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那兩個女生還在朝他們這邊看,神色不愉。
謝靈喬也處在她們的視線範圍裏, 有點無措。不過就在下一瞬, 兩個女生走了, 是那個長相甜美的女生先轉身離開, 另一個緊跟著她走掉。
先轉身的商禹廷的前女友身板挺得很直,下巴高昂, 整個人是一副很緊繃但又不肯服輸的模樣, 高馬尾在她身後一晃一晃。
謝靈喬根本不認得她, 也沒見過她, 等人走了以後,下意識地就扭頭看向商禹廷。
就在這一瞬,謝靈喬感到自己的腰被一條手臂攬住, 並不算緊的,可是占有欲很強地攬住, 謝靈喬訝然了一下,因為公開場合對方很少對他做這種親密動作。
謝靈喬感到自己整個人被貼進了對方臂彎裏, 他睫毛眨了眨, 素白的小臉朝著對方, 聽見對方語氣中帶著點無奈的、複雜的, 但很坦誠地說:“她是我前女友。”
商禹廷的聲音總是有著桃花一樣的氣息,此時亦然。
哦, 前女友啊……謝靈喬想著知道了。
商禹廷之前有過很多任女友,剛才那個女生是遇見新靈喬之前的最後一任。
女生是B大播音係三大係花之一,從小就長得漂亮, 很多人捧,初三開始談戀愛,一個男友一個男友的換,換衣服一般,到今年大四已經談過無數任,不過都沒有越雷池。商禹廷因為一次活動看見她吃相很好玩,起了興趣,就把她追到手了,女生被捧慣了,一開始也是抱著玩一玩的態度,誰想到商禹廷不到半個月就膩煩了,女生卻是動了心,一哭二鬧不願分手,就差三上吊了。
雖然商禹廷分手的時候還是挺大方的,錢、房子,該送的都送了,女生收完還是不願意,每天哭得不行妝都懶得化,商禹廷第一次在樓下仰頭看見謝靈喬那天,女生老胃病複發在醫院裏給商禹廷打電話卻被他無情掛斷。
轉頭就來當謝靈喬的護花使者。其人之渣,其心可誅也。但商禹廷遇到謝靈喬,就像遇到克星,多年沒動過的少男心隻要一看到謝靈喬就怦怦亂跳,完全潰不成兵,一心一意想著怎麽跟少年多在一起。
正如此時,他偶遇前女友,第一反應是看謝靈喬會是什麽想法,會不會多想。
實際上……謝靈喬根本不會多想。
“哦,知道了。”謝靈喬毫無感覺,他也不知道商禹廷之前的糾葛,因而隻是淡淡的點點頭,對方攬在他腰上的手,收得不算緊,因而也不算難受。
剛才那個女生之所以走得這樣快,其實也是從小到大被捧出來的一股傲氣使然。她栽在商禹廷這兒,為了求對方不分手臉都丟盡了卻仍沒能挽回,如今時隔這麽一陣子偶遇,她不想當麵丟臉。或許這次回去,她會好好考慮把這段瘋了似的感情放下,出去旅遊幾天散散心再重啟征程之類的。
“我跟她早就斷了幹淨,絕不會再有聯係。”商禹廷眼巴巴地望著謝靈喬,十分鄭重地說道。
“嗯……”謝靈喬眨一下眼,再眨一下。跟他說這個幹嘛?等等,難道是……回想這段時日以來對方同他相處時候的模樣,朦朦朧朧的,謝靈喬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超市裏零零散散的客人大都在悄悄關注著他們這幾個人,無他,顏值高,總是容易吸引關注。
謝靈喬和商禹廷走出去時,還遇到一個粉絲,那粉絲也是個女生,跟謝靈喬差不多大的樣子,文文靜靜,偶遇謝靈喬後當即捂住了嘴巴,愣是沒出聲,不過眼神非常激動。
謝靈喬感覺對方都快要哭了出來,差點嚇一跳,還好女生表現還是很正常的,隻羞澀地、低聲地同謝靈喬說了一句:“喬喬一定要好好吃飯,不要太瘦,我們會心疼的!”她說得很認真。這個“我們”指的自然是謝靈喬的粉絲們。
——一群大部分顏粉、小部分音粉構成的粉絲,當然他們也可以隨意切換成媽媽粉、爸爸粉、氣質粉、人品粉甚至泥塑粉。這個女生就是在微博上給謝靈喬評論留言媽媽愛你的其中一名,但現實生活中她不可能像網上那麽無拘無束並且熱烈的說話。
