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可憐的孩兒
第401章 可憐的孩兒
“媽媽。”醜丫喊了一聲，等海媽媽轉身看她，卻光是伸手，哭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別看。就當不曾有過吧！你還年輕，以後日子還長呢。”海媽媽說。
“讓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我夫君再也不會回來了，我這一輩子，可能隻有這一個孩兒，媽媽，求你了，讓我看一眼。”
“……”海媽媽長歎了一聲，隨後撥開木盆上蓋著的破布，將發紫的死胎，露在醜丫眼前。
“我的孩子，是娘親不好，沒能護你平安降生。若你願意，咱們來世再做母子，娘親一定會把最好的一切一切都給你。”
醜丫哽咽許諾，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
海媽媽走了，花花坐在床頭陪著醜丫落淚，月姑姑則抱了幹淨衣物墊子之類的，替醜丫更換。
“姑姑，一會把我姐姐抬到我床上睡吧。這木床都被血濕透了，會有潮氣的。”花花說。
月姑姑想也不想的搖頭：“不行，你還是沒出閣的姑娘，怎麽能睡這床？”
“隻要姐姐能好，我怎麽樣又有什麽關係。再說宿命天定，哪裏是睡了什麽床就能改變的。我不在意這些。”
“好吧，那待會咱倆把這木床抬出去刷刷，今兒夜裏你就跟我將就一晚。”
“不用，左右天都亮了，待會刷了床便放在外麵曬一天，夜裏怎麽也幹透了。……姑姑，我姐姐這算坐月子嗎？得吃點什麽，才能養好身子啊？”
花花無心管木床晚上會不會幹，她隻想知道，要給醜丫吃些什麽，才能讓她的身子快點好起來。
紗姑姑說了，月姑姑是生養過的，坐月子有什麽飲食忌諱，她自然都很清楚。
兩人在房內一麵收拾，一麵商量如何幫醜丫保養。
後牆外站著的慕容雲鶴，扶正被捏斷的白樺後，鬼魅似得閃身離開，很快又在抱著木盆回房的海媽媽身後若隱若現。
被裝在木盆裏的血肉，是他逍遙王未出世便夭折的長子，他要把他帶回王府。
一夜未眠的海媽媽，絲毫不知身後有人跟著。
到了自己房裏換了幹淨衣裳後，便又抱著那木盆出來，躲著早起的奴才，朝菜地盡頭的灌木林叢走去。
鑽過樹叢，到一顆參天大樹底下，海媽媽隻用一根木棍在地上掘了個淺淺的土坑，便將木盆裏的東西都倒進去。
隱在樹林外的慕容雲鶴，眼睜睜看著孩兒被掩埋在塵土之下，雙拳緊握。
若不是知道這婆子忙了一夜，才將醜丫從生死線上拽回來，他幾乎會馬上衝過去，捏斷她的脖子。
海媽媽走後，慕容雲鶴脫了外衣，一捧一捧的挪開夾雜枯枝爛葉的塵土，將他死去的孩兒從髒汙不堪的土坑裏抱在手中。
膚色已由紫轉青的小小胎兒，不及一捧。
“可憐的孩兒，是爹爹不好，爹爹回來晚了。爹爹這就帶你回家。……媳婦，你等我，我送了孩兒回家，馬上就來找你。”
慕容雲鶴抱著衣裳包，穿林而去。
廚房院裏，紗姑姑獨自一人在鍋灶邊忙碌，一夜都在照看醜丫，所以很多事都沒來得及做。
花花和月姑姑趕來的時候，院外已經有無聊的奴才，在轉悠等飯。
“這麽晚了，昨兒備下的這些……做什麽都來不及了。”花花原地轉了轉，一眼看見廚房門口的一桶麵糊。
這大木桶裏，本來隻有半桶清水，是昨晚忙著攙醜丫回房的時候，不小心碰撒了窗台上的半盆白麵。
花花想起醜丫在家時常做的卷餅，扭頭看看備著要清炒的蘿卜絲，猛一跺腳：“姑姑，咱炸蘿卜糕吧！”
“炸蘿卜糕？”月姑姑從蘿卜絲看回花花，不知道她說的蘿卜糕，是什麽東西。
“把切好的蘿卜絲混上麵糊，再撒了細鹽蔥花拌勻，每個這麽大，進油鍋裏翻兩個身就好了！”花花邊說邊在麵前比劃，隨後也不管月姑姑有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便抓了裝蘿卜絲的木盆過來。
兩個大鍋裏，都倒了半鍋油，花花晃著盛飯菜時用的勺子，告訴月姑姑，怎麽把滴著麵糊的蘿卜糕做成一指寬的圓餅。
“這東西能行嗎？就是時辰夠了，她們若是都說吃不飽……”
“姑姑放心，這東西隻有吃不夠的，沒有吃不飽的。我在家的時候，隻要家裏有農活要忙，我二嬸就做這個唬弄我們的腸胃。”
“……”
沒辦法的辦法，除了照她說的辦，還能怎麽樣。
紗姑姑一人看著兩個鍋灶的柴火，花花與月姑姑一人守著一口油鍋。
攪拌了蘿卜絲的麵糊，足足三大盆，炸好的蘿卜糕一塊一塊，很快也堆滿了菜桶。
寅時剛到，海媽媽與幾個婆子談笑著先進了院。
花花知道，她是故意先來，想替她們幾個找理由，好推脫晚了早餐的責任。
一個多月的相處，花花早已了解海媽媽的為人。
她麵上再冷，心都是暖的，隻是那張嘴，總把善心藏在怨罵裏。
在這全是罪奴的農園裏，像海媽媽一樣為人處世的，還有很多。
比如第一次見麵，便讓醜丫覺得很不好相處的，月姑姑和紗姑姑。
“在這裏，你越純善，別人越欺負你！要知道，陳家莊的管事，未必都是瞎子，被丟到這裏的奴才，二十個裏頂多有半個是冤枉的。剩下的十九個半，絕對都不是好東西。在小人堆裏生活，就要學著比小人更生硬刻薄，隻有這樣，她們才不敢對你動手腳。”這話是月姑姑跟醜丫姐妹倆說了幾百遍的，可惜，她們倆一直不懂這話裏的深意。
海媽媽也曾經借著與月姑姑聊天，把處世之道說給她們聽：“老話說的好：寧罪君子，不罪小人。這是為什麽呢？因為君子寬仁，你做了得罪他的事，隻要去哭一哭求一求，他可能就原諒你了。但小人呢？你不得罪她，她都憋著壞要害你，若你敢惹了她不順心，指不定她要怎麽報複你呢！你看看咱們這農園裏，有君子嗎？整個園子裏都是他媽的無恥小人。前一秒跟你姐姐妹妹的親熱玩鬧，下一秒便在你後腰捅刀子，完事之後還在你背上蹭蹭手，問你：好姐妹，你哪裏疼啊，要不要我幫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