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傻子追影
第23章傻子追影
“就算沒有這些事，咱們也應該送他走的。你看他，手上沒有繭，身上沒有傷，細皮嫩肉的，雖然傻了，但舉手投足還是有幾分儒雅靈秀的意思，說不定真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公子呢！……唉，這都兩天了，指不定他家人多著急，若是讓他留在咱們村裏，不是害了他嗎？”醜丫比花花更明白事理，可越是這樣，她越是舍不得就這樣送傻子走。
其實，說到心底裏，醜丫不是舍不得讓傻子走，而是不放心。
她想，那條通往婉昭城的官道，也能通往其他地方，萬一傻子走錯了路，或者路上被人欺負，可要怎麽好。
“人都說吉人自有天相，傻子能在半夜被你救回來，就一定還會有其他的福運等著他！你放心吧，天底下究竟還是好人多，說不定到了官道上，他就能遇著尋他的人呢！”
所有道理都明白，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斷也沒有再回頭的道理，再不放心，憑著她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又能怎麽樣呢？所以，縱使不舍，也還是要舍。醜丫唯一能做的，就是又使勁的給傻子懷裏多塞些海棠果，然後領著他繼續朝著官道的方向走去。
一路，醜丫都在反複的告訴傻子：“除了你懷裏的這些果子，千萬不要再摘別的果子啊！別的果子吃了都要唔嚕嚕的！”
“恩，不摘，唔嚕嚕！”
傻子不厭其煩的聽著，應承著，一個接著一個的吃著海棠果，就好像他的肚子永遠都填不滿。
官道，就在眼前，醜丫的腳步越走越慢，仿佛每一步都走在爛泥地裏拔不出來。
“哎呀，你要是舍不得，我送他走！”花花一跺腳，把自己懷裏收著的海棠果拿出來勾搭傻子：“傻子，你追上我，這些就給你吃！”
“吃！”傻子跳著腳就去追。
花花在前麵瘋跑，沒一會就帶著傻子到了官道：“哎呦，跑不動了，給你吧！”
說著，一大把果子足有六七個，全給了傻子。
“你在這裏吃啊！不吃完不許走！吃完就朝那邊走，一直走不許停，知道了嗎？”
“恩！”傻子點頭。
趁著他低頭吃果子的功夫，花花躡手躡腳的後退，離開傻子身邊之後，飛奔著回到醜丫身邊：“走吧！咱們回去。”
醜丫朝花花身後噘嘴：“他跟著你呢！”
“傻子，不是讓你在那裏吃完了再走嗎？不是讓你朝那邊走嗎？你跟著我幹啥？”
“吃！”傻子把手裏的果子都給了醜丫。
微微的秋風帶著山野的清新，吹著傻子單純的笑臉，吹的醜丫心尖尖發酸。
“傻子，你得回家去！你爹娘都想你呢！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別回頭，記住了嗎？”醜丫帶著傻子在官道上走了好遠，確定他聽懂了，然後停下腳步：“走吧，你在前邊走，我在這裏看著你！”
“嗯！”傻子用力點頭，走了兩步，扭頭看看醜丫，又走兩步，再回頭看看，磨蹭半天，也沒走多遠。
當頭豔陽開始朝著西邊去，醜丫和花花站在原地就像是兩塊望夫石，看著傻子漸漸走遠些，然後又無奈的看著他跑回來……又折騰了大半個時辰，花花萬般無奈的拉著醜丫的袖子叫苦：“不能再磨蹭了，否則咱們就要摸黑回去了！”
“那咋整啊，他不肯走，咱們都來來回回從官道到山路的五六趟了，總不能把他打暈了扔在這裏吧？”
“再晚一會，他就是肯走，天黑前也回不到婉昭城！難道你放心他一個人在城外過夜嗎？”
這話簡直是直接戳到了醜丫的心窩子，不等花花再說，她已經咬著嘴跺腳，恨不能揪著傻子的耳朵，送他回婉昭城。
花花知道醜丫在想什麽，於是無奈的說：“咱們不能送他去婉昭城，我要是夜不歸宿，那這兩條腿可就保不住了！”
“那怎麽辦？”
醜丫紅著眼圈，為難的快要哭出來。
“啊……吃！”
不知什麽時候，傻子又回到了二人的身邊。
半邊掛著胭脂紅，半邊透著淡明黃的海棠果，在傻子手上晃動著，醜丫咬著嘴，看著看著就掉了眼淚。
“哎呀！真是……你要愁死我了！”花花狠狠的沉了口氣，一低頭，恰好看見傻子那斜斜的影子。
“傻子，你還想吃魚嗎？在石頭上烤的那個！”花花問。
傻子似乎想了想才知道那是什麽，重重點頭的功夫，嘴角又滴答出了哈喇子。
“你看，這個……”花花拉傻子在官道中間站好，然後在他的影子上跺跺腳：“你要是能踩著這裏，咱們就有魚吃！”
“踩？”傻子眼睛放著光，扭頭去看醜丫，像是再問：她說的是真的嗎？
官道是東西方向的大路，婉昭城在東，瓊州城在西，午後的陽光隻會讓傻子的身影越拉越長……醜丫違心的點點頭：“踩著那影子的腦袋，咱們就有魚吃！快去踩吧！”
傻子高興的跳腳拍手，邁步就去追影子：“踩！吃魚！”
“快，快追啊！就要追上了！快點！再快點！使勁追啊！追上了就有魚吃……”
花花在原地不停的喊著，眼看著傻子跟地上的影子較上了勁，回手拉起醜丫就躲進路邊的樹叢：“咱們就在這裏看著，別哭，咱們就在這裏看著。”
午後的官道上，除了傻子埋頭苦追著自己的影子，再沒有半個人影。
醜丫和花花在樹叢裏一直看著，傻子那高高瘦瘦的身影，從遠處，到更遠處，到看不見，不知什麽時候，花花的臉上也掛了眼淚：“好了，別哭了，他走了！回家去了！”
走出樹叢，醜丫的袖子裏掉出一個紅透了的海棠果，像是故意勾她心魂似得，滾落在之前傻子站著的官道上。
“別撿了，路太直，萬一傻子回頭，會看見咱們的。”
“可……萬一他回頭的時候，看不到咱們呢？他會不會走到深山裏，或者，他會不會被撞到？萬一撞了人，被人打了可怎麽辦？要是……”
太多不好的想法湧入腦海，醜丫再說不下去，一把抱住垂淚無語的花花：“咱們是不是太壞了！萬一他出事了可怎麽辦啊？這裏離婉昭城那麽遠，他能走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