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後記 (3)
害,班長說要給我買頂假發戴,或者幹脆剃光以後戴個清朝辮子的發套。他總是想開玩笑逗我開心,我也隻能假裝自己被他逗開心了。
201X年5月6日 星期一 晴
媽媽懷孕了!有希望了!
201X年6月9日 星期四 陰
班長又來看我,昨天他剛高考完,說題目還蠻難的。不過他那麽聰明,應該可以考得很好吧。以前都是抄他作業,經常拿高分,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日子真的好幸福,光是能在課堂上睡覺就已經很幸福了。
201X年8月2日 星期六 晴
身體越來越虛弱,做什麽都沒有力氣,不敢吃東西,每次牙齦都會出好多血,還老是惡心反胃。班長拿到錄取通知書了,下個月就去北京上大學,好羨慕他。不知道丁澄考去了哪裏。
201X年11月10日 星期二 雨
媽媽的預產期在下個月初,現在已經住進醫院裏養胎了。她都四十三了還生孩子,這麽辛苦都是為了我。爸爸的白頭發好像一下子多了很多,我已經沒有頭發了。
201X年12月9日 星期一 晴
妹妹的臍帶血跟我配型隻有六分之一相合,徹底沒有希望了。媽媽哭得很傷心,但是我覺得有了新家人還是應該高興一點,將來等我走了以後,他們還有妹妹。
201X年1月14日 星期天 小雨
班長放假回來了,感覺他變帥了好多啊。他給我講了好多大學裏的事,我又想聽,又不敢聽,怕眼淚忍不住。不知道他們學校有沒有魔術社。
201X年3月7日 星期三 晴
現在寫的這些日記,等我死了以後肯定是要被人看到的。這麽一想突然就覺得有點丟臉,哎,也不是丟臉,反正很不好意思,自己看以前寫的東西都覺得蠢死了,不過將來應該也隻有爸爸媽媽能看到,等妹妹長大了他們可能也會給她看。那就祝所有看到這裏的人都一輩子快快樂樂,幸福健康吧。
201X年5月19日 星期六 晴
之前隔壁有個小鬼,老是愛吵吵鬧鬧,很煩,今天他死了。希望我死的時候也是個晴天。
201X年8月7日 星期二 晴
那麽熱的天班長又來看我,都畢業一年多了還這樣,真的已經很仁至義盡了。他能來就是驚喜,不來我肯定也不會怪他的。他真的是個好人,可是他那麽好為什麽還是沒有女朋友呢,難道還在想著以前那個?不過也正常,我也還在想著丁澄啊。
201X年10月11日 星期一 晴
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今天照了一下,再也不敢照了。
201X年12月4日 星期五 陰
今天妹妹滿一歲了,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長大。可惜她現在還太小了,記不得我。
201X年1月18日 星期天 小雨
這幾天好冷,寫字都快沒有力氣了,感覺離那一天越來越近了。
201X.2.4 三 陰
春節快樂。愛爸爸,愛媽媽,愛妹妹。
201X228
班長又來謝他。
201X325
保佑爸媽妹澄班下輩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黑穩,南普中放在句末的程度副詞,“熱得黑穩”意為非常的熱。
注②:嫩黑,嫩的發音實際為nēn,意為老土、落後、沒文化沒品位的人。
99、番外:好朋友
國慶長假,何宇城來參加高中畢業十周年同學聚會。
他跟許多同學都是十年未見了。十年漫長,大家的變化可謂翻天覆地,再加上他對一些同學的印象原本就不深,以至於難以將人和名字一一對應。女生們都已變成了優雅大方的女士,好幾位還當上了媽媽,而男生們也都褪去了一身少年氣,不少在畢業後都難逃宿命地發了福,那幾位結了婚的更是渾身貼滿了幸福安逸的膘。
何宇城跟當年關係不錯的朋友坐在一起,菜還沒上來,老同學們圍著圓桌熱烈地交談。話題大多還是圍繞著當年的校園趣事,一個女生說道:“對了,你們還記得以前那個校花丁澄吧?她五一的時候剛結婚,嫁的老公也就是個普通中學老師,看照片還沒她穿了高跟鞋高呢。”
