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謝靈喬正趴著呢,剛翻到一張玻璃之城的攝影師作品, 那圖上是很原生態的一片綠色, 是坐落在繁茂的常綠樹林間的玻璃建築群, 灰蒙蒙的, 潮濕而清新。
聽到這聲喊他的名字,喊他喬喬, 他的思緒霎時從圖上被拉回來, 回眸望去, 入目是白衣黑褲的年輕人, 卻是家裏的二兒子,商禹廷。
商禹廷本來長得是一副拈花惹草的樣子,眼睛又是多情而濕潤的桃花眼, 平時穿衣打扮風格也跟良家婦男搭不上邊,今天倒是穿得樸素(?)簡單了點。正如他一周前剛同女友分手, 女友哭天搶地痛罵渣男,老胃病複發住了院, 他不聞不問沒事人一般, 這幾天每天回家第一件事便是看謝靈喬。
商禹廷今天跟幾個朋友約了出去玩, 正是出發的時候, 剛到客廳,看見謝靈喬趴這兒, 小腳丫子一晃一晃,他的心也就忍不住跟著癢了癢。
真沒辦法,他家喬喬人美, 連腳都長得這麽美——商禹廷不禁這般陶醉地想著。
但他的確趕著出發,便隻是喊了一聲謝靈喬,而後在走到對方身旁時,揉揉對方的腦袋,近距離欣賞一下顏值,沒耽擱多大會兒便出發了。
“……”謝靈喬的頭發被揉得有一撮兒毛炸了起來,晃在頭頂。襯著他的臉,多了幾分生動可愛,但亂糟糟的,謝靈喬覺得自己像個金毛獅王,於是自己動手,將之摸摸拍平。
他眉眼裏亦透出一絲無奈來,兩隻雪白的手便要將雜誌合起,坐起身來。
他遇到的人裏,也隻有商禹廷一個這麽喜歡摸他腦袋,而且,嚴格來說,他與商禹廷真正認識也就幾天時間……
坐起身後,他是盤著腿的,頭發仍微微的亂,可是隨意而柔軟,看起來便是可以自由呼吸而不受拘著的小模樣。外邊的天色還未到暗下來的時候,從門口向外邊望出去,幾朵綿白的雲卷在一起,卷成的恰好是懶洋洋的、不規則的多邊形。
謝靈喬身上所穿的是寬鬆的動物圖案的白T,下邊一條破洞長褲,原本是很不起眼的打扮,他腰卻極細,腿、腳也都生得誘,如此盤腿坐在地毯上,是會令人想到櫥窗裏精致得叫人不敢觸碰的娃娃的;若是落在別有用心或泰迪一般的男生眼裏,便又是另一番意味。
他看起來,比雲可要軟得多。
商衡從外邊進來時,所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個謝靈喬的側影。這哪裏是他爸的老婆的樣子,嫩得叫人看了全然生不起當長輩尊敬的心,又軟得反而能勾起某些不見天日的蠢蠢欲動。
商衡站在那裏,高大的身影逆著一部分光線。他的瞳孔中,映著的,還有少年一截纖細的小腿,與骨肉亭勻的——光著的,白膩如剝開了初洗淨的菱角一般的腳。
有時候,一雙美麗的、青春的腳,比直截了當的臉龐要更加能撥動人的心弦,撩起燎原之火。
而此時的少年,還什麽都未做,自是未到燎原的時候。
謝靈喬把雜誌握在手裏,抬眼時,眼簾裏映入商衡寬肩窄腰、身高應當至少有一米八五的身材,再往上看時,看到的便是對方專注的眼。是看他看得格外專注。
“……回來了?”氣氛似乎有點尷尬,謝靈喬覺得被看得有點毛毛的,又懷疑隻是自己的錯覺,於是可有可無的先同對方說了句話。
他說話時,神色沒有多大起伏,並不能看出他心裏的那一點尷尬。
上一次,那天晚上,商衡也是盯著他看了一瞬,又或許不止一瞬,而後什麽都沒說,轉身便走,叫人摸不著頭腦。
而這一次……
商衡,這個家裏最大的兒子,走到謝靈喬麵前來,蹲下,視線與謝靈喬平行。
謝靈喬於是被迫以這種距離,與對方對視著。他眨了下眼。
透過門,所能看見的天空之上,潔白的雲慢慢地,被風吹散,夏日的、熾烈的陽光穿破雲層,繼續向綿延的城市中席卷,帶來燥熱、不安與浮動的曖然。
謝靈喬盤腿坐在地上,纖腰哪怕是肥大的白T也未能遮住,將一雙未染風霜的眼兒靜靜地與對方對視。
卻被倏然握住一隻腳。
握住的是足弓部分。男人的手,在上麵,揉按了一下,輕輕的,又一下,不顧這隻腳下意識的蜷縮。
“……你在幹什麽?”謝靈喬蹙了眉心,聲音一貫的輕,他手中的雜誌,被他無意識地抓住了一個角。
商衡已經放開手,好似方才隻是做了一個隨性的、隨便的動作,他睨著謝靈喬,神色倒是又正經、又自然,“量一下你的腳的大小,打算送你一件禮物。”他也看了,少年的腳,被燙到的部分本就少,如今已恢複得幾乎看不到痕跡。
禮物?送鞋子嗎?
