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這裏是永宿街,坐落於永宿區。
永宿區是T市最有名的不夜城,每當夜幕降臨,各類名流、富豪便會聚集於此,流連於每一處燈紅酒綠之中不知往返。
靠在夜店門口的迎客服務生看了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街口方向緩緩駛入一條黑色車隊,均是統一型號統一款式,不出片刻便貫穿了整條不夜街。
每家會所、夜店和酒吧門前的拉客小弟小妹們,沒有一個不是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就連路人都忍不住駐足而觀。要是換做普通人的車子,敢這麽停的話早就有人過去轟了,然而眼前這條車隊的人卻不是隨便開罪的起的。
此時不光是這裏,整個永宿區凡是靠在倪家羽翼下的娛樂場所門前,估計都是這副光景。
車隊停穩,有西裝革履的男子依次從每輛車上下來,徑直走進各自眼前的店家,由專門過來接待的服務生領著走過一排排卡座、穿過一處處紙醉金迷。
吧台的服務生遠遠見了,立刻手腳麻利的將準備好的箱子從吧台底下拿出來,等到人到眼前了便拱手送上,再由經理從一旁陪著客套兩句,親自將人送到門口才算完事。
今天是十五,是倪家收賬的日子。
某一處大廈外,順著偏門小心駛入,出了電梯一路左轉右轉,推開一道厚重的安全門,裏麵便是另一幅與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這是一處私人高級會所,是倪家的少東家每次都會親自過問的地方。
隱秘的包廂內,氣氛有些緊張,幾個管事兒模樣的男人低頭站在一邊,沙發上坐著的是一個年輕男子,正叼著根煙衝跪在地上哆嗦的人招了招手。
“來,過來。”
跪著的男人趕緊蹭著地毯爬了過來,顫著聲兒說道,“天、天哥…”
“來,張嘴,”被喚作天哥的男人把嘴裏的煙拿下來,語調悠然,捏著那人的下巴直接將燃著的煙往人嘴裏塞,“給我吃了,吃,好好吃。”
旁人均是大氣不敢喘一下,隻是默默地咽了咽口水,頭都低的更低了。
男人捂著嘴□□著倒在一邊,卻還忍痛含著滿嘴的煙草不敢吐出來,轉身又跪著撲到男人腳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道,“天、天哥,您放我一馬,我求您放我一馬!”
“放你一馬…誰他媽放我一馬?”
倪嘯天抬腳就踹開了那人,伸手拿過桌子上擺著的一小包東西直接拆了,白刷刷的灑了一桌子。
“我說過多少次了,誰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我他媽廢了他全家。”
“天哥,我就是玩玩,我沒、我沒…”
一旁的手下將男人按到桌子上,倪嘯天又指著這一桌子的白問他,“這是什麽?恩?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糖、糖…天哥、這是糖、是糖!”
“糖?”倪嘯天挑挑眉毛,鬆了手上的男人莞爾一笑,“那你就都他媽給我舔了吧。”
男人哭的更歡了。
這時,包廂的門被推開了,一名梳著背頭的男人領著兩名小弟走了進來,邊走還邊笑,“這是怎麽了?誰惹我們倪大少爺生這麽大氣?”
倪嘯天瞥了一眼這人,衝一邊伸出手,立刻有小弟遞了根煙過來。
“阿天,別這麽大火氣,不過就是點小狀況,下回注意就是了。”
來人名叫黃耀生,是華興社的大當家,比倪嘯天大五歲,因為兩家世交的關係,他們算是從小玩到大。
“小事兒?你他媽管這叫小事兒?”
一聽這話,倪嘯天更火了。他來到黃耀生麵前,也不顧及兩人的情分、也不顧及邊兒上還有兩人的一幹手下看著,直接戳著他腦門罵道,“你以為你自己是什麽東西?我是什麽東西?玩這個?你是想搞死我是吧?”