另一個女生說道:“人家喜歡就行了,畢竟現實裏哪有那麽多王子公主的童話故事,又不是演偶像劇。”
“我就是覺得可惜了,像她那樣的大美女,嫁個富二代混個少奶奶當當還是綽綽有餘的吧。”
“說明人家不看重這些咯。不過丁澄確實長得漂亮,我記得當年你們男生各個都對她著迷得不行,整天下課了就站在走廊上等著人家經過。”
一個男生笑著反駁:“也別光說我們啊,當年你們一個個的不也整天追在班彥後麵跑嗎。”
班彥。何宇城聽到這名字時怔了一下。
“對對對,當年丁澄是校花,班彥就是校草,我記得以前我還專門趁校運會的時候偷拍過他呢。”
一個男生一拍大腿,“你們不說我都沒想起來,前兩年我出差的時候剛好在機場碰見過他,他在人群裏太顯眼了,就跟當年一樣。當時我跟他打了個招呼,聊了幾句,他那時候是要飛回加拿大上學,不知道現在畢業回國了沒有。”
一個女生感慨道:“當年他是多少女生的夢中情人啊,可惜那件事鬧出來之後他就轉學了,真是十多年都沒再見過他了。”
剛才說話的那男生立刻點頭,“對,我記得當時他是……”
這時候何宇城的朋友咳嗽了一聲,其他人突然才意識到在座的正有一位當年那件事情的當事人,一下子都沉默下來,然後有些尷尬地轉開了話題。
原來他後來是去了加拿大念書,何宇城恍惚地想著,隔了這麽多年,他終於才又聽到了一點點他的消息。
他曾經拚命地尋找過他,可惜都徒勞無果。當關於他的記憶都被刻意封鎖之後,多年過來,連這個名字聽起來都有些陌生了。
最後一次瘋狂想起他,還是在大學的時候。
那天是班級春遊,何宇城跟同學們坐在去往郊外公園的公車上,突然聽見前座女生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那是首鋼琴曲,旋律有種隱隱的熟悉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等那女生掛了電話,他問:“你手機鈴聲還蠻好聽的,叫什麽名字?”
女生立刻開心道:“是吧是吧,很好聽吧?叫《Merry Christmas,Mr Lawrrence》,很經典的曲子呢!”
Merry Christmas,Merry Christmas……何宇城認真地回憶著,終於在記憶深處找到了這首曲子的回音。那是某年年末的一個夜晚,有一個瘦高白皙的漂亮少年在學校的迎新晚會上彈奏過它。
“哦,謝謝你了。”何宇城對那女生說。
那女生像是找到了知音,拉著他滔滔不絕道:“其實這是一部電影的插曲。阪本龍一你知不知道?這首曲子就是他的代表作,他還在電影裏演了主角呢。大衛鮑伊你知道嗎?就是那個剛去世的英國搖滾巨星,他也是裏麵的主角。你有時間也可以看看這部電影啊。”
“好。”何宇城答應了。
那天晚上回去他就在網上找到了這部電影。
故事發生在1942年爪哇的日軍戰俘營,那個日本軍官在軍事法庭上就對那個英國戰俘暗生情愫,又在臨刑時救下了他。他在半夜偷偷去看他,隱晦向旁人打聽他的過去,屢次破例關照他,還因為擔心驚擾他休息而克製練習劍道時的吼聲。他努力壓抑自己,但對方早已看清。
直到那個戰俘在齋戒中故意挑釁,二人對峙時,軍官狠狠地問:“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個惡靈嗎?”
“是啊,我希望我是你的邪念之一。”
二人的對白令何宇城觸目驚心。那個時候,他又何嚐不是有過這樣的邪念。
當年他有一個好朋友,外表很出眾,從小過得有點慘,雖然看起來冷淡寡言,但其實是個待人真誠而又有點笨拙的人。那大半年裏他們幾乎形影不離,直到高一暑假裏全宿舍一起去良鳳江露營,發生了那件事。
那天晚上何宇城打牌一直輸,班彥就替他喝酒,喝到後來醉倒了。他把班彥拖到帳篷裏安置好,準備睡下時,突然被他緊緊抱住了,他親了上來,眼神朦朧而炙熱,他笑著攔住他,“喂,你看清楚我是誰啊,親錯人了吧。”
班彥癡傻地笑著,叫道:“何宇城。”然後對著他的嘴唇輕啄了一下。
何宇城本能地用力推開了他,“你幹什麽啊!”
