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秘密
過了兩天,李柏庭把煮好的粽子拿去給韓靖,韓靖打開袋子翻了翻,發現了那幾個外形跟棍子似的粽子,顯然是出自李柏庭之手,他道:“這幾個好像是你包的吧?”
“是啊。”
韓靖問:“那我包的粽子呢?那天不是說自己包的自己吃掉嗎?”
李柏庭理所當然道:“你包的我都留下了,我包的都送給你,不好嗎。”
像是互贈禮物一樣,聽起來也不錯。
寒假裏,兩個人經常找機會碰麵。李柏庭從他爸那裏拿到了兩張芭蕾舞劇的贈票,兩個土包子興衝衝地跑去劇院欣賞高雅藝術,結果一開場李柏庭就沒品地感歎:“她們的腿真白!”
韓靖聽得心裏不是滋味,說:“那都是穿了襪子的。”
又或者李柏庭會跑到韓靖家裏一起寫寒假作業,兩個人分工合作,一人負責幾張卷子,寫完了再互抄。李柏庭像吃飯挑香菜一樣把英語卷子挑出來,對韓靖說:“英語的都給你,我最煩英語了。哎,化學也好煩。”
韓靖便說:“那你想先抄哪個?我現在給你寫。”
臨近春節的時候,街上的車流人流已經明顯減少很多,天氣也變得反常的熱。這裏的冬天真是奇怪,明明不久前還冷得不行,可寒潮一過,氣溫立馬一路攀升,到了最近這幾天,每天的最高溫竟然已經有三十度上下了。
福州的冬天雖然也會偶爾出現二十多度穿單衣的天氣,但是能熱成這樣的,還真是從來沒見過。
這天李柏庭又來韓靖家裏玩,韓靖去小區門口接他,在烈日下用手徒勞地遮擋陽光,說:“好熱,我都要燶了。”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他也學會李柏庭嘴裏的那些本土詞匯了。
李柏庭今天直接穿了件短袖,說:“南寧的冬天經常這樣啦,我記得以前有好幾次都是穿短袖過春節的。”
韓靖對這裏不守本分的冬天很是不滿,說:“一點冬天的樣子都沒有。”
“不懂了吧,這個叫‘冬暑’。”
“‘冬暑’?沒聽過。”
李柏庭得意道:“我發明的詞,怎麽樣,很形象吧?”
今天進到韓靖的房間裏時,李柏庭看到了個收拾了一半的小箱子,箱子還沒裝滿,隻隨意地打開著放在地上。他知道,韓靖明天就要回福州去了。
雖然韓靖和韓秋琳在那邊已經沒什麽親人,但今年是嬤嬤過世的第一個年頭,怎麽說都該回去祭拜。再說,福州畢竟是他們的老家,鄉愁這種東西,總是會在各個帶有團聚意義的節日裏格外濃烈的。
李柏庭問他:“你這次回福州要待多久?”
韓靖道:“一個星期吧,我媽沒那麽多假可以休的。”
今天是相處的最後一天了,當然不該把時間都浪費在寫作業上,可光是在一起瞎聊和打遊戲,好像也還是有點不太甘心。
下午時,李柏庭對韓靖說道:“我今晚住你家吧。”
“嗯?”韓靖盯著屏幕的眼睛轉過來看他。
“反正你們是明天下午的飛機,你們出發去機場的時候我再回家咯。”
“好啊。”韓靖的一對酒窩又露了出來。
韓靖去李柏庭家的時候,李柏庭的父母用做飯加菜來歡迎他,而到了韓靖家裏,韓秋琳歡迎的方式則是帶著兩個孩子到外麵吃大餐,對於吃多了家常菜的李柏庭來說,顯然是韓秋琳的方式更闊綽洋氣,深得他心。
晚上,韓秋琳在睡前過來提醒韓靖:“今天晚上把東西都收拾好了,早點睡覺。”
韓靖應道:“知道了。”
李柏庭洗完了澡坐在床上,看著韓靖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問:“你這次回去要去看你爸嗎?”
韓靖折好一件衣服放進箱子裏,說:“我都不知道他在哪裏。”
李柏庭輕聲啊了一下,問:“他和你媽離婚以後你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嗯。”
李柏庭抱著枕頭,輕聲說:“肯定有好多年了吧。”
“他長什麽樣我都不記得了。”韓靖拉上箱子的拉鏈,也在床邊坐下,“睡覺吧。”
上回李柏庭留宿時,兩個人毫不避諱地擠在一起,可到了今天晚上,兩個人不知怎麽卻隱約都在有意識地避免貼得太近,不過這張床就這麽點地方,再怎麽避免也還是得彼此緊挨著。現在天氣熱,半夜大概會有點涼,但入睡前是完全不想要蓋被子的。
躺好,關了燈,李柏庭說道:“你媽媽那麽漂亮,又會賺錢,人還那麽好,多少男人想找這樣的老婆都找不到,你爸居然還要和她離婚,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韓靖沉默著,就在李柏庭以為可能是自己不小心說錯話惹了他不高興時,韓靖突然開了口:“李柏庭,我跟你說件事情,你不要告訴別人。”
李柏庭聽他語氣凝重,自己不禁也嚴肅起來,“你說。”
“我覺得,我媽其實從來沒有結過婚,我爸也不隻是我一個人的爸爸。”
“啊?”李柏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句話裏的意思。
韓靖道:“我媽和我爸以前可能不是夫妻。”
李柏庭這回明白了,“你媽媽是未婚生子?”
