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後記 (1)
時隔開坑七個多個月,今晚終於敲下了正文的最後一個字。在連載的這大半年裏,南寧和福州的地鐵已經相繼開通,我作為伴娘見證了高中好友的婚禮,工作遇到挫折後又柳暗花明,季節從夏天再次變回了夏天,廣西的夏天,真的是太長了。
去年七月的時候,我從基友那裏聽來了一個真實的故事,幾天都無法從感動和惋惜中抽離。當時便萌生了一個念頭,希望能將主人公的經曆寫進小說裏,讓他們能得到比現實中更幸福一點的結局。後來我通過基友輾轉聯係到故事的講述人,征得了對方的同意。
也是在那段時間,我有幸看到了控而已大人的《人間世》,十分喜歡,甚至說是迄今為止最喜歡的耽美文也毫不過分。文中主角的故事發生在龍岩,那些真實存在的每一條路、每一處風景,都讓這個故事更充滿生活氣息,那些溫暖或苦澀的片段也仿佛都有跡可循。當時我就想,不如就讓接下來要寫的故事發生在我生活過和去過的地方好了。
我的父母都是外省人,但到了我這一輩,已經完全是在廣西出生長大的了,比起常年隻存在於戶籍那一欄裏的故鄉,我還是對腳下這片土地更有歸屬感和認同感。但不管是廣西還是南寧,在全國範圍內一向都是鮮有存在感的地方,看文幾年,我還從沒有在任何一部作品中見到過它們的身影,於是我便想借由這個故事,把這裏的一些民俗文化、風景美食,這些並不為外省人所熟知,卻貫穿了我生活的東西,介紹給大家。
當我和基友說起這個想法時,得到了她的鼓勵和幫助。我們一起討論人設,討論劇情,還一起去了一次北海(這裏對於我們而言同樣是個具有特別意義的地方)。可是讓人遺憾和哭笑不得的是,當最後的詳細大綱確定下來時,主角的人設和劇情的走向與之前聽來的故事已經沒有多大關聯了。
文中的兩個主角都是普通人,長得還算好看,但並不多麽出眾,身上有一些可愛的閃光之處,同樣也帶著缺點。他們與“蘇”之類的形容詞扯不上什麽關係,隻是芸芸人海中不太亮眼的一員,是你我身邊可能會遇到的朋友。我始終覺得,越是接地氣的人物和故事,就越能承載凡人的苦痛與喜樂。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在這個過於熟悉的背景裏,我也實在難以寫出什麽遠離生活的劇情(笑)。
現在回想起來,高中真是迄今為止最為快樂的三年,在寫這個故事時,我也順帶把自己的高中生涯回憶了一遍,並且把印象深刻的一些趣事寫進了文中。從小到大,我也曾遇到過一些不那麽幸運的人。我見過因為考不好被家長打出滿身傷痕而不敢去學校的孩子;見過父母離異後,每月被母親逼著去父親的新家庭討要生活費的孩子;見過母親改嫁,父親酗酒,父女倆靠低保度日,初中畢業後隻能去讀職高的孩子;見過因為經濟拮據,清明節不敢回家祭祖,說“浪費時間和金錢不好好學習才是對祖先不孝”的孩子。他們中有的至今和我仍是關係不錯的朋友,有的早已經失去聯係。
即使艱難,他們也在頑強長大。願所有的覃燦、班彥和林曉慈們都過上了想要的生活,也願輪到我們為人父母的那一天,不要重複這些不幸。
陪伴文中的少年們走了一程,對往日的青蔥歲月愈發懷念,可惜年少時光終不可返,但不管走了多久,走了多遠,願我們仍然是會抬起頭仰望星星的人。
作為一個資深少年控,這回總算真正完成了一篇以少年們為主角的文。感謝一直看到這裏的讀者,更感謝你們在連載的過程中給予我的諸多鼓勵,希望最後呈現在大家眼中的,是一個質樸而真誠的故事。
番外:室友(上)
最後一個音符從指尖躍出,班彥結束了這首曲子,今晚彈的是《風之丘》,他記得房間裏的那人好像還挺喜歡宮崎駿的。
“謝啦,晚安。”室友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晚安。”班彥說,然後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臨睡前還是要跟父母例行通個視頻電話,不過因為這時候國內還沒到中午下班的時間,所以每次隻能匆匆說上幾句,簡單匯報完一整天的情況後,父親提醒他注意保暖,然後便掛斷了。
雪球已經趴在窩裏睡著了,本來它的狗窩是安置在客廳裏,但雪球一向很粘人,不肯乖乖待在空蕩蕩的客廳裏過夜,睡覺時總要往他的床上蹦,班彥沒有辦法,最後還是把它的狗窩拖到了自己房間。