班彥癱倒下去,閉著眼睛低聲喃喃了幾個不完整的句子,然後便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他沒有聽清他的話,但已有了某個猜想,覺得十分惡心。
他開始疏遠他,但在有了那樣的猜想後,他一邊避之唯恐不及,一邊竟又比過去更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他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可是又禁不住想問:為什麽?為什麽會是自己?明明喜歡他的人有那麽多。
班彥還是常來找他,他態度冷淡,甚至會說一些刻薄的話,可是一看到班彥露出難過的神情,他也會覺得難過。班彥從小到大都不快樂,好不容易有了親密的朋友,結果他卻變成了又一個傷害他的人。
他不想他靠近自己,卻希望一直被他重視,他希望他能快樂,卻又無法讓他快樂。直到他的雙眼越來越頻繁地追逐班彥,滿腦子都充斥著他的身影時,他發現自己開始有點不對勁了。
他很害怕。
他該走筆直的路,規矩地站在屬於正常人的圈子裏,而班彥正是一個惡靈,讓他產生了邪念。他站在圈子的邊緣,著迷地望著遠處的班彥,卻又鄙棄那情不自禁邁向圈外的念頭,他怎麽可以變成自己一直以來覺得惡心的那類人。
他正像是電影裏的軍官,苦苦壓抑心中的戀慕,但這份心意其實早已被那個戰俘看穿了。而當初班彥一定也是因為看穿了他的心意,所以才大膽地親吻了他吧。
電影裏,戰俘為了救下同伴,帶著赴死的決心走到了軍官麵前,整了整衣裝,當著所有人的麵親吻了他,軍官眼含熱淚,在巨大的喜悅與羞恥中暈到了。
“我喜歡你,你也一樣嗎?”班彥在他的嘴唇上輕輕一碰,一貫淡漠的臉上帶著一點羞怯,輕聲說道。
他差一點就點頭了,在巨大的喜悅與羞恥中搖搖欲墜,然後惶恐地回過神來,用力推開了他。
他不敢回想當時班彥的眼神,生怕自己動搖,生怕在洶湧的情感麵前,他的理智會輸得落花流水。他需要向一個代表權威的人撇清自己和班彥的關係,以此證明自己並沒有變得不正常。他選擇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師,卻忘了考慮班彥是來自怎樣一個家庭。
戰俘被處死,軍官在他臨死前割下他的一小搓頭發,最後對他行了一個軍禮。
班彥被他暴怒的父親帶走,從此不知去往何處。
最讓他難過的,不是班彥因為他的告狀而遭受折磨,也不是李柏庭咬牙切齒的那句“你根本不配喜歡他”,而是在他被李柏庭揪著領子教訓時,班彥帶著一身的傷衝進來,心急地吼著:你放開他。
那一刻他便明白,他這一生都不可能會原諒自己了。
那天晚上看完了電影,他聽著那首鋼琴曲,躲在被子裏哭了很久。
從那之後,有關班彥的所有記憶都被他刻意封鎖起來,然後畢業,工作,平凡地生活著,談過兩次戀愛,都以分手告終,而獸醫,也還是沒有當上的。
十一年半了,他終於又聽到了一點點班彥的消息。他沉默地坐在熱烈交談的人群裏,恍惚回到了高一的課堂上。班彥因為個子高,總坐在教室後排,他一回頭就能看到他。放學後,他們倆一起去食堂吃飯,再一起走回宿舍,一路上總會受到不少女生的矚目。那時候每天嘻嘻哈哈,日子快快樂樂,不必擔憂明天,心中沒有雜念。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他們一輩子都是好朋友,一輩子隻是好朋友。
晚上回到家,何宇城打開電腦,下載了個翻牆軟件。班彥既然在國外念書,很有可能會入鄉隨俗地注冊一個Facebook賬號,他想試著找一找,為了再知道多一些關於班彥的消息。
