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8.88『願意嗎』
…… 鑲嵌著華美寶石的宮殿, 清澈透明的陽光從五色的玻璃傾瀉而進。宮殿終端的寶座坐著一個同樣衣著繁麗的人, 墨發黑眸。
他和江溫辭長得相仿, 但真正的江溫辭卻跪在他腳下。
江溫辭在做一個那麽的夢。
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青年,唯一不同的是,他有著不可一世的不屑神情。青年勉強地抬起他繁重的大袍,露出一雙一掐就是一個紅印的腳, 輕輕地勾起跪在他麵前的江溫辭。
漂亮的青年微微彎著笑容,挑挑俊秀的眉頭, 對江溫辭一字一頓地說道:“快去死, 神。獻出你的靈魂去救古城.……快呀。”他說得很重,幹脆利落,能看見他薄唇之下潔白的貝齒。
江溫辭夢見了自己成為了神,一直猶如一條狗般服侍著他的那個無情的神。
江溫辭這才注意到, 這個“江溫辭”藏在繡著花紋的袖袍裏的手,明晃晃地拿著一把半人臂長的刀, 那是用來割獻神明的靈魂的工具, 剝開血肉, 取出裹著靈魂的鮮紅心髒。
跪在地上的江溫辭瞳孔微縮。
“不行嗎?”猶如神一般完美的那位青年,不悅地皺皺眉, 撇撇嘴, 他揮揮那把駭人明亮的刀:“那就強來吧,反正你享受的榮華富貴,也足夠了。”
這個偽造的江溫辭和本體根本不一樣,當然, 也不排除本體以後也這樣的。
真正的江溫辭的手在發顫,明明是夢,卻那麽真實……
江溫辭再睜眼,他仍沉溺在噩夢中。他看見那個和自己相貌絲毫不差的青年,拿著那把唯一能讓神粉身碎骨的長刀。一刀一刀地割著自己脆弱的胸口,鮮紅的刀痕開始冒出溫熱的鮮血。
“.……停下。”江溫辭張嘴,湧出的是一大口血沫。
原來神被割取靈魂時的感覺是那麽樣的嗎。
青年沒有動容,他一遍一遍地看著江溫辭,笑著說道:“你已經享受夠啦,給那些飽受災難的人們一點生命又怎麽樣啊……嘻嘻,你真自私。”銳利的刀落下,割破了江溫辭接近心髒的肌肉,各種神經串聯在一起帶來的疼感使江溫辭麵色蒼白,甚至發青。
江溫辭搖著頭,喃喃道:“我沒有,我沒有……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是呀,誰又能知道神到底有沒有經曆過什麽富貴呢,說不定人家經曆的是千萬年的痛苦與煎熬。
“哈哈哈,出來啦。”
“古城得救咯。”
神明的心髒被假冒成江溫辭的青年用硬生生地用刀子挖出,連著脆弱,仍流動著血的血管。他捧著神的心髒,神的靈魂,開始著魔般嗤笑起來。
“神啊,你真自私,又要我硬來,嘖,好髒喲……”
江溫辭夢見自己被挖出心髒,卻沒有醒來,又不能死去,眼睜睜地感受著心髒被掏空的感覺,以及神的絕望和委屈。
神的眼淚流得比血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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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江溫辭滿身冷汗,他用手一抹臉頰,睜開波瀾不止的眼眸,終於發現摸出的不再是鮮紅駭人的血,而是苦澀膩人的冷汗和淚水。他神魂未定,輕薄的睡袍被冷汗溺濕,他發瘋似的抱頭哭起來,模樣不比上次目標死的時候差。
好疼,真的好疼.……
又好委屈。
一直在清醒著保護江溫辭的蕭起寒嚇了一跳,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擁過去,輕輕晃著青年肩膀,顫栗著聲音問道:“溫辭,你怎麽了?怎麽了?別哭啊,我一直在……”
“嗚嗚哇哇.……”聾掉的江溫辭寂靜的世界裏終於響起神能與一切萬物溝通的聲音,神的聲音依舊有著淡淡的嘶啞,但很溫柔,就像海邊被陽光烘烤過的沙礫。
他支支吾吾地抽噎:“神,你沒死,沒死.……”
如果一直那麽下去,求他救古城,把神逼死了,他一定和夢中的自己一樣.……
很疼,很委屈。
江溫辭搖著頭:“嗚嗚嗚……疼死我啦,疼死我啦。”
蕭起寒看著江溫辭在說胡話,不禁有點急切。他用手摸了摸江溫辭額頭,頓時鼓眉,溫辭發燒了。。
