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我不要做活寡婦
第13章我不要做活寡婦
醜丫說著很委屈似得嗚嗚痛哭,聲聲涕淚泣血的抱怨:“找不到傻子回家去,我就不能退婚改嫁。……要是退婚之前他死了,他們家一定會讓我去做活寡婦的,我才十二,我不要做活寡婦啊……”
花花膽子雖小,但也不是癡傻的村童,聽到醜丫這些抱怨哭訴,趕緊抹淚接話:“醜丫,現在我表哥找回來了,隻要你家給夠了我姑父要的銀錢,他們會同意退婚的,快別哭了啊……”
頭發蓬亂,臉頰帶傷,鼻涕眼淚一大把,醜丫的模樣淒慘惹憐。
先前脾氣最暴躁的那位,此刻反而臉上的憐憫最多,狠狠的跺著那隻被釘板刺傷的腳板,嚷道:“他娘的,這都是什麽亂糟糟的人家?老大,這人扛還是不扛!趕緊的說句話!”
領頭人皺著眉頭,深深淺淺的目光在醜丫和花花身上來回,半天,才朝快要哭斷腸子的醜丫說:“別嚎喪了,這傻子既然是有戶籍名帖的,咱們也沒有抗揍他的道理!不過……”
領頭人拉長的尾音,讓醜丫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地,連哭聲都啞然停滯,隻秉著呼吸等著他的後話。
“咱們連夜奔走了幾個村子水米未進,你去招呼頓飯來!”
招呼頓飯?
醜丫傻在原地,不知道這飯要怎麽招呼,從哪裏招呼。
“醜丫,還不起來做飯!”
在正常人家長大的花花,不會像一貫獨門獨戶,沒見過親戚來往的醜丫那麽木訥,一聽那人說招呼飯菜,她臉上的表情頓時就鬆快許多。
燒水衝茶,和麵洗菜,兩個小丫頭忙的團團轉。
坐在地上掏灰玩的傻子,被醜丫拽到柴堆邊,隨手扯了兩根樹杈給他:“就在這裏玩,哪裏都不許去啊!”
“啊……”
傻子把樹杈寶貝似得抱著,用力點頭。
見他一身黑灰,仰著臉傻笑,醜丫狠狠的白了一眼:“就會:啊!啊!的亂叫,也不知你是老鴰托生的,還是烏鴉成了精!”
“醜丫,你怎麽能這樣說她……”花花舀一瓢水端到傻子麵前,悄聲說:“渴不渴,喝一口吧?”
“啊……”
傻子沒頭沒腦的大喊一聲,震得花花溫和的表情僵硬在臉上。
醜丫從鍋灶上轉過頭:“你別去招惹他了,趕緊來燒火!”
半盆雜糧麵裏,拌了兩捧剁碎的野菜,裝滿小盆用溫水泡好的小魚幹,正在瀝水。
一直站在門口疑似在監工的漢子,嫌棄的白了一眼:“你就拿這些豬食來招呼人?”
這又是雜糧麵,又是小魚幹的,就是花花平時也很少能吃到,聽那漢子似乎還不滿,趕緊賠笑臉:“大叔,醜丫做的飯菜很好吃的,您一會就知道了!”
醜丫不敢抬頭看那人,輕聲讓花花把灶頭裏的木柴燒旺,然後從碗櫃裏拿出半碗豬油,狠狠的舀一大勺在鍋裏。
鍋灶裏半熱的豆油,將豬油緩緩融化,大半個月不聞肉香氣的花花,貪婪的吸著鼻子,緊閉著的嘴裏,全是口水。
刺啦……
切好的蔥段與薑片、大茴香一起下鍋,純白色的油煙熱氣,在鍋灶上雲霧似得升起。
整盆小魚幹被倒進鐵鍋,隨著醜丫麻利的翻炒,沒一會就彌散出農家小灶獨有的香氣。
小魚在熱油與翻炒中開始變得金黃,醜丫看著火候,熟練的添加調味料……一大勺醬油,兩小撮粗鹽,再次讓鐵鍋裏散發出爆炒的濃香。
花花一邊添柴看火,一邊癡迷的看著鍋裏的小魚,咽吐沫的聲音,咕嚕咕嚕的,引來門口那人的鄙視。
“小丫頭,你還挺會做飯?就看你這點子手藝,要是嫁給了這個傻子,也真是虧大發了!”領頭人笑眯眯的從裏屋出來,說著雙臂一抱,好奇似得站在一邊,看著醜丫接下來的動作。
爆香的鍋灶裏,被適時添了兩碗溫水,木盆裏拌著野菜的雜糧麵,被醜丫攪動的謔謔作響。
纖白幹淨的小手,熟絡的從木盆裏摳出巴掌大的麵團,怕燙似得在兩手之間來回的顛倒著。這時,鍋裏的湯水已經燒開,正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泡。
“啪!”
醜丫右手朝鍋裏一甩,那光滑的麵團,便聽話的貼在鍋壁。
“啪!啪!啪……”
很快,合著野菜的雜糧麵餅子,在鐵鍋四壁貼了一圈。
一大串動作做好之後,醜丫拿了鍋蓋將鐵鍋蓋上,偷眼看花花的時候,嘴角露出一絲得意,仿佛在說:“怎麽樣,我幹的不錯吧?”
“幹的不錯!”靠在裏屋門框上的領頭人說。
醜丫沒敢接話,很老實的對著那人彎彎腰算是回應,然後便坐在花花身邊一起燒火。
柴堆邊的傻子,口水滴得滿衣襟都是,懷裏抱著的樹杈,還是方才醜丫隨手給他的那兩根。
站在門口“監工”那人,大概是站的累了要進屋去坐,路過傻子身邊的時候,鄙視的朝那傻子跺腳嚇他:“就你這衰樣也能找到媳婦,祖墳上冒青煙了吧!”
“嗬嗬!”領頭人在那人肩上拍了一巴掌,到傻子邊上,跺跺腳示意他看著自己,然後伸手指著醜丫對他說:“好好看著這丫頭,她可是你媳婦呢!哈哈哈……趁著退婚之前抓緊多看幾眼,否則啊,日後再要看這麽俊又會做飯的媳婦,可就難嘍!”
領頭人的玩笑話,引得屋裏屋外的漢子無不大笑。
“啊……”
傻子聽懂了似得點頭,半張著的嘴,又流淌出來一堆哈喇子。
鐵鍋裏的熱氣,頂著醜丫娘親手拚接的木頭鍋蓋,濃鬱的農家小灶的香氣,引得那頭領沒一會就要過來看一眼。
當一盆帶著魚香的野菜貼餅子端上桌,那領頭人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著說:“他娘的,真是想不到啊!咱們這些人,竟然也有吃這玩意的時候!來來來,今兒誰不許跟我搶!我他媽的,還真是叫這一鍋豬食給饞的不輕……”
豬食,還饞的不輕。
端著燉小魚上前的醜丫,低眉順眼的放下東西,走回外屋的時候,才敢與花花對視。
——不然,她也真怕自己露出笑意再招來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