他先輸入他的中文名查找,把那幾頁的賬號一個一個點開查看,但沒有發現可能符合的人。他又輸入他的英文名查找,在第二頁看到了個叫Y.Ban的賬號,頭像是一隻吐著舌頭的薩摩耶。他突然想起當年班彥對狗的特殊喜愛,立刻點了進去。
他剛看到Y.Ban的資料便心頭猛地一跳——這個人來自中國桂林。這位Y.Ban看起來懶於打理社交賬號,最近一次更新已經是五個月之前了,何宇城點進他的相冊裏,裏麵大多是一些風景照片,也有不少頭像上那隻薩摩耶的萌照。他又繼續往前翻,看到了一張薩摩耶與一個年輕男子的合影。
那或許不能算是合影,那男子隻出現了半邊身子和側臉的下半部分,他膚色白皙,嘴唇彎起溫柔的弧度,可以猜到他正對懷裏的大狗露出寵愛的表情。
即使隔了這麽多年,即使隻看到了半張側臉,何宇城還是一眼就確定了,這個人真的是他。
如今他又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寵物狗,而且成為了一個會溫柔微笑的人。
何宇城在這張照片下麵看到一條評論:不要老穿黑衣服抱雪球!說了多少遍就是不聽,每次都要弄得一身狗毛。後麵還帶了個生氣的表情。
看語氣是個與班彥十分親近的人,何宇城出於好奇,點進了他的主頁。
這個主頁裏的內容顯然要更豐富得多,相冊裏有各式各樣的菜品和點心,還都是這個人親手做的。夏天時他與班彥自駕出遊,後座上坐著那隻薩摩耶。冬天時他與班彥一起滑雪,兩個人對著鏡頭一起比V字。生日party上,班彥的臉上被抹滿了奶油,而他在旁邊開懷大笑。再往前翻,還能看到他參加班彥碩士畢業典禮的合影。而那最顯眼的一張照片,是兩隻疊在一起的手,兩隻手的無名指上戴著款式相同的指環,照片下麵寫著:五周年紀念日。
何宇城眼眶濕潤,心中欣喜而酸澀。現在他很幸福,他們倆都很幸福。
他的歉疚並沒有因此減輕一些,但他終於能夠確信,最美好的人終將值得最美好的生活,這並不是善良的人們自我安慰的謊言。
他給班彥發了一條長長的信息,寫進了他的歉意,他的悔恨,還有他最真誠的祝福。
他是在將近一周後才收到了回信。班彥寫道:謝謝,我現在過得很好,也祝你幸福:)
信息簡短而真誠,隻是沒有關於原諒的話。
100、番外:出櫃記
畢業後,李柏庭果真與他的父母成為了同事,回到他出生長大的校園裏做了一名老師。
小時候,他常常一臉羨慕地看著滿校園的大哥哥大姐姐們,長大後,校園裏的都成了他的同齡人,到了現在,輪到他抱著教案本給這群年輕的孩子們上課了。
當年他在這片校區裏待得膩味,巴不得遠遠離開這裏,是萬萬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把下半生也搭在這個地方的。現在他仍與父母住在當年的舊房子裏,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愛人也在身邊,日子過得平淡安逸,他很知足。隻是每次被老爸指使著去買菜,看著老爸樂嗬嗬地感歎兒子在身邊就是好用時,他總會產生那麽點被這個老狐狸算計了的感覺。
不過最近他又有了點新煩惱。他年紀不小了,老媽已經好幾次旁敲側擊地催他找對象,還給他介紹過幾個適齡的姑娘,讓他多多聯係,多多來往,哪怕最後成不了一對,就當交個朋友也好。李柏庭疲於應付,於是便有了今天這一幕。
韓靖不記得這是第幾次爬上李柏庭他們家的樓梯了,卻從沒有哪一次像今天爬得這麽忐忑,他步子拖得很慢,腿還有點發軟,心裏直打退堂鼓,對李柏庭說道:“要不然今天還是算了吧。”
李柏庭不依,“說好了今天要帶對象回家的,而且你來都來了,至少也把飯吃了再走吧。”
韓靖拍了拍胸口,眉頭緊鎖,“我心跳得厲害。”
李柏庭好笑道:“你緊張什麽啊。”
“你不緊張?”
