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小時候性子很倔
“在兩年後他娶了顧聞熙過門,三年內添了兩個兒子。小時候性子很倔,很野,沒心沒肺,母親的死都沒覺得特別悲傷。也許是八歲前還沒能體會到感情和母愛,之後卻就失去了,就再沒機會去領會體驗,幾年後有記憶有覺悟才突然感覺到,在那個有著霍西霍野的家裏,我的出現,就好像是個外來人。”
“他們是一家人,是滴血至親,有圓滿的父親母親。而我,沒有。”
他不知怎麽了,突然閉著眼睛開始低低地講以前的事。人如果開始回憶的話仿佛就意味著老了,可他好似自出生以來還從沒跟任何講過。
“所以我十幾歲離。有些滿足感,被需要感,讓我在家沒體驗到卻在站場上體驗到了。逢年過節我佩戴著章回家,表揚信都寄到家裏,父親卻總是看完笑著點點頭,轉眼又去一家人其樂融融了。他都不知道我為那一個笑和一個點頭,整整奮鬥了幾年,不眠不休。”
“他沒有空管我,因為家裏一樣不太平。”
“霍西跟霍野一起長大,隻差兩歲,霍西卻要強得多。有時候我覺得他像我,每次考試拚盡全力拿第一,卻連自己弟弟無心亂塗亂抹出的一幅畫強。父母的焦點永遠都不在他身上。甚至如果霍野沒有跟我出來一起當梹,現在的霍氏,應該會是霍野的。
霍野死了,他繼承霍氏理所應當,這些年他做得很拚很努力,卻隻是平穩無功,失誤有過。他太想做出點什麽成績來,才會連法律都不顧地鋌而走險,我有時候都會覺得那其實都不怪他,真的。”
“後來那幾年,我做得越來越好,位置越來越高。直到有一天我都能帶著一個敬衛隊回家,來回有隊的車接車送,連電視上都出現我的身影,老爺子看我的眼神才變了。可是卻變得越來越陌生。無論我多謙卑,多放下架子,他都隻會冷嘲熱諷說你現在位置坐高坐大了,眼裏哪還容得下我這個小公民?你了解麽?那種哪怕在外麵再風光尊貴,回了家卻依舊不被親緣家人喜歡甚至多看一眼的感覺?”
“我是自卑。我沒有安全感。我強大到就隻剩錢和權勢,隻剩生命和身體回報。”
他喃喃的,伴隨著片尾曲一遍遍循環悠長的播放,說得挖心置腹,許久都沒有這樣過了。
“可是霍野……他卻是我們兄弟裏麵……最單純開朗的一個。他是受寵,卻不炫耀;他是有很多的疼愛,卻懂得珍惜;他尊重我甚至是可憐我,每年逢年過節,是他避開家裏人跟我一起祭拜下生母,再一起過午夜。他是我見過最陽光向上的人,他比誰都更有資格,擁有最寶貴的一生。”
可是後來,他的一生就那樣斷送在了他美好的19歲。
可再說下去,他知道分歧和結點就會出現,不敢說得再深,隻是輕輕抱住她的腰,啞聲低低地承認:“我是會想念他……很想很想……”
就像想念他所有生的希望與溫暖。
那些事發生在他遇到她之前,他生命裏全部的狀態,好的,不好的,尊貴的,頹廢的,都展露給她看。
她小臉上沒有表情,隻盯著已經停止播放的屏幕,手輕輕落在他的後腦上,一個字都沒有說,隻剩心裏的澎湃起伏,像是陪他過了生命最初的那二十幾年。
“我有些累,”霍斯然低啞說道,掌心輕輕抱住她,淡淡囑咐,“如果等一會我睡著,就放我在這裏,不用管。我休息夠了會起來的。”
“你去房間。蓋好被子。現在晚上有些冷了。”他說完了最後一句,眼皮就再沒有睜開。
藍熒熒的屏幕上,閃爍的白建提醒著取出碟片或者循環播放,沙發旁那個纖小的身影卻一直連動都沒有動。她不知怎麽了,沒有推開他,也沒有起身真的獨自去房間睡,隻是慢慢拉過自己膝蓋上的薄毯,麵無表情地蓋在了他身上一些。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的心腸已足夠冷硬,經曆過那樣的事,再沒有什麽可以讓她動容。
她失去了一切的愛,直至世界隻剩她冰冷的孤身一人。
可是。
可是怎麽辦呢?
有些人,連曾經被愛過,都沒有。
她纖細的手指如同蒼白的火柴,覆在薄毯之上隻會微微地發顫,她知道生命之間不能做這樣的比較,可他說過的話就像電影一樣在腦海裏一幕一幕地閃,她真的仔細數過也算過了,這個人真的,連曾經被除了她之外的人愛過……都沒有呢……
夜色寂靜,靜得深入骨髓。
她就一直坐在那兒,像上次一樣,枯坐一夜。
淩晨六七點的時候,霍斯然口袋裏的手機震。
半夜睡在鋪了地毯的地麵上依舊冷硬而僵,他動了一下,翻個身覺得僵硬酸痛,想爬起來卻霎時意識到自己頭下軟軟的,他一怔,似乎猛然就醒了,再仔細一看,那一條腿輕柔平放著的小女人也惺忪著眸慢慢醒來,茫然懵懂地看著他,接著輕微蹙眉,腿是被壓得有些僵了。
那一瞬,霍斯然心底大震。
可手機還在不停地震動,這個時間,天邊剛蒙蒙亮,沒有急事是不會有人打他這個私人號碼的。
他神色愣怔了一秒,撐起了身體爬起來,一邊掏出口袋裏的手機一邊往落地窗前走,嗓音還是惺忪沙啞的沒睡醒的模樣:“喂?”
身後的小女人,也隨後跟著清醒過來了。
腿被壓了那麽久的確是有點沒知覺,恢複知覺時剌剌麻麻的有點難受,林亦彤水眸透出閃亮的光彩來,一瞬間也完全醒了,意識到自己在這裏坐了整整一夜,跟他一起。那小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透出的茫茫情緒,讓人一眼生憐。
“什麽?”他擰眉,英俊如畫般的墨色眉宇蹙到了一起。
“我今天還有點時間,什麽時候?”他問了一句。
片刻後問清楚了又點點頭囑咐道,“你們不用過來,路有些難走。我開車過去,九點半之前會到。”
掛了電話,看向了昏暗的房間裏那個纖細柔軟的身影。
僵了好一會,霍斯然高大挺拔的身影才走過去,背對著清晨單薄的晨曦微光,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蹲下側,手輕輕埋入了她濃密柔軟的黑發之間,再慢慢地,慢慢地擁她入懷。
“謝謝。”許久,他喉結上下一動,才吐出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