黃耀生麵上掛不住,倪嘯天跟他這麽狂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早就TM快受不了了,但是眼下卻又不敢得罪倪家這個小閻王,隻能招來手下指著這滿屋子狼藉吩咐道,“還不趕緊收拾幹淨!”
立在一旁的人聞聲而動,手忙腳亂地清理著現場,看到跪在一邊的男人時小心翼翼張嘴問道,“生哥,他…”
“拖出去,以後不準他再…”
“不準什麽?”倪嘯天又不幹了,“你就這麽管你的人?”
黃耀生抿了抿嘴巴,臉色緊繃,“…扔新水灣。”
“扔你媽個頭啊?還扔新水灣,你黑社會啊老大?那你可離我遠點,我他媽可是個正經生意人!”
“那、那你說怎麽辦?”
“報警!還他媽怎麽辦?誰惹的事兒誰兜著,報警!”
倪嘯天不管不顧地往外走,黃耀生一聽這話忙追後麵攔。
“報警這地兒就完了,你舍得嗎?裏麵還有你的股呢!”
“老子不要了行不行?當扶貧了行不行?”倪嘯天回身扯住黃耀生的衣領,惡狠狠地撇了一句,“要死你自己死,別他媽托著我當你墊背的,再有下次我把你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全捅出去,到時候您就在監獄裏當一輩子華興社的大當家吧,生!哥!”
說完,也不管黃耀生刷白的臉色,倪嘯天大搖大擺地帶著一幹手下出了包廂。
一路high曲震天,燈光閃爍。
有小弟跟上來小聲詢問,“天哥,剛才是不是太不給生哥麵子了…”
“我給他麵子,誰給我麵子?”
倪嘯天一邊穿過燈紅酒綠的人群往外走,一邊瞟著擦身而過的各色女子,有穿著齊b小皮褲的陪酒小妹跟他打招呼,他便照人家屁股用力一拍,俊俏的臉上笑的那叫一下流。
“我他媽最恨du品,幹別的我不管,敢碰這些東西,就別怪老子不仗義。”
出了會所所在的大廈,有豪車早已候在門口。
一行人跟著倪嘯天走到車子旁邊,剛一拉開車門,一個捧著披薩盒的外賣小哥兒不長眼地撞了上來,差點蹭髒了倪嘯天那身定製的小西服。
“長眼睛沒有?!這麽多人還敢往上撞?”
身邊的手下抬腳就要往外賣小哥兒身上踹,那邊外賣小哥兒趕緊衝倪嘯天道歉。
“對不起,先生,非常抱歉!”
一抬臉,露出了帽簷下那清秀的臉龐。
倪嘯天眯著眼睛瞧了他兩眼,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行了。”
“下次再這麽不長眼砸折你的腿!”
手下又叫罵了兩聲,外賣小哥兒趕緊壓了壓帽簷,捧著披薩盒子向遠處跑去。
倪嘯天壓在車門上瞧著那遠去的身影,跟身邊的手下調笑了一句,“屁股夠翹的哈。”
眾人會意地笑笑,然後看著倪嘯天上車以後,趕緊各自快步進了前後兩輛轎車,向遠處行駛而去。
倪嘯天坐在後座上想著剛剛那個送外賣的小哥兒,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給我找個人…幹淨的啊…”
車子緩緩向前行駛著。
“……嫩點兒的,要大眼睛,小嘴巴,對了,屁股翹點啊…”
倪嘯天想著那個男孩的模樣,隨著車裏放著的音樂節奏用手指敲擊著座位。
他不是很好男人這口,可能因為今天心情不好,又碰巧看見了一個能勾起他興趣的臉蛋,一時就想瀉瀉火。
“直接送別墅去就行了…”
路過一個十字路口,前麵的車剛過去就變了燈,司機趕緊踩了刹車。
“操…”
倪嘯天暗罵了一句。
可是還不等他這個操字說完,車身便被什麽重重地撞飛了出去。
第二天,整個T市都轟動了。
倪家少東家的車讓人撞了,遠在美國的老爺子急的心髒病都犯了,老太太守著老爺子脫不開身,便由一直陪在身邊的大女兒先趕回去看看。
“大小姐。”
倪嘯嵐下了飛機直接往醫院去。
“少爺怎麽樣了?”