“還好吧,我覺得應該沒事的。”
他要去幫韓靖拿他手裏的果籃,被韓靖阻止了,“還是我來拿吧,我總不能空著手進門。”
兩個人站在大門前,李柏庭掏出鑰匙正要開門,見韓靖在旁邊一副連氣都不敢喘的樣子,便拍了拍他的後背,溫聲安慰道:“別擔心,如果我爸我媽真發火了,我來攔著。”
韓靖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嗯。”
李柏庭打開門,朝裏喊道:“爸,媽,你們看我帶誰回來了。”
李源康還在廚房裏忙活,龐娜出了客廳一看,熱情招呼道:“喲,韓靖也來啦。”
韓靖提著個果籃,緊張得連笑容都快扭曲了,叫了聲:“阿姨好。”
龐娜笑道:“怎麽還帶東西來,太客氣了。”
她招呼兩個人進了家,又把頭伸出門外張望,李柏庭道說:“還看誰呢,外麵沒人了。”
龐娜見外麵果然已經沒有人影,嗔怪道:“你不是說今天帶對象回家給我們看嗎,你爸還專門做了一大桌的菜。”
李柏庭點頭,“是啊,我帶回來了啊。”
“在哪裏?你不就隻帶了韓靖回來嗎。”
“嗯。”李柏庭推著韓靖的肩膀來到龐娜麵前,“就是他。”
見韓靖一臉僵硬地笑了笑,龐娜突然反應過來,立刻朝廚房喊道:“李源康,你給我出來!”
李源康提著個鍋鏟就急急忙忙走了出來,問:“怎麽了?”
“你看你兒子幹的好事!”
“怎麽回事?”李源康看向李柏庭,“你又怎麽惹你媽生氣了?”
李柏庭沒料到自家老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也有點心虛了,說道:“我說了今天要帶對象回家給你們看,現在帶回來了,就是……韓靖。”
李源康這下也明白了,舉著手裏的鍋鏟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哎?”李柏庭和龐娜同時問他,“你怎麽知道的?”
茶幾上放著一個無辜的果籃,四個人圍著茶幾坐下,韓靖連頭都抬不起來,李柏庭和他挨在一起,握緊了他的手。
李源康對龐娜道:“你不記得了?那年他還上高二的時候,有天晚上回到家,莫名其妙就問我們如果他是同性戀怎麽辦,那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肯定是他喜歡上哪個男同學了才會問這種問題。”
龐娜道:“還有這事?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李柏庭稍微鬆了口氣,“爸,既然你都做了那麽多年思想準備了,那現在應該很容易接受了吧。”
李源康還是很想不通,“你怎麽會喜歡男人呢?小時候你看到個漂亮阿姨就往上粘,初中不還買了好多那種雜誌偷偷看嗎?”
李柏庭大驚,“你翻我東西?”
李源康理直氣壯,“當初是你自己不藏好的,我還幫你把抽屜關上了呢。”
龐娜長歎了一聲,轉而去問韓靖:“韓靖啊,你說你這麽好的一個小夥子,長相又好,學曆又好,工作又好,什麽樣的姑娘找不到,怎麽就看上他了?”
李柏庭有意見了,“看上我怎麽了,我配不上他嗎?”
龐娜沒理他,又道:“阿姨也不是不喜歡你,可你怎麽就不是個姑娘呢?”
韓靖看了李柏庭一眼,忐忑地答道:“這種遺傳學方麵的問題,李柏庭比較在行。”
李柏庭振振有詞道:“我記得當年我問你們,如果我喜歡男人怎麽辦,那時候你說,‘不是每個人都非要走一樣的路,既然我要走更坎坷一點的那條,那你們就會陪我一起。’媽,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龐娜道:“那時候事情又沒發生,我當然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我以前還經常說讓你長大了去西菜市場賣菜呢,你以為我真的希望你去賣菜啊?”
李柏庭發現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騙,頓時急道:“媽,你為人師表!怎麽可以這樣!”
“我為人師表怎麽了,我還為人父母呢,你為人父母過嗎?”
這時候李源康說:“你們兩個男人在一起,又不能結婚,又不能生孩子,你讓你爺爺怎麽辦?”
李柏庭這是真的有點不明白了,“關爺爺什麽事?”