他很寵愛雪球,但始終無法像對待秀珍一樣傾注自己所有的感情。當年秀珍扮演著他的朋友、玩伴、親人,是他童年時代唯一可以傾吐心聲的對象,但到了現在,他已經不必再將這些角色都隻寄托在一隻寵物狗身上了。
高二下學期發生那件事之後,父親火速讓他轉學回了桂林,母親也放棄了薪資更優厚的職位,與他回到桂林生活。為了避免他與男生再有過多接觸,轉學後父母不再讓他住校,手機被沒收了,上網也同樣被禁止,每天就是上學,回家,上學,回家,如此重複。
因為他之前有過喜歡同性的經曆,母親對他與同性的接觸極為敏感。有一次對門搬來了新鄰居,那家男主人過來打個招呼,是他去開的門,鄰居剛說了個開場白,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母親已經怒氣衝衝地過來關上了門,把他拖回房間裏好一頓斥罵。
他開始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熱情,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黑白灰,他曾有過一些色彩絢爛的回憶,為數不多,但也是有過的,可那些回憶裏的顏色與溫度,現在他都記不起來了。他開始不斷地失眠,食欲減退,每天在母親麵前逼著自己吃掉飯菜,過後卻會難受地吐出來。
他變得更加寡言,更加消瘦,每天被悲觀的情緒包裹著,成績也變得起伏不定,如此換來的是父母愈發嚴厲的斥責。他背負著深重的負罪感,每天不斷重複著自我厭棄。他讓自己的父母失望了,他喜歡的人厭惡他,而那個說要和他做一輩子朋友的人,在失去聯係之後,會不會就把他忘了呢?
直到某天抑鬱的情緒集中爆發時,他在自己的胳膊上劃出了第一道傷痕,當手臂傳來刺痛,看到那鮮紅的血液從狹長的傷口緩慢溢出時,他竟得到了久違的愉悅和放鬆感。他開始頻繁地用自殘的方式來紓解自己,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每次都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但下一次仍會重蹈覆轍。
他很痛苦,也很孤獨,他真的很想有個人能聽他說說心裏的話,於是在某天體育課自由活動時,走進了學校的心理輔導室。
那個年輕的老師不是什麽專業心理谘詢師,但當他聽他說起自己的經曆,尤其是看到他手臂上那些斑駁的傷痕時,一下就明白了他的病症。老師聯係了他的父母,還故意把情況往嚴重了去說,隻為讓他們盡快糾正這種極端的教育方式,讓他能早一點得到專業的治療。
他被診斷出了中度抑鬱症。當他向父母亮出那些傷痕,並坦言曾數次出現過自殺的念頭時,他們終於開始害怕了。他開始每天按時吃藥,運動,母親一邊擔心他的成績與人際交往,一邊卻又提心吊膽地不敢過多訓責。
他在高考時還是沒有考出讓父母滿意的成績,父親失望而憤怒,卻不再敢發泄在他身上。他的分數上不了原本的目標學校,小姨便建議他到加拿大讀大學,父母本就有讓他在大學畢業後出國深造的打算,仔細考慮過後便把計劃提前了。
他先要讀一年語言班,語言學校就在小姨所生活的城市,到了加拿大後,他就住進了小姨的家裏。
小姨當年是被保送進頂尖大學的優等生,後來到了國外留學,如今已在這裏定居。小姨父是二代移民,對人熱情無比,說話時總會帶上誇張的表情。小表妹漓漓今年剛上小學,性格古靈精怪又愛搗蛋,比他所見過的男孩子還要調皮得多。
母親很以自己的妹妹為傲,從小便要求他以小姨為榜樣刻苦學習。他剛到加拿大時,小姨為了歡迎他,專門在院子裏弄了BBQ,還邀請了隔壁兩家鄰居也來做客。
小姨人緣很好,那天他看著她熱情招呼鄰居,開心自如地與他們談笑,說道:“小姨,可能我一輩子都成為不了你。”
小姨很驚訝,“為什麽要成為我?你要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他覺得困惑。
在他從小到大的認知裏,他自出生起就對父母懷了虧欠,並理應窮極一生去滿足他們的期待,他想他就是為了他們而存在的,而那唯一一次為自己而做的冒險,也並沒有得到什麽好結果。
做自己,真的可以嗎,真的還來得及嗎?