謝靈喬雖然神隱且日常老幹部作息,粉絲黏度卻很高。他隻要保持他的臉和氣質,愛他的人可以把他當成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恨他的則恨不得讓他明天出門就暴斃。
但愛的他,總是多於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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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方晉站在一張椅子旁,側臉微微扭曲著,臉色發青,但克製著沒有發火,手裏的報告紙被他的指甲捏得起了月牙狀痕跡,差點挖出一個洞來。
商崇禮背對著他,站在落地窗前,在這高樓上眺望遠處的景色。不過,他看似在眺望,實際上也無心於底下城市的風景,眉心隱隱蹙起一道痕。下午的陽光,大部分被阻擋在窗外,樓下的花壇旁聚了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更多的地方,一半是陽光,一半是陰影。
他們剛吵完一次架。是重逢以來的第一次爭吵。一向在公事上精明體麵的方晉今天早上在會議上再次出錯,且犯的是個極尷尬低級的錯,就是剛入職場的新人都不會犯這種錯誤,商崇禮公開批評了他。
商崇禮從前從來不會這麽對方晉。他們回商崇禮的辦公室,把門一關就吵了架。
“我是個舊人了是嗎?該丟掉的垃圾就是得痛快丟掉,否則落在眼前也是汙了眼。”方晉低頭,看似是在看自己的指尖,實則眼神空洞,也不知是透過指尖看向哪裏。
他一字一句,靜靜的冷,如融細碎的冰。他幾乎沒展現出過這副模樣。
“你在胡說什麽?宮鬥劇看多了?”商崇禮回過頭,一個沒忍住,一張嘴就罵了出來。
方晉是個浸在同性戀圈子十幾年的人了,初中起就入了這圈子,平時有一愛好就是看宮鬥劇,不僅看,還容易真情實感的對其中一些角色產生巨大惡感,比如小白花一類的角色他最是討厭,甚至會開社交賬號小號極盡謾罵角色,而謝靈喬就跟其中一個小白花角色有點像。
不過他看歸看,畢竟是成年人了,不那麽容易受影響,關了視頻網站又是人模人樣體麵利落、及時止損跟紅頂白的大人模樣,不至於像商崇禮說的這樣。
他會這麽跟商崇禮吵,主要還是因為他從小到大形成的三觀所致,盡管他也無所謂這三觀陽不陽光。
“你就是這麽看我的嗎?”
方晉也意識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態,有些話確實也不該在這時候說,心裏拉響警報,神態也是為之一變——他收起冷意,嘴角泛起一個無奈、搖搖欲墜的苦笑,看起來滿身的疲憊。
這一聲虛弱的質問,攻擊性不強,但好像綿針一樣紮在商崇禮心裏。商崇禮眉頭一頓,忽然想起方晉曾經百般的好來,又覺自己如此對待方晉未免太過,他轉過身,眉心的皺痕如被風拂去,啞聲道:
“方晉,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比一個決定凡人命運的神,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說是對的就是對的,錯了就是錯了。
方晉低垂著眉眼、狀似卑微地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把自己保養得很好,皮膚還是很年輕的狀態,五官雖算不得多驚豔,至少低垂眉眼時一種惹人生憐的感覺能營造出來。加上他從前日常生活還有工作都能撐得起自立自強人設,是個能幹的好助手,隻是最近才頻出意外,卻也沒犯下天大的錯。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商崇禮看到他的模樣,覺得心疼了。
