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安全感
第91章安全感
“走？外頭的火還燒著，咱們走了家怎麽辦？要是房子燒起來，你……”
“別管了！若真是逃不掉烈火摧殘，那我也就認了！”
醜丫從裏屋到廚房隨便看看，然後抓了木梳踹在懷裏：“走吧！”
院門外，醜丫再次給花花整理衣領，把鎖門的鑰匙揣進衣懷：“若是實在害怕，你就先回家！就說咱倆在山上吵架了，所以你先回家了！你二嬸會信的！”
“不，我要跟你在一起！”花花反手握住醜丫的手，後話還沒說出來，已哽咽得不能出聲。
“好！”醜丫點點頭，拉著她便朝後山走去：“咱們從這裏繞著村子去村西頭，把那獨輪車推到山上去拉柴禾，等到咱們再繞回來的時候，那些木柴也燒的差不多了！村裏人來不來救火，咱們都要做出剛知道家裏著火的樣子……”
邊說邊走，心裏焦急，腳下便也飛快，沒一會就找到了藏在溝渠中的獨輪車。
幹死的草魚和鯽魚被裝進木盆，又用另一個空著的木盆壓在上頭。
傻子吭哧吭哧的推著獨輪車上山，一會告訴花花：“別怕啊，我打死的，死了就不會動了，不欺負花花。”過一會，又湊到醜丫身邊說：“媳婦乖，不怕啊。都死啦，都不動啦！燒渣渣，全燒渣渣……”
醜丫自幼便跟著娘親在廚房裏消磨時光。殺雞宰魚見慣了血腥的小丫頭，自以為內心很強大，可是，每當身邊的山林裏稍稍有些異動，她的身子就會猛地顫抖，隨後如受驚的小鹿似得，張望細聽。當傻子一次又一次的湊到她身邊輕聲安慰，一股悄然而生的安全感，漸漸將她惶恐的心鬆緩下來。
“花花，連傻子都比咱們鎮定，難道咱倆還不如一個他嗎？咱不怕了啊！”
“嗯，不，不怕……”花花的臉色，始終沒有好過。
傻子的安慰，讓醜丫倍感安全，但在花花這裏，卻像是一根又一根的鋼針，沒完沒了的刺進她那脆弱的心頭，讓她渾身都不自覺的為之顫抖。
“求你了，別再跟我說什麽打死燒死之類的話了，我真的好害怕，我不要聽了。”花花幾乎是哭著央求傻子。
“啊！不說。”傻子點點頭，抱著手裏的柴草，回到醜丫身邊幹活。
一路胡亂收拾東西裝車朝回家的方向奔走，不經意間望向村頭，才發覺那烈火濃煙已越來越近。
醜丫反複交代花花和傻子，回家之後要怎麽說，怎麽做。隨後便狂掃似得力求最開的速度將小車裝滿。
不到半個時辰，小小的獨輪車就被柴草、野果、蘑菇之類的東西裝得滿滿當當。
再一次回到自家門前，還沒進院門，醜丫就大叫起來：“唉呀媽呀！這可怎麽好啊！我家怎麽著火了啊……”
“趕緊救火吧！快救火吧！”花花的聲音，依然帶著因驚恐而來的顫音。
刷著防火隔火的灰泥的屋頂上，還留著茅草燃燒後的黑灰，後院的木柴火光依舊，人沒到跟前，就被烤得臉頰發燙。
醜丫先把獨輪車上的木盆抱進屋裏，隨便車上的東西散落在地：“不用管這些，就打水潑水就行，朝咱家後牆上潑，要是有人來了問起，就說木柴燒了就燒了，救下來也沒剩下多少，隻要房子沒事就好！”
“醜丫，我不敢去後頭啊……”花花像個尾巴似得，跟在醜丫身後。
醜丫從小就知道花花膽小，這時候更是知道她的膽怯，於是朝傻子吩咐：“夫君，打水去吧！記著，別把水潑到柴堆上啊！”
花花跟著醜丫進屋，腳跟還沒站穩，便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不敢邁步。
兩隻毛發焦糊黃鼠狼，正趴在水缸邊上捧水，一隻渾身燒焦的黃鼠狼，姿勢怪異的趴在地上。
“你們是在用水缸裏的水就它？”
醜丫將手裏的木盆放在鍋台，見那兩個黃鼠狼的上半身都是濕的，而地上的黃鼠狼身上也撒著水，不由得鼻尖發酸。
“都是我不好，我竟然把你們給忘了！這麽久了，你們都乖乖的住在院外，再也沒有到院子裏來胡鬧，也很聽話的沒有到村裏去搗亂，而我卻在你們拚死救火的時候，把你們給忘記在這裏……都是我不好……”
兩隻趴在水缸邊上的黃鼠狼，似乎能聽懂醜丫在說什麽，竟與醜丫同聲哀嚎。
地上的黃鼠狼早已死透，醜丫忍著眼淚朝另外兩個黃鼠狼說：“去把你們受傷的同伴都找來，我這裏有藥，能給它們包紮傷口，去吧，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我在說什麽。”
“醜丫，這個要怎麽弄？”
花花忍著淚，強裝堅強。見木盆裏的魚都站著灰土，於是又找了個木盆添上水，單手拿著菜板上的小刀，等著醜丫發話。
“這些都死了，賣不掉，也一時吃不完，你幫我把魚鱗都刮了，剩下的我自己弄就行，等做好了鹹魚……”
“鹹魚是嗎？我見過鹹魚，都是從後背開膛的……你不用管了！魚頭都單獨放著，這幾天燉著吃吧！”花花話還沒說完，手裏的小刀已開始唰唰的忙乎起來。
見花花認真動手，醜丫也不再多說什麽。
或許，讓花花專心做些事，才能稍稍緩解她心中的恐懼吧。
水缸邊的黃鼠狼，走開許久也沒回來，醜丫放心不下後院的火堆，便留花花在屋裏，自己到後院去找傻子。
“水！牆！木柴沒沾上！”傻子抱著木桶，兩眼緊盯著木柴火堆，像是很怕宋老狗再爬出來似得。
醜丫在傻子緊繃著的臂膀上拍拍，溫聲到：”別怕，他死了，再也不會出來了！等這些木柴都燒完，他就會變成渣子，人渣人渣，就是這麽來的！到時候就是誰來找咱們也不怕了！”
傻子點點頭：“嗯，不怕。”
火葬，將人燒成灰燼。
這是醜丫娘從前給醜丫講過的故事。
那時候醜丫不信，她覺得人是有血肉的，就算木柴再多，也不可能將骨頭都燒成渣滓。
但醜丫娘卻堅持說，在她原來的那個世界裏，人若是死了，就要先送去燒成灰，然後再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