那天他看到小姨家裏有一台電子鋼琴,問起時,小姨說:“漓漓當初鬧著要學彈鋼琴,我怕她是三分鍾熱度,就先買了台便宜的電子鋼琴讓她練習,結果她果然學了幾天就膩了,琴也就一直放在那裏積灰塵了。”
他看到鋼琴有些手癢,便彈了一曲。小表妹在他旁邊傻傻地看著,一改平時活潑淘氣的樣子,竟有些害羞地說:“表哥彈琴好美。”
三分鍾熱度的表妹重拾了學習鋼琴的熱情,他便手把手地教她,他會監督她練琴,但絕不會逼迫或懲罰她,因為當年他正是那樣挨著打罵過來的。當看著小表妹磕磕絆絆地彈完一首《小奏鳴曲》,他的滿足感和成就感難以言喻,兄妹二人一起開心地鼓起掌來,他已不記得自己究竟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開學後,他與不同國籍、不同膚色的年輕人成為同學。他獨來獨往,一如既往的沉默,但因為長相出眾,一向不青睞亞裔男性的外國女生們也愛拉著他一起玩,還總說:“既然是來上語言班的,不多開口說話,怎麽能學好語言呢?”
他有時候會有點無奈,這些鬼佬們還真各個都是李柏庭那副德性,不過總這樣下來,他終於又交到了一些朋友。
有一陣子他課業繁忙,劉海快遮住眼睛了也沒時間去剪頭發,小姨便自告奮勇地要親自給他動刀,結果剪成了個難看的狗啃頭。看著小姨一臉歉疚地對他笑,他歎了口氣,說:“小姨啊,我不生氣,可是這樣真的太醜了。”
冬天到來時,他跟小姨父一起在門前鏟雪,小姨父四十歲的人了依然童心未泯,會趁他不注意時用小團的雪丟他,見他不做反應,還愈演愈烈,他終於也撿起一團雪回擊,最後兩個人竟丟了鏟子打起雪仗來。
每次他和父母通視頻電話時,小姨都會在旁邊插嘴,一邊把他誇得天花亂墜,一邊幫他擋住壓力,還總笑著說:“姐,你還信不過我嗎,把班彥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一年後,他以優異的成績轉進一所知名大學。在來到加拿大的這一年裏,他好像真的找到了一些除了滿足父母的期待之外,屬於自己的存在的意義。
進入大學後,他隻身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認識了自己的新室友。那是個娃娃臉的男生,第一次見麵時,他一臉燦爛地自我介紹:“我叫柴梁,我爸姓柴,我媽姓梁,所以我叫柴梁。”
“我叫班彥。”他說。
番外:室友(中)
柴梁常會提起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情景。那天班彥和房東約好了要來看房子,下午三點鍾,門鈴準時響起,柴梁一打開門就愣住了,班彥見他傻著臉不說話,便先開了口:“你好,我是之前約好來看房子的。”
柴梁聽到他的聲音才意識到眼前的不是個女生,他嘿嘿地笑,“我還以為是哪個美女來了,心裏還覺得奇怪呢,房東明明跟我說來看房的是個男生,怎麽臨到頭又變性了。”他對著班彥的臉仔細看了看,又說,“不過哥們兒,你長得也太漂亮了吧。”
班彥之前被小姨弄出了點心理陰影,在那之後再沒剪過頭發,如今頭發已經長得能遮住半截脖子了,再配上他雪白的皮膚和漂亮的臉,乍一看過去確實很容易被誤認為是女生。
那天下午看完房子,班彥對這裏還算滿意,室友雖然有點傻,但看著也是個好相處的人,第二天他便跟房東簽了合同,搬進了這間公寓裏。
在父母極端的教育下,他從小就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了讀書和練琴上,生活自理能力幾乎一團糟,直到高中住校時才學會自己洗衣服,後來住在小姨家裏雖然也會偶爾幫忙做些家事,但現在真正開始獨立生活了,他還是不可避免有些頭疼,至少在買菜做飯上他是完全一竅不通的。
