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許久
顧景笙隻覺得自己像是跌進了千年冰窖,爬不出來,她明明就在眼前,卻暖不了他一丁點。
慢慢的,握住了那隻在自己身上胡亂摸索的小手。
“亦彤,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死了……”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低啞到塵埃裏去的氣若遊絲的嗓音,頭因為劇痛而不甚清醒,看什麽都是晃的,“你會不會有哪怕那麽一丁點……懷念我……”
大醉一場。
人有時候是需要醉的,醉過之後才會清楚自己糾結得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會那麽毫無選擇地來,又為什麽會如此害怕孤單地走。
清晨的時候光線照射進來,顧景笙慢慢地抬了抬手,睜開眼,看到了伏在自己床前的那個人。
純白的被褥之間,她睡得安穩香甜。
忍不住的,他抬手輕輕地放在她頭上,許久。
想起昨夜發生了什麽。
“叮鈴鈴……”打破這種氛圍的,是她埋在被子裏麵的手機。
林亦彤迷糊醒來,看到顧景笙時驚了一下,接著趕忙翻找自己的手機,找到了跌跌撞撞跑出去,一邊跑一邊用手拉著沒有蹬上鞋子的後腳跟。
“嗯,早上九點多到家……”她的聲音被關在門外。
顧景笙呆了一會翻身起來,目光掃到了手邊的日期,怔了怔。
原來是周六。
還是假期,元旦時分,周六到周日三天假期。
怪不得她能過來。
低頭沉默了好一會,他起身到外麵洗漱,客廳外的陽台上林亦彤正跟林微蘭打電話,她小小的行李箱就放在旁邊。
掛了電話她走進來,顧景笙也正好拿著毛巾走出來,搭在手上,問她,“待會要回去?”
林亦彤一驚,握著手機點點頭,不自在地順了順耳邊的發絲:“你……”
顧景笙看她古怪擔心的眼神就了然,笑了笑,“我沒事了。”
林亦彤還是不放心,可看他的樣子根本沒有要跟自己談的意思,隻好走去拿行李箱。
“昨天晚上……”他在背後說著,斟酌著用詞,“嚇到你了。”
她輕輕蹲在行李箱旁邊,回眸,趕忙搖了搖頭。
顧景笙白色的家居服配著灰色的休閑褲,站在那裏淺笑,像是一瞬間就恢複了翩翩公子的形象,他並不挽留她,這讓林亦彤微微尷尬,出門前,她還是忍不住輕聲開口:“我要說的話都還沒有跟你說,景笙,這件事你不能這樣一廂情願地以為,還有很多事你不知道……”
“等我知道了,會如何?”顧景笙擺正了茶幾,坐下來,淡淡問她。
“傷害不會無緣無故地來,總該有個人讓我去恨,你以為你說了,我就會覺得他沒有錯?我們兄弟情深,會重修舊好?”
門口那個纖小的身影眸光劇烈顫了顫。
顧景笙看著她,嗓音微微幹澀,“你來我這裏,說到底,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她徹底語塞。
“我又不是救世主……”顧景笙淡淡扯起嘴角淺笑了一下,垂下眼簾倒了一杯水給自己,“舍不得恨你……我就隻好恨他了啊……”
林亦彤隻覺得手都有些握不住行李。
她還想再說什麽,想過去告訴他他在自己心裏的位置,像以前一樣重要,一樣親密無間,可此刻隻會顯得矯情了,他也未必能聽得進去。她隻好壓下了那些話,將行李箱拉出門外,水眸抬起看了他一眼,伸手輕輕關上了門。
她什麽都沒說。
顧景笙端著水喝,終於還是一口沒咽下去嗆了出來,滿口淡淡的血腥味,終久不散。
兩個人的家就這點不好,逢年過節總是不夠熱鬧,林亦彤回來時,林微蘭出門買菜還沒回來。
隔壁的那家人,一個工作的女兒和兩個正上學的兒子都放假歸來,正熱鬧得翻了天,關上門還能聽見打鬧嬉戲的聲音。
累。
她舒緩了一下脖子,放下行李倒在了沙發上。
一眼掃過去家裏還是哪兒都沒變,多了一副壁畫,是培訓中心的學生們送給母親的教師節禮物,她略微燦爛地笑了一下,算是這幾天壓抑的補償,卻沒想到隻是起身倒杯水喝,就徹底破壞了她好不容易才陽光起來的心情。
廚房的垃圾桶裏,一張裁剪整潔鑲著藍邊紫花的紙被柔成團丟在裏麵。
林亦彤小臉微僵,蹲下側,想拿出來看看。
門口開門聲傳來,林微蘭正恰好拎了大包小包的菜回來。
“媽。”她興奮地翩飛著跑過去抱住她。
照往常,林微蘭肯定得冷著臉訓她沒眼色,渾身拎著東西跟聖誕樹似的還上來抱,不說先幫她分擔點東西。今天卻稍微有點不同,忍著額上的汗問:“假期在家,不去京都過?”
林亦彤璀璨的笑容一垮,柔聲道:“不去,不放假,他在忙年終大考核。”
“是,他忙。”林微蘭冷笑了下,“忙得總要你遷就他,別指望哪天過節他能主動到丈母娘家來吃個飯,嗯?”
“媽。”她撒嬌。
林微蘭擺擺手,真當她不懂是麽?她懂這個道理,能攀得了高枝,就得能受得了委屈才行。
“去,把魚鱗給我刮了。”
“嗯!”她爽快答應,小手有些困難地握了還在微微撲棱的魚蹲下刮鱗,一眼又瞥到那張紙。
回頭看看母親,她還在忙碌沒空理她,林亦彤輕輕吸一口氣忍不住伸手拿出來看了一眼,皺巴巴的紙攤開一點,剛好摟住右下角蓋著的那個鮮紅如血的章,隻一眼,就震得她腦子裏驟然一片白,險些掉了手裏的魚。
身後剁菜聲已經震天動地般響起。
就那麽恍惚的一眼林亦彤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慢慢抽出來看,一點點攤開的瞬間內容也慢慢映入她的眼中,引爆心裏的一顆又一顆驚雷。
以前,跟雲家鬧得最厲害的時候也說過要打館司,可每次都是虛張聲勢從沒真的打起來過。
所以這法院的傳票,她也是第一次見。
開庭日期是2月中旬,彼時大年剛過。
“晚上餃子做好之後你拿保溫盒給門口老張送去他兒子元旦也不回家,自己守著崗亭過節的,知道了?”林微蘭囑咐。
“嗯。”纖小的人兒起身,把魚放在案板上。
最後起身時瞥了一眼傳票上原告人的姓名:雲菲。
“媽。”她兩隻滑膩膩的小手撐開在洗手台上,嗓音微微幹澀發顫,“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家裏有沒有出過什麽事?”
林微蘭利落地剁著菜:“什麽事?能出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