他走到方晉身旁來,攬住他。
沒有道歉,但他這番動作已經是示弱的意思,也有了道歉之意。
方晉對商崇禮虛弱地、溫和地一笑,餘光裏掃掃已經關好了的辦公室門,一抬手,將自己裏麵的襯衣扣子解開最上麵的兩顆,如年少般羞澀地對商崇禮說:“崇禮,我想要了。”
如此直白的對商崇禮說出他的需求,實際上也是為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不等商崇禮回答,方晉已經將對方按著手臂,推到沙發上。方晉趴在商崇禮身上,正要進行下一步,卻聽商崇禮倏而道:
“今天不了。”
方晉的手臂僵住,用一種探究的、斟酌的眼神注視商崇禮的眼睛。
商崇禮的目光一瞬間略有掙紮,但這情緒散得極快。事實上,他最近心也有些亂,他甚至不知自己為什麽在這時候拒絕方晉。
他後背靠著坐墊,方晉整個身子已經大半貼上他,水蛇一般。
“沒關係。”方晉沒問緣由,體貼地停止了動作,轉身,坐在商崇禮身旁,將頭輕輕靠在對方肩上,若無枝可依的鳥兒,終於找到了唯一的、隻能緊緊抓住的歸宿。
溫順非常。
方晉的眸光卻是微閃。
——前天晚上,商崇禮跟他在書房裏做的時候,居然喊出了謝靈喬的名字。
一個馬上要跟他訂婚的男人,在夜半廝磨纏綿時朦朧地叫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方晉登時就想,他對謝靈喬的警惕果然不是沒有緣由的。那就是個難纏的小狐狸精。
他昨晚感到一種莫大的羞辱,今日亦然。
此時,方晉靠在商崇禮的身上,用力控製著表情,無不複雜地想,男人,果然還是不能信任,無論他許下多少深情承諾……
是變心了吧,心裏這麽快就有了那個小狐狸精?
為了防止有些事態繼續擴散,他想要的東西,還得自己動手。
窗外的陽光一寸一寸的挪移,牆角的陰影更深了。
又過了一陣子,商禹廷帶謝靈喬去旅行幾天,謝靈喬於是把花店先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
時間已至暑期尾聲,是夏末時分,溫度已然稍降,雖然仍是燥熱得令人直欲跳腳。
商禹廷帶謝靈喬去的是臨近森林、橫貫一條大河的草原,這裏夏季時也遠沒有全國其他地方的酷熱,空氣中微微濕潤似春天。商禹廷知道謝靈喬喜歡自然的東西,而且好奇騎馬,於是將他帶過來這兒玩。
這裏的牧民蓄養的羊群似天上的雲朵,馬兒也健壯漂亮。
他們第一天先熟悉了這裏的環境,品嚐了當地的特色食物,第二天才開始騎馬——商禹廷騎馬,載著謝靈喬。
謝靈喬還真不會騎馬,於是乖乖地坐在對方身前。商禹廷怕他摔下來,一條有力的手臂環著他的腰,兩人因此而貼得極近,幾乎貼在了一起。
風呼呼地從他們耳畔穿過,帶來山頂上常年不化的冰雪與大地上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一望無際的草原在他們眼前鋪展開去,美麗、遼闊。
似乎能聽見遙遠的,盤桓在山頂之上山神的聲音。神是那樣的超脫凡塵、那樣的悲憫,眾生掙紮、歡笑、離別、死亡、悲苦、憎惡……神始終那麽淡然而憐憫,仿佛永不會變。
臨近河畔,馬匹前進的速度才逐漸慢下來——是駕馭它的人使它慢下來的。
河畔的草生長得很高很深,幾乎有成年人齊腰高,若是逃亡的人蹲在草叢裏麵,外麵的人是看不見他的,還以為連影子都消失無蹤。
商禹廷勒著韁繩將馬停下後,自己先下來,而後半扶半抱地,把謝靈喬從馬上抱下來。
謝靈喬揪著他的衣襟落地、站穩,一下到地上,腳便陷入了濕潤柔軟的青草裏。河畔的草深,他們此時尚站在草淺一些的地方。
