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他回家了
第314章他回家了
太多太多舍得的寶貝都還在那裏,此刻,都成了灰燼。
讓醜丫死心,便也是讓自己死心,花花接著又說:“不光咱們家,整個蘭娃村都成了廢墟。那裏,再也不是咱們的家院,把它忘了吧。舍不得的那些,日後咱們還會再有的。”
“失去的,不會再回來。再有的,也不會是原來失去的。就像那邊的花,去年落了,今年又開。你說。它還是去年那朵嗎?”
“別想了,我去套車,咱們該走了。”花花說著又舀半碗水遞給醜丫,然後自己到後麵的林子裏去拽棗棗過來。
花花從身邊走開,醜丫才發現,她竟是一直躺在車上。
據花花說,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但醜丫身上的衣服卻都是幹的,再看花花的背影,她的衣裳似乎也不是很濕。
“她是用身子為我擋雨嗎?這個傻孩子!”醜丫低語兩聲,轉而又想,花花比自己瘦弱許多,怎麽可能擋得住雨水。
等花花套好馬車,牽著韁繩走出小院,她才發現,在馬車停著的地方,滿地鋪著厚厚的枯草。
她那纖弱的雙臂,是怎麽將我從林子裏拖回來的?她把我藏在車下避雨,還用厚厚的枯草墊在我身下,那她自己呢?她又是怎麽將我從馬車下,搬到車上來的?
“花花,傻子在哪裏?”醜丫突然發問,想詐破花花的謊言。
一定是傻子在這裏,否則花花做不到這些的!他一定在這裏!
“好妹子,你就別跟我玩鬧了吧,讓他出來。”
“……”花花看著東張西望的醜丫,實在不知該怎麽說,才能讓她相信,傻子真的不見了。
“別騙我了,你一撒謊,眼睛就不敢看人!”
“好姐姐,我騙你做什麽!”花花停下腳步,在一堆破爛鍋碗堆裏,翻出藏著的包袱。
醜丫不肯接她遞過來的包袱,倔強道:“你就是在騙我。”
“他真的不見了!”花花將包袱放在車上,朝周圍亂指:“你自己看,看看他會在哪裏?若是他真的在這裏,怎會不跟著?”
“那他去哪裏了?他為什麽還不回來?要是咱們走了,他卻又回來了,就像那次似的……”
花花指著包袱上蓋著的傻子的上衣問醜丫:“你要留在這裏等他嗎?三天了,若是他知道回來,為什麽還不見蹤影?……若你要留下等他,我陪你。”
那件外衣上,還沾著許多血跡和泥土,硬邦邦得,像是八百年沒人穿的垃圾。
醜丫不願相信那是傻子的衣裳,可那領口裏,分明是她笨拙的針腳……
“你說他被閃電擊中了,對不對?”花花雙手捏著醜丫的肩頭,用力搖晃著讓她看自己:“或許,他被閃電打醒了,想起了從前,卻忘了現在。所以他走了,回家去了。這是有可能的!他倒在你腳下的時候,也是剛下了暴雨,那天夜裏也雷鳴電閃的,對不對?或許他……”
“對,你說得對!除非他死了,或者忘了,否則絕不會離開咱們的!對,他回家去了,他回家了!”醜丫目光空洞的望著花花,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衣襟,碎在花花心裏。
“衛然哥曾說,若姐夫他不是傻子,十個他也打不過姐夫一個的!而且娘親從前也說,姐夫原來定是逍遙王府的忠仆!他因暴雨雷電而癡傻,又因暴雨雷電而恢複心神,這就是他的命,也是你的命,你……”
“隻要他好,我便安心。”醜丫呼的甩開花花的手,隨後竟畢恭畢敬的跪在車上,朝著天上太陽磕頭祈禱:“天老爺,你一定要保佑我夫君,保佑他逢凶化吉,歲歲平安,福壽綿長……”
隻有祈禱與祝福,才能讓醜丫安心。
她安下心不再胡思亂想,花花便也能靜下心來,在山林裏小心尋路。
不走官道,不走大道,穿山越林,朝著娘親說的方向緩緩而行。
從清晨,到午後,棗棗啃著腳邊青草不肯再走,花花和醜丫也饑腸轆轆四肢無力。
周圍寂靜得就連鳥叫蟲鳴都不聞一聲。
“我去扯點野菜,從這裏到陳家莊還遠著呢,好歹先對付幾口!”花花說著把韁繩遞給醜丫,自己則不顧泥濘,到地上尋找能吃的野菜。
春日,正是玩物複蘇的時節。
雖然野菜遍地,能直接生吃的卻不多。
花花踩著山泥四下尋找,能扯在手裏的準備給醜丫充饑的,全是手指長的婆婆丁。
鮮嫩的婆婆丁還沒到開花的時候,微苦,天生得清熱解毒、消腫散結,利尿通淋的功效,簡直是老天恩賜給醜丫的續命良藥。
嚴重燙傷後,雨裏泥裏的髒了傷口,讓她昏迷三天三夜的高熱,大概也是花花不停的用婆婆丁搗汁塞在她嘴裏,才硬生生從閻王爺的手裏,將她拖拽回來的吧。
虛弱的醜丫,半依半坐的看著花花在四周忙碌,眼圈不知不覺得濕潤。
“好妹子,若是沒有你,我可怎麽……”
“瞎說什麽呢?”花花抱著一捧菜葉子到車邊,故作輕鬆的眨眼輕笑:“看,我掐得多幹淨,一點髒泥都沒沾染呢!嚐嚐吧。”
“你說……”
看著花花放在麵前的野菜葉子,醜丫想到的,是他那癡傻的夫君。
本想問一聲:“你說,他現在有東西吃嗎?”
再看花花那略帶幾分勉強的笑臉,還是忍了。
“說什麽?”花花問。
“你說這些新鮮的野菜,要是合著雜糧麵貼了餅子,得多香啊?”
“嗬嗬,是啊,燉上一鍋新鮮的小魚仔,圍著貼一圈雜糧餅,姐夫一定能吃得忘了……”
整日都在身邊的一個人,忽然憑空消失,別說醜丫,就是花花一時之間也無法適應。
醜丫裝作沒聽清花花的話,低頭小口小口的嚼著菜葉子。
再抬頭時,兩行熱淚掛在臉頰:“花花,那邊有兩朵白色的花兒,你去折來。”
光想著照顧醜丫,連花花自己,都忘了要給娘親戴孝。
兩朵潔白的小花,被醜丫和花花別在鬢邊,微風撫過時,瓣蕊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