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次日尚陽殿禦書房內,六七個上了年紀的老頭爭得麵紅耳赤, 其中由以耿直的司農趙田最為激動。這趙田已經六十好幾了, 白衣出身, 從一個邊郡小吏走到這個位置,他也是其中翹楚和奇葩了。
一般三公九卿,除了三才俱備(時運、出身、自身才能)稍年輕點的, 上年紀的多少都有點油滑。而趙田則是其中奇葩,性格耿直不說, 還倔得像一頭老黃牛,和他共事的同僚都對他至今仍安然無恙地處在司農之位嘖嘖稱奇。
今日一早,下過朝後幾位相當於顧命大臣一樣的存在, 像往常一樣齊齊到了禦書房。玄溟也未容他們喘口氣,直接便將張小丘昨晚與他說的給幾位大臣告知了一番。
大概是玄溟的語氣和表情太一本正經煞有介事了,幾位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大臣都一臉懵逼地瞧著禦座上的玄溟, 尤其幾位上了年紀的老臣白胡子都快被大氣吹到了臉上。
他們像被萬千羊駝碾過的內心隻想確認一個事實,皇帝當真不是逗他們玩吧?!
什麽賑災事宜可以陸續推進了,最關鍵的雨水問題讓皇後娘娘在靈台登壇作法便可了,幾位老臣若是反應足夠快的話,真想捂住自己的心髒倚老賣老了。
趙田還在那一本正經義憤填膺地吹胡子瞪眼,“聖上,此事關係黎民蒼生,不可兒戲啊!登壇作法便可祈雨的話, 現在京城外又哪會聚集了這麽多流民!不等雨水來便直接啟動賑災事宜, 到時候多少努力人力物力都付諸東流啊!不僅起不到賑災效果, 多少百姓都要生靈塗炭啊!”
玄溟臉上看不出喜怒,隻似笑非笑反問道,“哦?!那照趙大人這麽說,是有什麽更好的主意咯?!”
趙田一下噎住了,愣在了那,良久支支吾吾道,“呃,呃,老臣自是沒有那呼風喚雨的本事,也沒有其他更好能招來雨水的主意,但,但,即使如此,我們所能做的也隻是靜待良機,而非草莽行事。”
玄溟冷笑嗤了一聲。
自從玄溟登基後,便從邊關召回來任了尚書令的陳昱出麵說和道,“趙大人,皇後娘娘祈雨,與祭拜天地日月也無甚差別,不知你為何竟如此當作無稽之談?如今流民在城外已滯留多日,若不早日遣散,疫病擴散,其幹係利害也無庸下官與趙大人多言。遣散流民、著手安頓事宜,本就是當務之急,與趙大人所言也並無相左。”
趙田那一瞬間完全是一股子激動上了頭,一想到如今這麽重要關鍵的時刻,皇上竟然要皇後登壇作法祈雨,簡直跟巫術一般,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不就是胡鬧嘛!以他耿直的秉性,當然忍不住跳出來說了一大通。可等陳昱與他一說,他又覺得好像很有道理,他大可以不必這麽激動嘛。
司徒尹正不動聲色瞧了瞧趙田的神色,上前道,“陛下,趙大人擔憂也不無道理,畢竟當前救災為當務之急,皇後娘娘這種徒有其表的行為,實在不宜啊。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應以蒼生為重,實在不該縱容皇後娘娘此舉啊。”
這尹司徒說得聽起來簡直苦口婆心,與趙田意思好像也別無二致,甚至好像更委婉些。玄溟卻冷哼一聲道,“依照尹司徒意思,皇後此舉純屬沽名釣譽咯?!”突然玄溟將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到了地上,將諸位大臣都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身子一抖沒控製住各個都跪在了地上請求天子息怒。
玄溟一臉陰沉,聲音冷得像掉冰渣一樣道,“皇後心懷天下蒼生,欲登靈台祈雨,其心天地可鑒,豈是能容你們置喙?!更不用說皇後的能耐,隻是你們這些老糊塗的有眼無珠罷了!”
一幹老臣匍匐跪在地上,衰老發福的身軀如秋風中調離的落葉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出。陳昱垂首立在一邊,不發一言,心道這些老油條各個都是大蛇隨棍上,你退一寸,他們便進一尺,你若強硬點,拿出天子的架勢來,各個倒都不敢作妖了反而忌憚起來了,各個是吃軟怕硬見好就上的慫貨。
就在此時,宮人傳稟皇後娘娘駕到,話音未落,隻見張小丘身著一身男子鳳服常服,身後跟著幾個宮人,就這麽進了禦書房。
朝中大臣對後宮幹政是十分排斥和敏感的,往常他為了避嫌,再說也無興趣,基本都不往尚陽殿這邊跑。有時候玄溟政務忙起來基本上一天大半時間都要呆在尚陽殿,倒會向他抱怨張小丘不陪他。
幾位大臣沒聽天子發話,各個都不敢起身,即使聽到宮人傳稟仍垂首匍匐跪在那,這時他們隻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好聽的聲音道,“喲,這是發生什麽事啦?!”
張小丘看了一地的碎片,溫言道,“這是誰惹得陛下發這麽大的火?!諸位大臣都年事已高,為國為民辛苦得很,陛下還是應多體恤些。”
見到張小丘玄溟臉色早就緩和了許多,聽到此話輕輕哼了聲,像是有些勉強道,“既然皇後都為你們求了情,這次便饒過你們罷。隻是你們得記好自己的本分,不該說的不說,不該想的不想,否則休怪朕不體恤你們了。”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在場幾位大臣耳中聽來卻是如雷貫耳,尤其幾位都是老油條,這話裏有話弦外之音這種事向來是最熟不過,而司徒尹政這回臉色都幾近青白。
一眾老臣謝過恩典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張小丘無奈一笑,心知這人找著法子給自己賣好呢,隻是這在場諸位老臣各個都是人精,哪就這般容易領情。
毛雞沒有顯形與張小丘密語道,“就算不領情至少也再把眼睛擦亮點,讓他們知道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讓他們知道忌憚!”
張小丘對毛雞這衣服拽拽的毛雞樣也是夠了,熟料這玄溟也是聽得到毛雞的話的,但是又聽不到張小丘內心的話,這時似笑非笑看過來,就算都是老夫老妻模式了,張小丘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癡漢屬性,覺得自己快要被燒著了。
毛雞一發現玄溟眼神掃過來,頓時裝躺屍樣不出聲了,若不是今天來要涉及到七天後的祈雨儀式,而玄溟又提前交代要問它事,它是壓根都不想進這禦書房的!更不想靠近玄溟身邊。
張小丘命身後的宮人與在座諸位大臣分了茶與糕點,又親自將天子那份送到玄溟案頭,被玄溟一手一拉便坐在了他的身側,瞧架勢就是讓他繼續呆在這了,諸位大臣一臉便秘樣,對皇上明晃晃讓張小丘留下來聽證的舉動憋在喉頭難受得很。
他們很想理直氣壯地站出來舉著後宮不得幹政的大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