“好玩。”謝靈喬彎著唇角說,臉蛋被剛才馬上的風吹得紅紅的,但心情是愉快的,很爽。他過去應該很少有嚐試騎馬的機會,這次的嚐試於他而言,體驗的確是爽的。
“你喜歡就好。”商禹廷撫著謝靈喬鬢角微亂的發絲,將之撩到耳後,眸中是一種沉溺一般的癡迷。
謝靈喬臉小,正如綻開的潔白的花兒。
這朵花兒,這個少年,不經意間,令商禹廷由被吸引、蠢蠢欲動、行動、吃醋、占有欲更深,再到泥足深陷,到如今,在短短的一個夏天,已經陷在少年的褲腿下,甘願沉淪。
要是神為世間的人布下一道愛一個人必定要為之減掉十年壽命的法則,商禹廷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獻上這十年壽命。
謝靈喬微微亂了的鬢發被理好了,轉身,隨意地看看四周,而商禹廷把馬拴在一邊。草原上的天與地都比在逼兀的時刻井井有條地運轉著的城市裏顯得寬敞得多,很容易就能自由呼吸。謝靈喬瞥到身旁生長著一叢散落的星光似的黃色小花,一叢裏有許多許多朵。
他起了興致,於是興奮地彎腰,摘下一小枝,枝上輕盈地覆著十幾朵這樣的黃色小花,又明亮又討喜,帶著不夠發達文明的地方的原始拙樸氣息,可是很好看。
盡管與謝靈喬的臉蛋相襯,頃刻間便黯然失色,猶如與月色爭輝。
“你看……”謝靈喬拿著這枝小花,轉身回來,剛要把花送到商禹廷跟前,一抬頭,卻撞進了商禹廷極是專注地望著他的、怎麽也看不夠似的眼神裏。
這一刹那,捏著花兒都謝靈喬眸子微顫,倏然明白了什麽。是的,就是在這一望無垠的草原上,在這一時刻,謝靈喬察覺到了從前不曾注意過的,商禹廷看向他的眼神裏的東西。
是跳躍的、熱烈的一種東西,也許,稱之為情愫。
謝靈喬眨眨眼,不作猶豫,有一種動力驅使著他,上前半步,用兩條細細的蓮藕般的手臂圈住對方脖子。
奇異的熱意,由彼此相觸的地方慢慢傳遞。
商禹廷被謝靈喬這麽主動地抱著脖子,愣住了。他低頭看著身量還未完全長開,但身姿已是又誘又迷人的謝靈喬。
謝靈喬抬頭,送上自己的唇,在商禹廷唇瓣上輕輕印了一下。
是一個很主動的,但又處處透露著青雉的吻。或許也算不上是吻,隻是唇瓣貼了一下。
——唔,是這樣做的吧?謝靈喬略略困惑茫然地想。
但沒等他繼續這種因為沒經驗而產生的茫然,他馬上就眼神濕潤、氣喘籲籲地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破天荒的主動瞬間點燃了商禹廷的熱情,讓商禹廷的腦子轟的一聲炸了,緊緊地圈著他的腰,深深地、攻擊性極強地吻回去。
撬開牙關、攻城略地,纏綿至死,這才是親吻。
“嗯……”
謝靈喬沙啞地、輕輕地溢出了這一聲,他從指尖開始發麻,那種麻感迅速伴隨著洶湧的熱意,像是要將他也一起點燃了。
而商禹廷,握著他的腰深深地吻了一會兒,赤紅著眼角,又珍惜地、小心翼翼地在少年顫抖的睫羽上落下一個安撫的吻,“喬喬……”
他輕聲喚他。
謝靈喬深呼吸一口氣,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沒覺得有什麽,大著膽子用手繼續抓著商禹廷衣襟,也不知是跟誰學的,一字一句道:“不要停,我們來玩遊戲!”
玩神秘的遊戲!
至於這神秘的遊戲究竟是什麽樣的,他壓根沒完整地嚐試過……氣氛卻是被他這麽一句話推至高潮。
直到他倒在齊腰深的草叢裏,河畔的清香味鑽入鼻尖,腰酸腿軟,抓著商禹廷的手不放,快哭成了淚人兒,他終於想起來反悔,可是反悔也沒用了。
遊戲,恐怕還得翻來覆去的玩。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
15幣交易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