友樂意跟著她玩，有些人天生就是人緣很好，比較有號召力，她覺得別人幼稚，不想說話，都會被解讀成酷。
沒遇到林初沐之前，她放學沒事出去玩，後麵跟著一群小馬仔，儼然成了那個片區兒童娛樂場所的一霸。外麵有一堆朋友，家裏有哥哥護著，整個大院，她就是個小混蛋。
自從領著林初沐回家之後，她跟林初沐說話都輕聲細語的，她覺得她的朋友們都太皮，會把林初沐帶壞。
她一個小混蛋的頭目，擔心別人把林初沐帶壞。
於是隻要林初沐在她家，她就在家陪林初沐玩，林初沐不在她家的話，她就去林初沐家找她。
自從交了這個膽小軟糯的新朋友，周可岑不是在和林初沐玩，就是在去找林初沐的路上。
總之，緣分就是如此妙不可言，周可岑第一次見到林初沐，就想和她做朋友。
少時的那幾年，周可岑和林初沐同吃同睡，她讓林初沐睡她房間，有她一口什麽好吃的，第一時間一定會給林初沐吃。
周可岑家一直有一間給林初沐準備的臥室，房間的裝飾是周可岑挑選，周媽媽挑選布置的，臥室就在周可岑房間隔壁。
林初沐在給她準備的房間沒睡過幾次，第一次睡不習慣，很晚都睡不著，第二天上學，困的哈欠打不停。後來周可岑就讓她睡在她房間，一直到現在都是，林初沐去她家的時候，還是會跟周可岑一起。
林初沐的房間會有阿姨定期打掃，周可岑家人看著林初沐長大，她又很乖巧，周媽媽是把她當女兒對待的。
周家上下，包括周可岑的哥哥們，對林初沐都是真心實意的在乎，起初的確是因為周可岑，林初沐是她的朋友，多以多加照顧，後來便不把她當成外人了，她看著小小弱弱，骨子裏卻很堅強，她自個招人疼。
林初沐一年級奶奶去世，養父養母恨不能早早擺脫她，她的童年卻是幸福的。
大院裏有周老爺子的朋友打趣，說初沐這麽懂事可人，以後給周家當童養媳也好，周可岑一聽就把林初沐拉在背後，她不同意，當時擔心的是，萬一哥哥欺負她呢。
“我才不會欺負她”，周可岑的一個哥哥說。
周可岑還沒說話，就被其他哥哥打斷，“你怎麽知道是你的，小沐沐最喜歡我了。”
“她最喜歡的是我好嗎，你們都得往後稍稍。”
……
周可岑的哥哥們年齡分布不均勻，有的已經讀大學了，湊熱鬧說，就是逗小孩玩，有的比周可岑大一點，正兒八經的討論林初沐跟誰更親。
周老爺子笑道：“我看他們哪一個敢欺負她。”
因為林初沐看著就好欺負，誰都能欺負的樣子，一點也不恃寵而驕，她敏感膽小，周家人對她再好，到底不是親人，她還是會把自己當客人，安安靜靜的，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可岑總是擔心林初沐被欺負，大概是第一次見麵，她哭的慘兮兮的樣子太深刻了。
林初沐和周可岑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說話軟軟的，人也軟軟的，周媽媽一見到她就很喜歡，把周可岑給她紮的歪歪扭扭的辮子拆開，重新梳理辮兩個活潑的辮子。
周媽媽給林初沐梳頭的時候，周可岑搬個小板凳，坐在旁邊，仰著腦袋，仔細看著學，她熱衷於打扮林初沐，關於林初沐的所有事情，她都喜歡親力親為，投入更多的熱情，從她們年少時就這樣。
兩人女孩在周家大院長大，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周可岑是張揚犀利的精致，林初沐是溫柔可愛的精致。
周可岑的朋友圈子都知道林初沐的存在，無論去哪玩，和誰玩，周可岑的左手邊，都會握著一個安靜的女孩，俏生生的站在旁邊，話不多，氣質清冷，笑起來卻很甜，臉頰的梨渦裏藏著醉人的甜酒。