好在柴梁在家務活上是一把好手,他初中畢業就出來念書了,早早就習慣了在沒有親人的環境裏獨立生活。柴梁手把手地教他怎麽用洗衣機,怎麽烘幹衣服,周末帶著他一起逛超市,買回生活用品和一周的食物,做飯做菜通常由他來負責,而班彥負責洗碗。
有一次兩個人一起逛超市,班彥看見柴梁買了不少平時想都想不到的東西,比如潔廁劑、發酵粉之類,班彥說:“我都不知道平時還會用上這些東西。”
柴梁說:“你從來都沒接觸過這類家務,當然不知道了。”然後又有些歆羨地感歎,“一看就是跟在父母身邊被寵慣了的。”
班彥聽到這話,沒再說什麽。
同住了一段時間,二人的關係漸漸親近起來。柴梁和班彥讀同一所大學,大他一屆,雖說是學長,但年紀其實比他還小了三個月,又長著一張娃娃臉,看起來更顯年幼了。柴梁熱衷下廚,喜歡試做各種各樣的菜品和點心,味道也是驚人的好,班彥跟著他幾乎天天都能大飽口福。
班彥的頭發越來越長了,吃飯時有點礙事,他總是不得不把頭發往耳後撩,柴梁問他:“你打算把頭發留長嗎?”
班彥說:“這裏剪頭發好貴。”
“要不然我幫你剪兩刀?”
班彥立刻警惕地拒絕了,“不用,謝謝。”
第二天柴梁丟給他兩個黑色的小發圈,“拿著,給你紮頭發用。”
班彥有點意外,“你還有這東西。”
“剛去問班裏女生要的。”
“謝了。”
“那趕緊把地毯再吸一遍,快二十歲的人了連這點小事都幹不好,跟個巨嬰似的。”
柴梁是個細心體貼的人,雖然嘴上經常沒幾句好話,但班彥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關心。大多時候,柴梁像對待家人一樣照顧著生活無能的他,他發覺自己甚至已經對他有了一點依賴。
一天下午回家,班彥在門外就聽到了裏麵的爭吵聲,一個聲音是柴梁的,另一個聲音他不認識。他打開門,客廳裏一個陌生青年立刻轉頭看向他,然後惡狠狠地問柴梁:“他是誰?”
柴梁氣道:“關你什麽事?”
那青年指著班彥吼道:“你就是為了他才跟我分手的嗎?”
“我早就跟你沒有關係了!當初明明是你先出軌別人的!現在居然還有臉來糾纏我?”
那青年根本不理睬他的話,隻自顧自地大聲質問:“你甩了我,就找了個這樣的小白臉嗎?你寧願跟這種不男不女的家夥在一起也不願回到我身邊嗎?”
柴梁氣急,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他媽的別再胡說八道了!給我從這裏滾出去!”
那青年想還手,卻被班彥一把抓住了胳膊,他想掙開,卻發現班彥的力氣驚人的大。班彥麵無表情道:“出去,不然我報警了。”
那青年怒氣未消,諷道:“沒本事就隻會叫警察?警察會管這種屁事?”
班彥偏過頭去問柴梁:“你認識他嗎?”
柴梁啐了一口,“不認識!”
“剛好我也不認識,也不知道怎麽進來的。”班彥掏出手機就要撥號,“私闖民宅警察總該管吧。”
那青年的氣焰頓時弱了幾分,見班彥真的撥通了電話,已經在跟警察描述現場情況,他麵色鐵青地朝他狠瞪一眼,終於不甘心地摔門而去。
柴梁癱坐在沙發上,仰著頭,抬起一隻胳膊遮住眼睛,說道:“對不起,今天讓你看笑話了,還把你也牽扯進來。”
班彥無所謂道:“你沒事就好。”
柴梁不看他,繼續說道:“就像你剛才聽到的那樣,那個人是我前男友。我是喜歡男人的,真的很抱歉之前沒有跟你說明,你要是覺得接受不了,我搬出去好了,不過我跟房東的合約簽到了四月份,可能你還要再忍一段時間。”
班彥卻問:“你也被人接受不了過嗎?”
柴梁把胳膊放下來,終於朝班彥看去,班彥說道:“我也是,因為我和你一樣。”
柴梁仍有些不確定,“什麽意思?”
