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能醒來

  她依舊疑惑,卻還是攤開後把錢包放在了地上,顧景笙矮身,輕輕扣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詫異的目光裏將她翻轉了一個身,輕輕按下。林亦彤恍惚中被他按著坐在了他的錢包上,她想掙紮,又被他輕輕按住,接著他慢慢坐下來,背對著,讓她慢慢靠上了自己的背。


  如果靠在長椅上,牆壁太涼,半夜睡著了容易掉下來。幾年在敬局裏工作的經驗讓顧景笙知道靠著長椅睡最合適,怕地上冷氣刺骨就給她墊上,如今抱不了她,就隻好讓她靠著自己睡,這樣她稍微一動,他就有感覺,能醒來。


  而林亦彤起初不肯坐的原因,是因為剛剛打開錢包的那一瞬,她看到了錢包側麵的那一張照片。


  照片裏年輕的顧景笙正在靈山瀑布下緊緊地抱著她,將她親昵地按在心口,兩個人笑得燦爛如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靜得人心底生寒,終於顧景笙輕聲開口說:“亦彤……明天,最多到明天,這件事一定會有個結果……”


  他太過了解雲成君的性格,在他上任副領導之前他就曾多次派人調查他的身家背景,而現在,等一旦發現他顧景笙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特殊的後台之後,他便再不會忌憚他。他要他死,那可能就隻是一瞬間的事。所以


  “你聽我的話,明天再不要這樣胡鬧,做這樣根本沒用的混淆視聽……你先出去……等我以後沒事,你如果還在C城的話,我去找你……”他這話是笑著說的,好讓她聽的時候也能感受到他話裏重如千斤的承諾,讓她相信。


  疲憊與寒冷讓林亦彤蜷縮起來,她神情恍惚,腦子卻是異常清醒的。


  “景笙。”她怔怔地輕聲問,“為什麽你總是那麽招恨?這才沒有半年,我就看到你三次被各種各樣不同的人抓?”


  顧景笙聽了笑,笑得滿眸蒼涼。三次麽?他倒是沒數過,他隻是記起那一次海上出行,那個混血男人對他說過的話了。他說,顧,你死定了。他倒是真的希望是隻有自己死定了,可偏偏,年關之前顧父被商界的黑手拉下馬,而年後,莊靜妍被所在的職業大學培訓中心舉報教授論文抄襲,在京都整個教育界都鬧得沸沸揚揚,她瀕臨倒台,半生名譽盡毀。而這些事,是顧景笙在京都跑斷了腿,求遍了所有的關係都拯救不了;這些事,林亦彤都不知道。


  這些天跟她在一起,他心裏總是一陣冰一陣火的,上一瞬覺得似乎一切都能過去,一切都隻是暫時的陰霾;下一瞬就覺得哪兒哪兒都沒有希望了,哪兒哪兒都是一片蒼涼,滿目瘡痍。


  “也許……是我做得太好了……”顧景笙笑意更加璀璨,眼眸裏光芒四溢地開著玩笑,“招人嫉妒……”


  她也被逗得彎了彎嘴角,甜美如曇花一現。緊緊考著的雙手輕輕勾過腿腿彎抱著,啞聲說:“那,我跟你商量件事……”


  “等你出去以後,你快點去找一個家事修養都很好的女孩子,娶回去給伯母伯父看……過兩年,我來當你孩子的幹媽……我知道最近你爸爸媽媽出了一些事,可你知道嗎?到了父母的那個年齡,自己的事業名譽什麽的就真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想看到你成家立業,家庭美滿……”她笑得很甜,蒼白的小臉上眼眶卻微紅,“景笙……我知道你一直想問可我卻沒告訴你,是我自私,想要你多陪我兩天……我現在告訴你,我是愛他的,就算我說了分開,也真的暫時分開了,可我愛他,我以後不恨了就還是會回去的……”


  “景笙……你不要再等我了,知道嗎?”


  顧景笙發誓,這是他這麽些天以來,連聽那麽多的噩耗,連受那麽多的打擊,最感覺到痛的一次。在寒冷寂靜的禁閉室裏,他感覺心口的那個位置就這樣被活生生地撕開,汩汩地淌著鮮血,想說點什麽,喉嚨卻像是被腥甜的血卡住了,發不出聲。


  他想轉身,卻轉不了,劇痛讓他輕輕彎下腰來,眼眶因為強忍而瞬間被染紅,如血的一片。


  還在想。


  幸好是……背對著她。


  “你還好嗎?”她泛白的小臉輕輕側過,“你在發抖。”


  顧景笙聞言立馬回神過來,慢慢停止脊背給她舒服地靠著,仰頭,努力淺笑起來:“……我還好……”


  那一陣強烈的抖,卻還是沒有停下來。


  她長長的纖睫垂下來,將所有濃烈的情緒通通掩下,鼻音微重地“嗯”了一聲,氣若遊絲地說:“晚安。”


  “……晚安。”顧景笙的後腦,輕輕觸到了她溫暖的頭頂。


  她於是便枕著這樣的溫暖靠著他的脊背睡著了,一室的安靜與寒冷吵不醒心思各異的兩個人。她很快睡熟做了個夢,夢裏沒有自己想象以及期待的情節,隻是夢到走了很多很多的路,回頭時望著來路想回去,卻已遙不可及。


  夜那麽短,在第二天醒來時,她渾身僵痛著睜開朦朧的眼,發現顧景笙還在身邊,而她,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時間……用來離他而去。


  她要求打一個電話。


  正第三次錄著筆錄的敬員冷冷抬眸,看著那個清純狼狽的女孩兒,眼裏有著濃重的諷刺和厭惡,放了筆去給她拿監控電話,拿起耳麥聽她打給誰。


  林亦彤撥了一個號碼,通話的人語氣冷淡地叫她“嫂子”,她隻輕聲說了一句“我想出獄了,你過來吧”,電話裏沉默了許久,憋出一句,“……那我現在過去”。


  約莫半個小時以後,一輛路虎慢慢停靠在了敬局門口,那樣低調卻令人一眼驚駭望而生畏的車,大喇喇地停著。寒峰眯起眼睛擋著過分燦爛的陽光下車,到處亂看,直到看見那個纖瘦的女孩兒從敬局裏麵出來,勒了兩圈紅痕的手考還戴著,她想要走上前說話,那敬員卻伸臂擋在她麵前,冷眉挑起,示意禁閉期間不能私下與人交流溝通。


  他必須,在旁邊聽著。


  一夜之間,那女孩兒本就巴掌大的小臉仿佛就削瘦了許多,仰頭聽著敬員說話時頸部及鎖骨瘦弱的曲線暴露無餘,寒峰眯起眼看著,心裏微微刺痛。他以為她已經想好要離開顧景笙重新回來了,上前就去扶她瘦弱無骨的臂,並啞聲讓敬員將她的手考打開。那纖瘦的身影卻往後退,掙紮,一張蒼白的小臉抬起,燦爛的陽光刺紅了她的眼。


  “寒峰……你有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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