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星懷瞪大了眼睛, 像是被嚇得呆住了。
傅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車上溫度過高,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忽然覺得有點兒熱。
他鬆了鬆領帶, 再抬眼看過去, 兩人視線相觸,江星懷飛快躲開。
傅衍蹙眉, 開始想是不是自己說的話有點過線了,想了想解釋說:“江星懷,——”
“穿西裝的還會說黃色笑話呢?”江星懷忽然開口。
傅衍一愣,旋即笑了:“穿西裝的怎麽就不能說黃色笑話了。”
“也不是……”江星懷也笑了, “就我感覺吧, 你不是個說黃色笑話的人。”
“快去上廁所吧。”傅衍笑著催促, 又提醒,“別走遠了。”
“怎麽,你要看啊?”江星懷挑眉, 轉身走去車後。
確定自己停在了傅衍看不見的位置後, 他使勁的張了張垂在腿邊的手指, 這才消除指尖的酥麻勁。
江星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 就在傅衍說出那種話後,他就渾身都有點兒發麻。
可能是憋尿憋的,江星懷伸手搓了把臉,又打了套拳來消除身上的不對勁。
傅衍看著後視鏡差點兒沒笑出來。
小孩兒紅著臉的打了一套標標準準的軍體拳, 最後還把腿擱車上劈了個一字馬, 最後以一個標準的芭蕾結束動作完成了這段表演。
真是小孩兒。
死倔又別扭還特熱愛硬撐出一副我沒在怕, 實際卻是紙老虎的小破孩子。
“我尿完了。”江星懷麵色如常的走回來,嘴裏還叼了根不知道從哪兒扯的草,造出一副痞子樣衝著傅衍抬了抬下巴,“你真不尿啊?”
“你想看?”傅衍挑眉,說著作勢推開車門下車。
“不看不看!”江星懷嚇得連連後退,小流氓樣也不敢裝了,吐掉草根,瞪圓了眼睛,手貼在褲腳,站的筆溜直。
“上車,吃飯。”傅衍不逗他了,笑著招呼,“你幹爹給做的便當,還熱著。”
“我不想吃飯。”江星懷開門上車,扭著身體朝後座扯過大包,“我有很多薯片,還有牛肉幹。”
“先吃飯。”傅衍擰開保溫桶,遞給他。
“我想吃薯片。”江星懷埋頭在包裏興奮地翻著零食。
傅衍不說話了。
江星懷翻找零食包裝袋的動作慢了下來,頭埋在袋子裏這個動作僵持了一會兒。
最終,他哭喪的臉抬起頭,從傅衍手裏接過飯盒。
“牛奶。”傅衍插上吸管,遞過去。
“謝謝……”江星懷嚼著大米飯伸手接過,敢怒不敢言。
江星懷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吃完一桶飯,又哢嚓哢嚓嚼了五包薯片,咕嚕咕嚕喝了一瓶可樂之後,愉悅的打了個嗝。
“我愛我幹爹。”江星懷感慨。
“換我開車,”傅衍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正好下午一點,“再休息一會兒,我們就走了。”
“還是我開吧。”江星懷連忙說,“我都吃飽了,倍兒有精神。”
“我開。”傅衍說。
“……好吧。”江星懷跟他換了位置。
車再次啟動,傅衍開車的技術就明顯比他好了很多。
從開車的速度以及刹車的平緩情況都可以看出傅衍真的人到老年,特穩重。
江星懷摸著吃飽的肚子,不自覺偏過了頭,盯著傅衍挺直的背,眼前逐漸恍惚。
什麽時候睡著的他倒不知道,但醒來卻是因為聽見了咳嗽聲。
傅衍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捂著嘴,正很壓抑的輕微咳嗽著。
“你不是沒休息好吧?”江星懷揉著眼睛坐直,懷疑看著他,“你這是感冒了啊。”
“……好像是。”傅衍蹙眉踩下刹車。
“什麽叫好像啊,就是啊,你好歹醫藥專業的呢,真是研究腎寶片的?你紅糖水喝完了沒有?”江星懷說完又連連擺手,扭身從後座扯過包,“算了算了,你還是吃藥,我包裏有藥,”
傅衍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藥就被懟在了嘴邊。
“我——”
“快,水。”江星懷擰開瓶蓋給他。
水也送到了手上。
“你快吃藥,車我開,這藥吃了犯困。”江星懷說完就推門下車了。
傅衍愣了好半天,看著右手裏的藥,又看著左手裏的水歎了口氣:“我怎麽還讓你給照顧了。”
江星懷看著傅衍吃完藥,這才啟動車子。
傅衍不常生病,他體質對藥物也敏感,吃了藥,沒一會兒就昏昏沉沉。
但他又不放心江星懷一個人開著車,拚命睜著眼睛,醒醒睡睡的,還是睡沉了過去。
江星懷不太熟悉路,開一會兒停一會兒,看著地圖還得顧著傅衍。
搞的自己很是繁忙。
直到日頭漸落,江星懷又將車停了下來,開始判斷著地圖。
這會兒已經快五點了,長時間開車,眼睛特酸,他狠狠的揉了揉,確定好方向後,又去看傅衍。
傅衍已經睡了三個多小時了,怎麽還沒醒?