班彥在他身邊坐下來,“我也喜歡男人,從小就是。”
他說起自己最開始發現喜歡同性的朦朧意識,說起自己的父母,說了從小到大受到的嚴苛要求,說了秀珍,也說了何宇城。柴梁聽得眼眶都紅了,身為同類,他比任何人都能對那段經曆感同身受,他心疼地摟了摟班彥,“都過去了。”
班彥靠著他的肩膀,第一次體會到這般的安心和舒適,然後又摸了摸自己腦後那束小尾巴,問:“這樣看起來真的很不男不女嗎。”
柴梁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很好看。”
班彥又問:“對了,我可以養狗嗎?”
一個星期之後,班彥抱回來一隻半歲大的薩摩耶,取名雪球,這個家裏迎來了第三位成員。這個年紀的薩摩耶堪稱破壞王,精力充沛又極度淘氣,好幾次趁主人不在時把家裏弄得一片狼藉,時不時在地毯上撒個尿,偶爾咬斷電線,咬爛拖鞋,還弄得滿屋子都是脫落的白毛。
雪球是班彥要養的,它惹禍之後的善後工作理應由他來負責,但他家務事總做得不好,常常事倍功半,柴梁看著都嫌棄,因此大多時候還是柴梁在收拾爛攤子,以至於有段時間班彥耳邊總是徘徊著他的抱怨聲。
“天天掉毛,都不會禿的嗎?把一年的狗毛攢下來都夠做一雙雪地靴了!”
“我最近隔幾天就去樓下超市買拖鞋,人家收銀的都記得我了!下回換你去聽見沒?”
滿口嫌棄的是他,任勞任怨打掃房間的也是他,恨不得把雪球掃地出門的是他,趴在地上跟雪球玩得不亦樂乎的還是他。
不知不覺地,柴梁幾乎占據了班彥所有的視線,他總是抗拒不了在朝夕相處中給自己帶來溫暖和快樂的人。
因此班彥不得不思考,是不是他注定總會喜歡上自己的室友呢。
番外:室友(下)
班彥深深明白,在不確定對方心意的情況下,是千萬不可以貿然坦露感情的。
他把對柴梁的感情藏得嚴嚴實實,像以往那樣與他正常相處著。
放春假的時候,柴梁的前男友又找上門來,這回他改換了苦情路線,把柴梁堵在門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向他哭訴:“當初是我混蛋,我就是圖一時新鮮而已,我真的知道錯了,跟他也早就沒有聯係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是真心喜歡你啊。”
班彥回來時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他見柴梁略微動容,似乎是有些心軟的樣子,便把手上的袋子往他手裏遞去,說:“東西都買好了,今晚你再做糖醋排骨吧,我想吃。”他故意摟上了柴梁的肩膀,又回頭對他前男友道,“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
那青年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哽咽著問柴梁:“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嗎?”
柴梁看了班彥一眼,下定決心地點了點頭,“嗯。”
把前男友打發後,柴梁對班彥道謝:“剛才多謝你幫我解圍了。”
“沒什麽。”班彥轉身就回了房間。
晚飯時,餐桌上罕見地出現了啤酒,柴梁一杯又一杯地往下灌,頗有點借酒消愁的意思,他喝到後來已經有了醉意,拉著班彥不停地叨叨:“你說,他這人怎麽這樣呢?當初我對他多好啊,他想吃什麽我都給他做,不會就去學,他發脾氣我也哄著,還整天噓寒問暖的,都把他捧在手心裏了。結果他倒好,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異地才沒多久就給我戴綠帽。居然敢給我戴綠帽!”
柴梁灌了幾口啤酒,打了個嗝兒,又說:“後來分手了,又開始惦記我的好了,可早幹嘛去了?現在還想著哄我回去?做夢!”
班彥拿走了他手裏的酒瓶,“你喝多了。”
柴梁一把又給奪了回來,“喝多怎麽了?我心裏難受,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嗎!”