幾年前，周可岑領林初沐回家，她的家人起初都以為是個童年玩伴，沒想到幾年過去，周可岑還是像護眼珠子一樣護著林初沐。
林初沐從奶奶病逝之後，在她自己家裏沒有感受到的溫暖，在周可岑那得到了更多的彌補。
周可岑像一束頭鐵的光，強勢的撞開林初沐鎖起來的門，驅散黑暗孤單和寒冷，將蹲在牆角的林初沐一把拉進她四季如春的世界。
這學期開學，林初沐養父讓她住校，周可岑二話不說，也跟家裏說要住校。
初中高中的宿舍樓是分開的，作息時間不完全一致，高中放學晚上課早，她們進宿舍樓樓都要看校牌，初高中部涇渭分明，如果回寢室午休的話，她們中午就不能一起了。
周可岑想跟林初沐墨跡一會，今天跟小慫包還沒說幾句話，就想黏糊在一起。
“去我們教室趴著睡會吧”，周可岑抬手看表，說道，“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嗯？好不好好不好”，周可岑揉著林初沐的小爪子，小幅度的搖晃。
林初沐跟著周可岑往天一樓走，周可岑沒換教室之前，她去過樓下的那個教室，這學期她們往上挪了一層，“你們同學會不會說咱們？”林初沐問。
她之前去的那次，零班中午教室有三分之一的人沒回寢室，在教室趴著睡覺，小眯一會就起來做題。
“沒事”，周可岑說，“咱就趴位置上睡覺，誰也不打擾。”
“等下回去我給你看個寶貝”，周可岑手在口袋裏摸到她疊起來的試卷，在想初沐看到成績之後的表情會有多驚訝。
林初沐看她眼角彎彎笑的帶著點得意和狡黠，臉上也浮出笑容，好奇道，“是什麽呀？”
周可岑鬼鬼祟祟的噓一聲，捂住口袋，說要到教室才能給她看，還讓她做好心裏準備，別太驚訝。
中午的校園裏，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影，她們兩個有說有笑的上樓，走到高二零班門口，林初沐先探頭往裏看一下，還好，人不是很多，都把頭埋在課桌上趴著睡覺。
周可岑拉著林初沐進去，謝宇寒他們吃完飯回寢室了，她周圍的位置空出來的。
“你坐我位子上”，周可岑站在過道，讓林初沐進去。
林初沐趴在周可岑的桌子上，周可岑坐她同桌位置，也側臉趴著，麵對麵的看著林初沐。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教室，在林初沐的側臉鍍上一層暖洋洋的金色，她眨巴著眼睛，瞳仁漆黑，眼睛是琥珀色，抿著嘴巴笑著看周可岑。
乖巧的不行。
招人欺負。
周可岑抬手撥亂林初沐的劉海，捏了捏她臉蛋上的軟肉，“小傻帽。”
她一天能給林初沐起幾個名字，隨心情而定，不管叫什麽，都帶著絲絲甜意，溫柔繾綣一樣。
窗外的樹葉被風吹的沙沙的響，陽光灑在林初沐的臉上，在她鴉羽一樣的睫毛上跳躍，林初沐閉著的眼睛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嗔怪的說，“可岑幹嘛，別鬧，好好睡覺。”
周可岑就不是個老實的人，食指在陽光下白的剔透，纏了一縷林初沐的頭發，在手指上繞，繞到頭發梢處，撓林初沐的嘴角和鼻尖。
“你好煩哦”，林初沐囁嚅道。
周可岑忽然湊近，用林初沐的校服蓋在她們頭上，校服擋住大部分光，透過校服紋路的是藍色的光線，校服下靜謐安寧，周可岑下巴抵在手臂上，小聲的說，“想不想看大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