江星懷按照步驟又去摸了一下傅衍的額頭。
手上傳過來的溫度讓江星懷愣了。
“怎麽開始發燒了?”江星懷緊緊擰著眉。
上一個路口他停的時候,傅衍額頭還沒什麽溫度呢。
傅衍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什麽。
江星懷著急的湊過去,伸手搖了搖他:“傅衍!傅衍!叔叔!你醒醒!”
傅衍絲毫沒有反應。
江星懷急了:“我操!我操,怎麽辦?叔叔!我操——”
“江星懷。”傅衍忽然睜開眼睛。
江星懷嚇了一跳。
“我跟你約定過什麽。”傅衍沉著臉色盯著他。
“什麽?”江星懷一臉茫然。
“看來還是得有懲罰。”傅衍坐了起來,捏了捏眉心。
“啊?”江星懷持續茫然。
“等會去做耿老師布置的一道數學題目。”傅衍看著他
江星懷這才反應過來,腦子裏閃過約法三章,第一章 不許說髒話。
“我就是剛剛急了,我保證我上次再也不說了,真的。”江星懷笑得狗腿。
“做兩道。”傅衍不吃他這套,皺著眉說完又咳了兩聲。
“要喝水嗎?”江星懷連忙轉頭去找水,卻隻找到了幾個空瓶子,他晃了晃空曠的瓶子,瓶底殘餘的水還不夠打濕嘴唇的。
車上放著的幾瓶礦泉水都在之前的路途上已經喝光了。
其它的礦泉水在後備箱放著。
“你等等,我下去給你拿。”江星懷推開車門,跳下車。
“小心腿。”傅衍叮囑著,也推門下了車,他看了看四周。
停的地方很空曠,視野開闊,車窗外是一片燒光的麥田,還有幾十具燒焦勉強能辨別麵目的的屍首橫亙在田野裏。
傅衍走近,看見了地上的彈孔和散落的子彈殼。和一小截被撕下來的布料,那是軍用迷彩。
傅衍稍稍鬆了口氣,這裏都已經出現了戰鬥驅逐痕跡,這說明軍方已經有所行動了,至少首都這塊可能已經開始對感染者進行消除和控製了。
他們接下來的路途可能會輕鬆一點。
“傅衍!”江星懷站在田埂邊喊他,“你幹嘛!別看了,等會跳起來咬你一口!”