班彥把他摟在懷裏,輕拍他的後背,“乖,別再想著他了。”
柴梁哼了一聲,“哄狗似的。”他抓著班彥的衣服,嘴裏說著醉話,“我看我們倆都挺可憐的,不然幹脆在一起算了。”
班彥一陣心跳,把他摟緊了些,“你願意就行。”
柴梁抬起頭朝他傻笑,“我才不要,你長得那麽好看,喜歡你的人肯定很多,跟你在一起太沒安全感了,我可受不了再被戴一次綠帽。”
班彥的眼神暗淡了下來。
柴梁癱在沙發上繼續自言自語,班彥把飯菜都收拾了,等洗完鍋碗回到客廳時,發現柴梁已經睡著了。
他蹲在沙發旁,湊近了看那張娃娃臉,柴梁嘴唇微張,兩頰泛紅,睡著的樣子有些憨態可掬。他明明身上挺瘦的,臉上的肉倒是挺多,班彥看著覺得可愛,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結果柴梁這樣便醒了。
他眼睛剛睜開一條縫,一眼就看到了班彥放大的臉,無論是誰,在這麽近距離地看著那張漂亮的麵孔時,都難免會產生些許心動的感覺。
柴梁心髒猛跳,一張臉全紅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幹嘛?”
班彥也有些尷尬,轉開了頭去,“本來想叫你起來的。”
柴梁的醉意一下子全消退了,立馬就從沙發上蹦起來,東張西望,手足無措,“哇,都這個點了,你要不要先洗澡?那不然我、我去洗了。”說完逃跑般地拿了衣服鑽進衛生間裏。
這一晚過後,二人相處時的氛圍便開始有些奇怪了。
吃飯時,班彥發現柴梁常會用眼睛偷瞄自己,但一朝他看去,他立刻就欲蓋彌彰地低下頭。洗完澡後,以前柴梁經常穿著個褲衩就出來了,現在卻總會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有一次班彥開洗衣機,順手就把柴梁髒衣簍裏的衣服也丟進去了,結果還沒來得及放水,柴梁又把自己的衣服都撈了出來,紅著臉道:“誰要跟你的一起洗!”
柴梁是不是也在喜歡自己呢,班彥想。但他不敢確定。
快要放暑假了,柴梁迫不及待地準備回國,而班彥要留下來多修一門課。臨走前,柴梁拉著班彥去超市買了好一堆食物和生活用品,還把各種東西的注意事項都囑咐了一遍,就怕他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排隊結賬時,柴梁想起還漏了東西沒買,便又返回去拿,等他再回到收銀台前,看到一個金發碧眼的高大男子正在跟班彥搭訕。
他見班彥朝那男子搖了搖頭,那男子又說了幾句什麽,然後便失望地走開了。
他走過去好奇地問班彥:“剛才那人找你幹什麽?”
“他想要我的電話。”
柴梁語氣便有些泛酸,“那你怎麽沒給他?”
“我覺得你會不高興。”
柴梁愣了一下,有點驚喜,又有點羞,“你擔心我會不高興嗎?”
班彥低頭看著推車裏的東西,“你不高興的時候就不做飯了。”
柴梁氣得把剛拿的沐浴液狠狠扔進了推車裏。
那天晚上柴梁在客廳裏抱著雪球看電影,正好看到美豔歹毒的女反派設計陷害主角,憤憤地罵了一句:“長得好看的沒一個好東西!”
彼時班彥正在衛生間裏洗漱,他關掉水龍頭,看著鏡中的那張臉,那家夥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嗎。
暑假漫長,班彥隻短暫回國待了一個月,回加拿大前,他把家裏的鋼琴海運過來了。
心愛的鋼琴運到時,班彥便迫不及待彈了一曲,柴梁在一旁驚歎道:“好厲害!我最羨慕會彈鋼琴的人了。”
班彥看著他閃閃發亮的眼神,笑道:“很久沒碰,手都生了。”
柴梁纏著他道:“再多彈幾首來聽聽吧。”
從此之後,為柴梁彈琴便成了班彥每天的固定日程,他會在臨睡前為他彈上一曲,不管流行音樂或者電影插曲,隻要是柴梁喜歡的,他都會為了他去學。
日複一日沉溺在柴梁癡慕的目光中,他覺得柴梁也是喜歡自己的,但他仍不敢確定。
他記得李柏庭曾對他說,判斷一個人是否喜歡自己,不要看他說了什麽,而要看他做了什麽。當年他正是因為聽信這句話才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他以為那個人也喜歡他,結果向他告白時,卻被他厭惡地推開了。從此他再也不敢僅憑一個人的舉動就自以為是地得出結論。
他再也不敢了。
這天早上,李柏庭打來視頻電話,他竟在視頻中見到了久違的韓靖。韓靖變化不大,仍是他記憶中的老樣子。雖然不知道那兩個人當初為什麽會分開,但他總覺得他們在重逢之後,舊情複燃會是理所當然的事。無論當年還是現在,他都很羨慕他們。
轉眼就要放寒假了,班彥要到小姨家去共度聖誕和新年,因此會與柴梁和雪球有短暫的分別。
臨行的前一天晚上,柴梁做了一大桌的飯菜,都是班彥愛吃的,不過晚飯雖然豐盛,柴梁的情緒卻有些低落。他東西也沒吃多少,又拿出啤酒一杯一杯地灌自己。
班彥見他已有了醉意,在他又要打開一瓶啤酒時攔住了他,“別喝了。”
柴梁一把推開他的手,“你管我!”
