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你自己保重些
她於是點頭,盡量讓自己手不抖,拿穩了麵包片,用勺子往上麵抹果醬,強迫自己放心,這一個上午。
研究所裏。
徐敬遠對下麵的那一幕起了興趣。
一男一女一起走進研究院的大門,男人拉住了女人的腕,在一進一退之間兩人僵持了一秒,半晌男人輕叩女人入懷,掌心埋入她後背的發絲之間不知道做了什麽,女人很僵,片刻後退開,一會才走入大廳上了電梯。
男人停留在原地,很久後才走。
“滴”得一聲門禁刷卡聲,徐敬遠回頭,那個纖細柔美的身影正走進來,今天穿了一件無袖的雪紡上衣,米色纖腿褲,後背是拉鏈的,徐敬遠幾乎看一眼就懂了,咳嗽了一聲笑起來,打招呼:“小彤,早!”
“師傅,早。”她柔聲回應,眉宇之間的自信與堅韌一如既往。
“霍氏那邊的調查放一放,這是下午醫科院的講座內容你看下,沒問題的話當我副手,”徐敬遠走過去把資料遞給她,“對了,昨天好像有人打電話要研究院找你,問你有沒有來上班,我說你請假了在家休息,不過沒問到那人姓什麽,是你朋友還是親戚?”
林亦彤一愣。
“女的?”她口呅有些幹澀,打開那份資料,輕輕翻看,目光卻並不停留在上麵。
徐敬遠點點頭,的確是女的。
“口氣衝一點,還是禮貌一點?”她繼續輕問。
徐敬遠蹙眉:“是有點衝,還叫你全名,問了好幾遍確定你還在家,確定沒出事什麽的。”
雲菲。
“對不起,師傅,”她輕輕合上資料,“下午我要帶濤濤去托幼所,這件事,能不能麻煩肖師兄……”
徐敬遠立馬點頭:“行,我就是問你有沒有時間而已,你先去辦你的事,”說完蹙眉低首耳語,“我不是不能找你師兄,你師兄有點愣,做事沒你激靈……”
她笑,如似血殘陽,荼蘼之花。
你看,還是會有人覺得她很好,她有很多用處,她為人和善又從不傷人,她並不該死。
“是我桌上的這個電話嗎?”她問,見徐敬遠疑惑,她又笑著重複一句,“我說昨天你接的那個。”
“對,是這個。”
她點點頭,等徐敬遠走遠之後拿起,查詢了來電,接著反撥回去,響了三聲之後接起,電話裏助理禮貌的嗓音很柔美舒服,聽起來像公司內線,她也柔柔地淺笑著問:“你們雲總,昨天下午的時候打過電話給我?”
她記得是聽誰說起過的,雲菲借老公陸洺止家給的一筆錢開起了小公司,走進出口貿易的一些買賣。
雲總?助理一聽不敢怠慢,又是她們總經理親自打的,回道:“我們雲總正在開會,這位小姐您貴姓,等雲總出來我讓她回電話給您。”
“不用,不如你幫我轉告吧,”她輕聲拒絕,“下午三點在百樂園附近,我想找她談談,也免得她總是費盡心機地來找我卻找不到了了,你說呢?”
她口呅柔和卻幽冷,助理錯愕不解,隻好說:“好的,我一定幫您帶到。”
“謝謝。”
啞聲說完,她將電話掛斷放在了手邊,臉色並不好看。
她無法確定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好不好,自私不自私,她已經這麽做了,那一點點的愧疚卻折磨著她,提醒著她,自己似乎也並不是一個好人。
打開郵箱,她想要看新郵件卻發現並沒有,纖手覆上鍵盤,最終卻隻敲出幾個空格來,心事凝重,卻無法說與誰聽,很難受。
片刻後卻聽見“叮”得一聲響,竟有了新郵件進來,輕輕點開,寄件人欄依舊寫著UNKNOWN,郵件一片空白,竟跟她一樣是敲的空白格鍵,隔著屏幕似乎有凝重的千言萬語要說,她呆了呆,竟笑了,笑中有淚。
纖指輕輕敲字,“如果我不是好人,你會後悔幫我嗎?”
許久那邊才有回應,依舊是熨帖人心的一句:“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地去做壞事,隻是不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
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這樣直戳人心的句子讓她更加想笑,手抖得敲不出字,別人的錯誤,傷害得本身就是她自己,而她為什麽,不能還回去?她為什麽不可以變得一樣壞?如此正人君子,她何以拚得過那些殺人都不見血的惡魔?她何以隻當自己被狗咬過,連痛都熬和血吞下,不吭一聲?
不。
她不能那樣。
明知對方是好心,她卻第一次不想再跟他交談下去,將電腦輕輕合上,假裝自己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的勸慰。
下午三點。百樂園。
就在新太陽托幼所分院對麵。
她閉上眼,被陽光烤曬過的眼皮上一片血紅,她開始無比的,期待那一幕的降臨。
雲裳接到電話的時候,手裏的筆都掉了,臉色微白。
“我好怕她是要跟我當麵對質,姐,我沒試過兩次殺同一個人都殺不掉,哪怕她現在就隻是懷疑我也會心虛的!”雲菲顫聲道,“你幫我去好不好?姐我求你了,你做的事她全都不知道,沒人知道!”
麵前,正匯報經濟報表的財務經理正蹙眉看她,她冷眸移開,扭動轉椅麵向窗外,低啞道:“你去躲躲……”
“現在就去外麵躲躲……等人問起時我會告訴他們你根本就不在京都……菲菲你不要怕,有姐姐在一切都沒事,你自己保重些……”
雲菲聽著聽著眼圈就紅了,哽咽點頭,掛了電話去收拾行李了。
“雲小姐,您下午跟外商的見麵會是在……”
“給我推掉,”她氣若遊絲地說道,往回走,努力讓自己的脊背挺直,眸子放光,重新變回那個打不倒擊不破的堅忍女子,掃一眼秘書,“我下午有約,任何的行程安排,都別來叨擾我。”
下班時人來人往,林亦彤走出研究院的大門就看到眼前那輛悍馬,車裏,霍斯然側麵的輪廓深邃如雕刻,低眉垂首間透著不可抗拒的威嚴與霸氣,他懷裏卻坐著一個粉雕玉砌的小男孩,使勁揪著他肩上的肩章,全然不知那有多重要。更錯愕的是霍斯然竟放縱著他,掌撈著他的背,一眼就掃了過來,落在了林亦彤身上。
她眼裏那深深淺淺的驚駭與後怕,看得他一陣心疼。
“我沒有要你直接到這裏來接我。”她小臉一陣紅一陣白,低頭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