“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現在還在昏迷…”
“查出來怎麽回事了嗎?”
“肇事的司機當場就死了,警方那邊說是醉駕。”
“二小姐呢?”
“二小姐之前誤了機,趕下一班飛機過來…”
倪嘯嵐沉了口氣,倪嘯晴回來就TM三個多小時飛機的路程,她一個美國過來的都到了,這個二小姐竟然還沒到。
沒一個指望的上的。
到了醫院,黃耀生第一個迎了上來。
“嵐姐。”
“耀生。”
兩個人稍作寒暄,病房門口守著一堆倪家的人,各個都是麵色凝重。
“嘯天…”
倪嘯嵐隔著透明的玻璃看著還在昏迷中的弟弟,頭發都剃了,腦袋包的嚴嚴實實的,臉上帶著氧氣罩,身上還帶著各種各樣的管子,於是這眼圈瞬間就紅了。
“車都撞報廢了,人能活下來算命大。”
“仇家?”
“警方說是意外。”
“好好的怎麽就出這種事了。”
倪嘯嵐說著,眼淚刷刷就落了下來。
一邊的黃耀生默默地歎了口氣,盯著昏迷中的倪嘯天出神。
三個月後。
倪嘯嵐坐在車裏打著手機。
“看好少爺,別讓他亂跑,千萬注意安全。”
“大小姐放心。”
手機另一邊的保鏢連聲應下,轉過頭看了看遠處碼頭邊上的男人。
明明是個成年男子的模樣,手腕上卻拴著個氣球,一隻手被人領著,另一隻手上還拿著個冰淇淋在那晃來晃去,對著停泊的輪船大呼小叫。
那是倪嘯天,倪家的少爺,曾經是道上讓人聞風喪膽的角色,車禍以後卻變成了這副癡傻的模樣。
知道的會覺得惋惜,不知道的見著了,簡直分分鍾就犯尷尬症。
“大輪船!大!船!”
二十五歲的倪嘯天如稚童般胡鬧,對著輪船呼來喚去,旁邊的保鏢努力地護著他。
“生哥!我來看大船啦!”
本來不應該輕易讓他出來的。
“坐完船立刻帶少爺回家,不能由著他胡鬧。”
奈何倪嘯嵐自小寵弟弟,尤其是在倪嘯天出完這種事以後,更是對已經傻了的弟弟說不出一個不字。
如果不是脫不開身,她一定親自帶弟弟坐大輪船的。
可是自從弟弟出事以後,家裏的生意就全落到了倪嘯嵐一個人的身上。倪嘯晴是個小公主,性格懦弱又浪漫,遠不及倪嘯嵐和倪嘯天扛事兒。
“大小姐放心,我們一定護著少爺安全。”
說是這麽說著,保鏢們也都盡職盡責。
架不住一個不留神,剛一上船,宛如弱智的倪嘯天便被衝散在人群裏。
“少爺、少爺!”
眼見著倪嘯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待到再次找到他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一個星期後,冰冷的驗屍房裏,倪嘯嵐看著蒙著白布、已經被水泡的麵目全非的屍體。
“這是死者身上發現的隨身物品。”
倪嘯嵐看了看塑料密封袋裏的瑣碎物件還有那塊她之前親手給戴上去的手表,直接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耀生…”
倪嘯晴看著被人架出來的倪嘯嵐,哭著靠到黃耀生的懷裏。而黃耀生則是拍著她的後背,同樣滿臉沉痛。
倪家的小少爺,那個跺一下腳整個永宿區都得震三下的活閻王,就這麽沒了。
是不是真的應了電影裏那句話啊。
黃耀生抬了抬眼睛,收起了眼中的淚水。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