班彥抽走了柴梁手裏的開瓶器,見他又要去用牙齒咬開瓶蓋,便把酒瓶也拿走了,說:“你飯都沒吃幾口,不要喝那麽多酒。”
柴梁突然委屈起來,問他:“你幹嘛那麽關心我?”
班彥有些無奈,“你真的喝醉了。”
柴梁又問:“你當初為什麽要裝我男朋友?為什麽天天晚上給我彈琴?”見班彥不說話,他借著酒勁把心裏的話一股腦全說出來了,“你就是逗著我好玩是不是?看著我這個人傻乎乎的,整天為你神魂顛倒,你覺得特別有成就感吧?”
班彥著急地否認:“不是。”
“那是什麽?”
話已到了嘴邊,可班彥還是不敢說出口。
柴梁委屈極了,撲過來一下子抱住了他,“我不想你走,放暑假的時候我想你想得魂都沒了。我喜歡你啊。”
班彥被巨大的驚喜和幸福感淹沒了,這句他因為膽怯而隱忍了許久的話,終於還是被這個比他更勇敢的人先說了出來。
他也抱住了柴梁,“我也喜歡你。”
柴梁眨了眨眼睛,整個人呆若木雞,班彥吻上他的嘴唇,這回他沒有被推開,而是得到了遲鈍卻熱情的回應。
嘴唇分開,班彥對著他微笑道:“就兩個星期,你等我回來。”
96、番外:老夫老妻
七月酷暑,外麵太陽熾烈,兩個少年人正躲在涼爽的空調房裏。門緊關著,窗簾也拉了下來,房間裏光線有些昏暗。
親熱了一番過後,韓靖趴在床上玩手遊,李柏庭緊挨著看他玩,兩個人都還光著身子,李柏庭把腦袋搭在韓靖的肩膀上,二人赤-裸的皮膚緊緊相貼。
韓靖正玩得全神貫注,李柏庭卻又起了心思,用嘴唇去蹭他的耳朵,韓靖覺得癢了,偏開頭躲了一躲,依然玩得入神。李柏庭見他不理自己,便在他肩膀咬了一口,非要吸引他的注意,可韓靖仍是沒什麽反應。
李柏庭輕聲哼了一下,把頭往後轉,開始打量韓靖的身體。韓靖這大半年來個子長得很快,現在已經差不多跟他一樣高了,雖然飯量一直挺大,但長肉的速度沒趕上長高的速度,因而身體還是顯得清瘦。
明明不久前韓靖還會因為在李柏庭麵前脫掉衣服而羞澀不堪,但現在似乎已經相當習慣兩個人裸裎相對了。李柏庭雖然愛看他害羞的樣子,但還是這樣坦然起來更可愛一些,他實在很喜歡兩個人肌膚相親時溫存而親昵的感覺。
李柏庭心裏愜意,伸手在韓靖屁股上戳了兩下。
“別動。”韓靖終於說道。
李柏庭撲到了他背上,“有什麽好玩的,那麽上癮,連我都不理。”說著故意在他腰上撓了撓。
韓靖癢得縮起了身子,笑道:“說了讓你別動。”
李柏庭偏要再去弄他,一口咬上了他脖子,一隻手伸到他胸前亂摸,韓靖喘了一聲,邊躲他邊說道:“快停手,我這到關鍵的時候了。”
“我這也到關鍵的時候了。”李柏庭笑嘻嘻道,接著一把將韓靖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