“你爺爺還指望你讓他抱上玄孫呢。”
李柏庭擺擺手,“算了吧,爺爺現在腦子都不清楚了,上回見了我還叫小蜜蜂呢,難道還指望我一隻小蜜蜂給他生出什麽玄孫來嗎。”
這回龐娜聽得噗嗤一笑,韓靖也差點笑了出來,但還是忍住了。
李源康感歎:“還是樓下老唐的兒子好,規規矩矩找個老婆結了婚,今年都生二胎了。”
龐娜不以為然,“算了吧,老唐那兒子讀個大專都讀不下去,這麽多年也沒個正經工作,現在帶著一家四口蹲在家裏啃老呢。”
李源康又說:“那對門老蘇的女兒也不錯,人漂亮,學曆又高,去年還嫁了個富二代。”
龐娜更加不以為然,“老蘇那女兒脾氣差成那樣,經常在家大吼大叫的,對誰都沒個好臉色,結了婚就再也沒回來看過她爸媽了。”
“我們學院老方他兒子……”
“老方那兒子在外麵欠了多少風流債了,三天兩頭就有個姑娘堵上門討要說法。”
“那你們學院老秦的女兒……”
“老秦那女兒什麽都好,就是定居在澳大利亞不回來了,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一麵,老秦跟他老婆每天晚上就對著女兒的照片以淚洗麵。”
李源康仔細一想,“這麽看來,其實我們這兒子也還可以了。”
李柏庭立刻就說:“是吧,雖然我沒給你們找個兒媳婦,但是你們看韓靖,比我還好。”
李源康道:“我還是沒搞明白,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的,難道真是高中時就在一起了?”
韓靖答道:“我們高中時就在一起過,不過才半年分開了,後來在大學裏重新遇到,就又在一起了。”
龐娜捅了捅李源康,“你還記得不記得,這小子高中有段時間特別消沉,整天蔫頭蔫腦的,一看就是失戀了。”
李源康點點頭,“後來大學有一次放寒假回來,天天滿麵春風,還老是往外跑,整個假期都不著家,一看就是談戀愛了。”
李柏庭說道:“爸,媽,不管你們同不同意,反正我跟韓靖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韓靖也說:“叔叔,阿姨,我們從十幾歲認識到現在,就隻認定了這一個人,我們知道這條路不好走,但我們是認真地想要過一輩子的。”
龐娜輕歎一聲,說道:“你們現在還年輕,雖然已經一起走過了十幾年,但是一輩子遠比你們以為的要長得多,會遇到的困難和矛盾也數不勝數,我們當然不會做你們的阻礙,但是你們能不能繼續走下去,能不能過完一輩子,這些都還是未知數,需要你們付出比別人更深的感情、更多的毅力去堅持,你們真的決定好了嗎?”
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都沒有猶豫,“我們早就決定好了。”
龐娜笑著搖了搖頭,李源康拍拍她道:“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兒大不由娘咯。”
龐娜招呼那三人上桌,“吃飯吃飯,說了那麽久,菜都涼了。”
晚上韓靖要離開時,龐娜把他帶來的果籃拆了,把他喜歡吃的紅提和三華李挑了出來,裝進袋子裏讓他拿回家去,還叮囑他常跟李柏庭過來一起吃飯。
兩個人一起下樓,李柏庭心情愉悅,說道:“今天還是蠻順利的,現在你媽媽那邊說通了,我爸媽這邊也搞定了,我們兩個就真的沒什麽阻礙了。”
韓靖道:“嗯,這下總算可以放下心了。不過我媽到現在還是很自責,總覺得我是因為從小沒有爸爸,太缺少父愛才會喜歡男人的。”
“她要不這麽想,可能也不會這麽容易就能接受我們的關係。將來再慢慢開導她吧,不著急。”
“嗯。”
兩個人一起走到樓下,李柏庭抬頭一看,“今天是十五嗎,月亮這麽圓。”
韓靖也抬起頭來,“算起來,中秋也剛好過了一個月。”
李柏庭突然興起,“你在這等我,我去拿單車。”
韓靖覺得奇怪,“拿單車幹什麽?走到地鐵站也沒多遠。”
李柏庭頭也不回,“你等我就是了。”
不一會兒,李柏庭騎著單車來到韓靖麵前,當年他那輛一蹬起來就吱呀作響的舊單車早就報廢了,這輛是他畢業回來後新買的。李柏庭兩條腿叉在地上,眼睛故意瞟了瞟夜空中的月亮,問韓靖:“有沒有想起來什麽特別的往事?”