韓靖沒有答他,自顧自地說道:“那時候我還很小,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隻記得我從小就是和我媽兩個人住在一起的,她每天什麽都不用做,總是在家裏陪我,可有時候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我爸來的不多,嬤嬤也從來都不出現。”
李柏庭說:“可能是因為你爸工作太忙了,所以後來他們才分開的吧。”
韓靖不置可否,繼續說道:“後來突然有一天,可能是我四五歲的時候,有一幫人跑到了我們家裏來,他們很凶,在家裏大吵大鬧,罵我媽媽,還砸家裏的東西,我嚇壞了,一直在哭,後來就有個女人開始罵我。”
韓靖緊緊揪著睡衣的胸口處,聲音微微在發顫,“後來我們就搬家了,搬去和嬤嬤住在一起,一間很小很舊的房子。沒多久後我媽去了外地,隻有嬤嬤照顧我。她經常說媽媽不是好人,讓我將來不要學她,又說是她對不起媽媽,從小沒有讓她過上好日子。一直到後來我上了小學,她才沒有再跟我說這些,她以為我早就不記得了,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忘記。”
李柏庭全都明白了,整個人淹沒在震驚裏,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韓靖和他麵對麵躺在一起,問:“李柏庭,你會看不起我嗎?”
韓靖聲音裏戰戰兢兢的試探,還有那雙眼睛裏對於否定答案的祈求,李柏庭又怎麽會察覺不到。
到底是出於何種程度的信任,他才決定將這個難以啟齒的秘密告訴自己呢?
這樣的韓靖讓李柏庭心都疼了,他緊緊抱住他,把他的頭按在自己頸間,說:“不會,永遠都不會,要是誰敢看不起你,我叫他後悔一輩子。”
韓靖也抱住了他,李柏庭的懷抱是這樣令人安心,讓這句即使隻是一時衝動才說出的話,聽起來也認真得像個誓言。
李柏庭又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隻要你不說,再也沒有其他人會知道。”
“我相信你。”韓靖的臉埋在他頸間,輕輕蹭了蹭。
脖子上一陣溫溫的癢意,李柏庭頓時渾身都僵硬了,抱住韓靖動彈不得,他心裏像裝了隻淘氣的兔子,一刻不停地蹦蹦跳跳,跳得他心口發燙,連呼吸都要亂了。
他在抱著他,還想親吻他,想要傾盡一切來保護他,恨不得從今往後都能占有他。
可他明明是個男生啊。
懷裏傳來平穩綿長的呼吸聲,韓靖已經睡著了,李柏庭心裏亂成一團,輕輕鬆開懷裏的人,轉了個身,背對韓靖側躺著。
他早就發現自己對韓靖的感覺有了點不對勁,可他從沒細想過這種不對勁的來由。他知道他們之間是跟別人是不一樣的,很親密,無時無刻不在在意對方,有時候會出現點莫名其妙的尷尬,有時候又會有些出乎意料的酸甜。一直到了剛才,他才終於明白過來,原來他是喜歡上他了。
我喜歡上韓靖了。李柏庭在心裏反複默念這句話,心跳非但沒有平複下來,反而變得越來越激烈。他想起之前二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明明隻是一些再尋常不過的小事,現在居然叫他羞得臉頰發燙。他又是捂心又是捂臉,一下子覺得自己傻得冒泡,一下子又甜蜜得嘴都咧歪了。
可韓靖對自己也懷有同樣的感覺嗎?如果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他又會怎麽想呢?
李柏庭又把身子轉回來,在黑暗中看著韓靖的睡臉,邊看邊感歎,韓靖怎麽能長得這麽好看,眼睛鼻子嘴巴,哪都好看,哪都順眼,什麽班彥,什麽丁澄,統統比不上他。
他悄悄伸出手指在韓靖臉上戳了一下,他記得那是平時酒窩出現的地方,韓靖的臉又滑又軟,他沒忍住又戳了一下,像做了壞事得逞似的偷笑起來。
“韓靖,我喜歡你哦。”李柏庭無聲地說了一句,然後再次抱住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