但謝靈喬既不打球也不是女生,又沒有收集鞋的癖好,平白無故的,為什麽要送鞋子給他?
他正想委婉拒絕,商衡卻已然站起身來,不欲久留的樣子。他隻是路過客廳罷了,尚得回房處理自己的事。
於是獨留謝靈喬一個人在客廳。
他忍不住也揉揉自己的頭發,深感在這誰都可以經過且常經過的客廳呆著不是個好主意。
不如回房吧,他想。
嗯,回房去,至少在自己的房間不會一會路過一個人,一會又另一個的。於是他從地毯上爬起來,先去將拖鞋穿起來,而後回到自己房間裏去。
回房後,倒是安靜了不少,無非是因身旁無人,隻有他自己一個在這;而商禹廷剛才出去的,不可能這麽快就回來。
一個人呆在一個隻屬於自己的、私人的空間裏,譬如從小長大的家,很容易便會感覺到放鬆。
這裏自然不是謝靈喬的,但也算是獨屬於他的空間,於是他一坐回床上,不由地就伸了個懶腰。大大的懶腰。
正在此時,有敲門聲響起。不知外邊是誰在敲門。
謝靈喬伸懶腰的動作就這麽停了一停,他扭過頭,看向門邊,“進。”
一個年輕女生的身影從被推開的門後出現,女生看起來是剛畢業不久的模樣,正是保姆小佳。小佳一眼看見謝靈喬閑散地坐在房裏的模樣,眼神閃了閃,半低著頭,詢問道:
“太太,陽台上養的蘭花快枯萎了,是要繼續養下去,還是連根拔起扔掉?”她同謝靈喬說話的語氣,比方才要正常了些。
蘭花……好像是原來那個謝靈喬養的。
因為歲月漫漫,丈夫商崇禮的心又不在自己身上,便養養花,以消磨光陰,不然,愛而不得的日日夜夜是那般寒冷難挨,即使是最火熱的夏季亦如身處冰窖……
“試試能不能救回來吧,別扔。”謝靈喬道。
“好。”小佳應了一聲,便不再打擾謝靈喬,先退下去,順便將門也給帶了上。
謝靈喬床上還隨便散落著一些用來打發時間的書,剛才的雜誌他翻著翻著暫時沒興趣繼續看了,於是目光在剩下的書上巡視,打算憑興趣隨便抄一本到手裏。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給他打電話,因為來電鈴聲響了一下,而後又是一下。
不知道這時候是誰給他打電話……謝靈喬將手機拿過來,一看來電人,卻是商崇禮。渣攻商崇禮。
按了接通鍵,謝靈喬將手機放到耳邊,商崇禮一貫沉穩的、磁性的聲音就這般由聽筒傳遞過來,同平常聽起來並無多大區別:
“下周陪我去參加如煙的婚禮,記得穿體麵點。”
仍然是命令的語氣,又冷,好像是在對一個很不討他喜歡的陌生人說話。
若是原身的話,一聽這樣的語氣,必會在心中悄悄難過起來,謝靈喬不愛對方,自然不會覺得難過。
“嗯。”謝靈喬比商崇禮說話還要簡潔。他知道如煙是商崇禮的堂妹。
商崇禮在那邊,聽了謝靈喬如此回複,頓了一瞬,再開口時,聲音裏就多了點諷刺:“啞巴了?不會多說幾句?”
“……”謝靈喬心中浮現一個大大的問號,他們之間的關係明明這樣的僵,還要多說什麽呢……但,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來……
“我可能沒有合適的衣服。”
商崇禮和謝靈喬結婚後,雖然是讓謝靈喬住在這房子裏,卻從沒給過他錢,更別提帶他去買衣服什麽的,他身上穿的其實還是以前的衣服——謝靈喬原身家庭其實不算差,小康家庭,但衣服檔次作為商崇禮的太太,或者說小丈夫出席重要場合的話,似乎不太合適。
尤其這重要場合,還是商崇禮近親的婚禮。謝靈喬隱約覺得不大恰當,於是同商崇禮說這件事。
“自己準備,別煩我。”
——商崇禮甩下這最後一句,掛斷了電話,聽聲音已是十分的不耐煩。
一套衣服而已……可是,謝靈喬可能暫時沒有錢買。這便成了問題。
這幾天有空的話,想想怎麽解決吧。謝靈喬在心裏微微歎了口氣,將手機放到一邊。他神色卻不見頹靡,眼神仍然是清澈明亮的。
他一個人在房間裏呆著,時間便過得更快。下午過去,晚飯他在房裏吃了。
入夜後,他找了部節奏舒緩的電影看,看到一半時,來電鈴聲又一次響起。
他接通後,一個陌生的男聲傳過來:“喂?你是喬喬?商禹廷通訊錄備注上也是這麽打的。”
“我是。”謝靈喬略帶迷惑地應道。
“那你快來接他吧!他喝醉了,一個勁的喊你的名字,現在還在喝呢,這喝得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