李柏庭,自行車,一輪滿月,韓靖把這些串起來一想,一下就笑了,“那年的中秋節?”
李柏庭笑著拍了拍後座,“快上來。”
韓靖坐了上去,可又有些顧慮,“被你同事看到了怎麽辦?”
“我才剛來上班,那些大忙人沒幾個認識我。”
“那要被你學生看到了怎麽辦?”
“他們要是敢到處亂說,以後我每節課都點名。”
李柏庭載著韓靖騎往人煙稀少的東校園,初秋的夜風迎麵吹來,月光如水,四周清靜,韓靖摟緊李柏庭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背上,恍惚間幾乎以為他們仍是那兩個在月光下說笑的少年。
李柏庭見後麵沒有聲音,便問:“睡著了?怎麽不說話?”
韓靖沉浸在往昔青澀的記憶裏,故意說起了當年第一次做自我介紹的話:“我叫韓靖,我來自胡(福)州。”
李柏庭笑了。他把車停下來,兩腿叉在地上,回過頭,捧起韓靖的臉,纏綿地和他親吻。
“我叫李柏庭,我愛你。”
101、番外:婚禮
“這個死鬼!連結婚都能遲到!”張幼雨氣得把手機摔在了桌麵上,“我怎麽就瞎了眼睛找了個這樣的人!”
伴娘連忙輕拍她的後背安慰,“別氣,別氣啊,頭花都要掉了。”
李柏庭看了看表,“這不是還有十五分鍾嗎,應該還來得及。”
韓靖也說道:“遇到堵車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現在肯定也著急的。”
“知道路上會堵車,那就不能早點出門?我看他根本就是不上心!”張幼雨越想越惱火,“整個婚禮前前後後都是我在折騰,他不但沒幫半點忙,每次問他意見他連屁都不放一個,這是真心想結婚會有的態度嗎?”
李柏庭道:“人家這不是在部隊裏出不來嗎,好不容易才請了婚假回來,你既然選了一個軍人,就多理解一下嘛。”
張幼雨氣呼呼地哼了一聲,突然瞪向李柏庭和韓靖,“婚禮沒有新郎不行,等下他要是真的趕不到,你們哪個先上場頂替一下。”
“哈?”李柏庭和韓靖同時睜大了眼睛,被她這驚世駭俗的想法給嚇到了。
“反正我就是要風風光光地結個婚,誰是新郎我才不管!”
在場的其他女性朋友都笑壞了,七嘴八舌道:“這個主意好,我看你們兩個長得比正牌新郎還帥,錄起像來也好看一點。”
“就是,今天就讓他吃醋吃個大的,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對你不上心。”
韓靖連忙勸阻:“這怎麽行,外麵那麽多人誰不認識你老公,這時候新郎突然變了個人,這不是讓大家看笑話嗎。”
李柏庭另有其憂,“你這不是害我們嗎,你老公一個軍人,正經學過格鬥的,他要是看到自己老婆跟人跑了,擼起袖子要打人,我和韓靖估計隻有被他吊打的份。”
韓靖一臉擔憂,“到時候你先跑。”
李柏庭哪裏舍得,“不行,你先跑。”
“你們兩個夠了沒有!”張幼雨惱火道,“這時候還秀恩愛,煩不煩人。”
在距離婚禮開始還剩最後五分鍾的時候,新郎官方睿終於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老婆,我到了!”
張幼雨吼他:“快換衣服!”
“是!”
走上紅毯的時候,方睿還在喘著氣,剛擦幹淨的腦門又冒出汗來,脖子似乎被領結勒得很難受,但他表情肅穆,身體筆直如鬆,像在莊嚴地等待著這輩子最大的首長。
張幼雨挽著父親緩步走來,停在方睿麵前時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方睿隻知道傻笑,一臉幸福神色,張幼雨小聲哼了一下,嘴角還是禁不住彎了起來。
張幼雨大學畢業後做了一名中學語文老師,有一次開家長會時,一個學生因為沒考好,不敢讓父母來開會,便叫剛好從部隊休假回來的表哥過來應付一下,這肩負重任的表哥便是方睿。
那天輪到張幼雨點評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