傅衍沒忍住,笑了笑,走過去接過他手上的水。
“還沒到你標的位置呢,天還沒黑,我們趕緊上車走吧。”江星懷說。
“先不走,原地休息。”傅衍搖頭,“你不能再開了。”
“那我們今天睡車裏嗎?”江星懷彎腰錘了錘自己有些酸澀的小腿。
“嗯。”傅衍蹲了下去,扯開他的褲腿,看了看他的傷口,又按了按他的腿,“走吧,先吃點東西。”
晚飯就沒有中飯那麽精致了,保溫飯盒裏的菜飯跟菜已經吃光了。
兩人剛就著水吃了點餅幹罐頭,太陽就下山,天邊隻剩下很淺薄的一層餘暉。
“洗洗手臉。”傅衍說著去打開後備箱,準備去提那一大罐生活用水。
“你別動,我來提。”江星懷立馬擠開他,單手就把那大桶的儲備水提了下來,又拿了個壓縮臉盆,倒滿水:“洗吧。”
“照顧人上癮是吧。”傅衍看著他積極的樣子啞然失笑,浸濕毛巾後又擰幹,先給他臉上擦了一把。
“我也給你擦。”江星懷找到新的樂趣,拿過毛巾,在水裏又擰了擰,呼在了傅衍臉上搓著。
傅衍說他照顧人有癮也沒說錯。
他確實挺享受這個過程的,照顧人的感覺挺不賴。他從小沒有照顧過別人,也沒誰需要他照顧。
他之前跟傅衍說小學老師布置給爸爸洗腳給媽媽按肩那事兒他確實沒幹過。
但他那時候提過。可是結果是他爸說忙,他媽讓他離遠點。
這種……怎麽說呢,捧著熱乎乎的心湊過去很怕遇見‘冷漠’兩個字。
又刺又紮的,太難受了,所以他再也沒有幹過這種傻事,主動示好什麽的。
兩人洗漱完,天色就暗了下來。
後座椅子放倒,兩人並排躺著,彎著腿擠在一塊兒。
停的這塊地方特別安靜,除了微微開著的窗戶縫裏透過來的風聲,就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江星懷趴睡在椅子上,咬著筆頭,神情艱難。
“不會可以問我。”傅衍替他打著光。
“今天沒星星。”江星懷歎氣看著窗外,“明天估計還得下雨。”
“這題你先看給出的條件。”傅衍伸手指著題目,“你看這裏,已知條件是AB線和——”
“啊我好困,眼睛好疼。”江星懷耍賴皮閉上眼睛。
傅衍:“…………………”
“做一道題。”傅衍放低要求。
“選擇題。”江星懷討價還價。
“行。”傅衍妥協。
開了一天車,江星懷眼睛確實都熬紅了。
江星懷剛興奮的睜開眼睛。
“今天有特殊原因,但是懲罰不能抵消,所以兩道題延期落後。”傅衍說,“明天做三道題。”
江星懷:“……………………”
能爽一天是一天,江星懷聽完選擇題後立馬躺平睡好了。
“晚安。”傅衍說完關了燈。
燈關了之後更顯得夜晚過分安靜。
椅子雖然大,但睡著還是不舒服,江星懷輾轉反側的挪騰了十多分鍾都沒能睡著。
腦子裏也不合時宜的出現了很多東西。
裸著上半身的傅衍。
跟他說“試試嗎?”的傅衍。
生病的傅衍。
全是傅衍,明明傅衍就在他旁邊。
也許是今天沒有月光,也沒有星星,顯得特別黑。
也許是獨屬兩個人的空間太小,距離太近。
也行是他也感冒了。
“叔叔,你記得我之前我跟你說我有個暗戀的人嗎。”江星懷忽然問。
過了好一會兒,那邊黑暗裏的傅衍才應聲:“怎麽了?”
“我最近好像沒那麽想著他了。” 江星懷側過身看著傅衍,“其實我想了想,我或許不是喜歡他。”
傅衍:“……………………”
因為逼你做數學題嗎?
傅衍無奈轉過了身:“為什麽……會這麽想?”
“反正就……”江星懷試探著,“我好想現在總是想著另外一個人。”
傅衍脊背驟然繃緊,臉色冷靜且聲音穩定:“是誰?”
“叔叔,你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了嗎?”江星懷突然問。
“沒有。”傅衍臉色冷靜並且聲音依舊穩定。
江星懷張著耳朵聽了半天,慢慢朝著傅衍湊了過去,驚奇道:“是你磨牙的聲音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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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衍:這不是磨牙,這是30歲男人的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