“我,我是神……當然不會死的,嗯乖.……夜深了,你生病了……快睡吧。”不隻是神,現在為精神體侵入江溫辭精神世界的蕭起寒的確不會死,他的肉體不在身邊,最多隻是在數據世界裏死,然後被係統排除,再花時間申請加入——
蕭起寒幫江溫辭抹著眼淚,拍著他肩膀,幫這瘦弱的青年緩解哭嗝:“我不會死啊,別哭了…… 我去給你煮藥。你哪裏疼?我揉揉.……”
“你騙人!”江溫辭搖著頭,墨發散落著,甚至有些被汗水溺濕,黏糊糊地聳拉在臉額上。看神這百依百順的性子,若自己一直下去,恐怕神真的會從了.……
蕭起寒沒時間去應付江溫辭醉酒般的胡話,比起這個,他更加擔心江溫辭哪裏疼。
“來,你哪裏疼,我揉揉就沒事了。”夜色裏的金發青年,碧眼清澈澈,明晃得像溫辭夢裏的那把刀,這讓江溫辭更加害怕。
他攥起江溫辭的褲腳,想幫他揉揉那剛愈合的腳踝,一心急,卻出乎意料地失了力度,懷裏的人一陣疼痛的顫栗。
“疼……”江溫辭嚷嚷道,麵上的淚痕沒擦幹淨,沒了流動的水花,顯得眼眶更紅。
蕭起寒有點慌,他鬆開江溫辭的腳,道歉地說道:“對不起……沒事,神給你補償……我聽你的。嗯?乖。”和江溫辭年紀相仿的青年,猶如一隻小狼狗,皺巴巴地嗓音說道。
沒錯,如果神一直以這樣的狀態,若江溫辭哭著要他死,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去死。
江溫辭突然看不慣他那樣,他現在貌似深知神死去的痛苦,他有點不允許神總是服從於自己了。
“.……你。”江溫辭發昏的腦袋有點怒意,他瞪著瞎掉的眼睛,有點朦朧地喃喃道:“你以後別像條狗那樣,你是神。”
“.……?”蕭起寒不解,他撓撓頭。不過看江溫辭不再像方才那樣那麽激動,他也終於放下心,他揉揉江溫辭濕滑的腦袋,撩起江溫辭快遮眉的劉海,淡淡地說道:“乖,我去給你煮藥,你發燒了……”
而且江溫辭燒得不清。
他準備下床,身後卻被江溫辭再次攥住衣角。
江溫辭紅著眼眶,像極了第二個世界時,醉酒的他麵對喻成景的可憐樣。那次,他把目標當作蕭起寒,硬生生地讓對方上了自己。
蕭起寒回過頭,他蹲在床邊。為跟小貓似的溫辭擦擦眼淚,順便捏捏他綿軟的臉頰,說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江溫辭決定坦白自己的心思和古城人們的心願。
——他開始想讓神去死拯救古城,看到神有點不情願,就便有點討厭神。
“神……”江溫辭軟綿綿地被神摟著,任由自己看不見的黏糊糊汗水和淚水糊在神的肩頭。
江溫辭低聲說道:“我問你個事,你別生氣.……”
蕭起寒眉間有點發笑,神毫無血色的手順著江溫辭墨色的發絲,幫他攏起了個軟軟短短的小啾啾。讓蒼白月光蓋上一層毛絨的雪白,更像是兔子身後的小尾巴。
我的溫辭,我什麽都忍了,很難再有什麽事令我感到不滿了。
他病態般地笑想。
當然,除了你離開我之外.……
或者你要我離開你。
他不會辜負自己這千萬年的等待。
“古城那邊,有災難。他們想讓你獻出你的靈魂,來拯救他們。”江溫辭的心提到嗓子眼,緊接著,他抖著唇吐出道:“你願意嗎?”
如果是前幾天時的江溫辭,他一定巴不得這神願意,讓神去死。可現在,他刻骨銘心地體會到神死去的痛苦絕望。
畢竟,溫辭不能確定神是否真的享受過千萬年的榮華。
還是那句話,萬一不是富貴,而是孤獨和落寂呢?讓一個人自己待成千上萬年,真不是說笑的。
當然不願意啦。我怎麽舍得去離開你。
蕭起寒在心裏笑道,但他表麵卻故作平和和溫柔,他再次親親江溫辭滾燙的額頭說道:“你怎麽看?溫辭。”他還想再在溫辭那個名字前,加個“我的”。
如果江溫辭一回答願意,他恐怕會瘋掉,然後把青年困進牢籠,日日夜夜地索取。讓他彌補自己多少年的孤獨寂寞.……隨時隨地綁著他。
他的溫辭不但長大了,學會愧疚,還學會獨立。
江溫辭還不知道眼前的目標就是自己想要去彌補多時的起寒。
在江溫辭那被編造的記憶裏,他是因救即將慘死在車輪下的江溫辭而死。但現實中,更要慘烈上千千萬萬倍。
“我想想……看。”青年歪歪頭,他每一分每一秒的動作,甚至發絲的落下揚起,都會戳中蕭起寒的心,但蕭起寒也越來越緊張,清碧色的眼睛盯著他。
“當然,不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好想要個獵奇的腦袋寫獵奇的文啊XD,作者菌去看動物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