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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 殘酷無情的命令

  鮑曼咋咋呼呼地把女將們弄醒——在麗達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當了一早上光杆司令,第三帝國最有權勢的核心重新聚攏,希特勒兩手插在黑色皮夾克衣袋裏,牛皮哄哄地走在前麵,鮑曼一會鞍前一會馬後,三軍副官與三個美女緊隨其後,領袖衛隊控製了整個大樓,馬靴的鏗鏹聲仿佛千軍萬馬在樓裏奔馳。


  希特勒率眾來到五樓。整個樓層是一間巨大的會議室,老遠就聽到哈爾德對將領們訓話兼吹牛:“先生們,請拿出你們最後的勇氣來,葉尼塞河不是目標,我希望十天後你們抵達勒拿河。我相信,在元首的英明領導下,這個目標一定會實現……”


  “真是蚊子吹喇叭,個不大,口氣不小。”希特勒衝鮑曼笑了笑,讓希特勒高興的是哈爾德這個老對頭對他的恭維,不料接下來卻聽到這樣的話:“當然,整個作戰方案完全是陸軍的傑作,而我們的元首早已經不理軍務,跌進迷魂湯裏……”


  大廳門口兩個擔任門迎的衛兵打開雙扇門,“全體立正,元首到!”突然響起鏗鏘有力的歌曲:


  世界上腐敗的家夥們正在顫抖,

  我軍將會取得最後的大勝利。


  我軍戰勝了恐怖,我們將再次前進,

  即使是粉身碎骨,明天全世界就屬於德國。


  第一裝甲軍團李斯特司令拉小提琴,第二裝甲軍團維廷霍夫代司令彈鋼琴,第三裝甲軍團萊因哈特吹小號,維京師斯坦納師長打沙錘。所有人打了雞血一般精神亢奮,喧嘩把屋頂掀翻。


  希特勒被激昂情緒感染,抬手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所到之處更加瘋狂。整屋子的大部分麵積被一個精致的沙盤占據,這樣一個沙盤定是日久之功,但卻被告知,是陸軍參謀人員花了一早上時間,在原蘇軍總參謀部沙盤上趕製出來的,與其說是德軍參謀人員們敬業,不如說是蘇軍總參謀部更加專業。沙盤被葉尼塞河一分為二,兩岸的森林草地城市水壩礦藏,尤其是軍事設施都一覽無遺。


  葉尼塞河,是西伯利亞河流中水量最豐盈的世界級大河,總長 3531公裏,由南至北,穿過不同的景觀帶:草原、森林和苔原;夏季的草灘是一個歡樂的世界,一群群牛羊終日在周圍悠蕩,晚霞和婦女豔裝給草場添上了斑斑色彩和情韻;美麗的大森林,樹木高大,鬱鬱蔥蔥;然後經過的是苔原,最後注入北冰洋的喀拉海。


  葉尼塞河兩岸是茂密的森林,是西伯利亞主要的木材產地,葉尼塞河又是最好的木材運輸渠道,充足的電力資源,豐富的木材資源造就了葉尼塞河兩岸的繁榮。


  德國也有森林,但從沒見過這裏的森林那麽茂盛、粗壯的。真正地大物博,物產豐富的是俄羅斯,是廣袤的西伯利亞大地,森林、石油、煤炭、黃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俄羅斯的石油產量位居世界前列,黃金產量世界第一,煤炭人家是不采,存儲量也是第一,木材產量不是第一,那是因為采不過來,俄羅斯占有世界森林麵積1/4的資源。


  希特勒咽了一口唾沫,把視線從沙盤上挪開——再看下去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媽的,俄羅斯才是真正的地大物博,資源豐富。他忽然頓生豪情萬丈,再過半個月,這一切都要屬於德國啦。


  希特勒猝然揮手,他的手是電源閘刀,滿屋子的喧嘩戛然而止。人們詫異地望著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元首:幾秒鍾前還是滿麵春風,現在一臉猙獰,說出的話簡直是從冰窖裏蹦出來的:

  “就在幾分鍾前,我親自簽發了第89號命令,這個命令就是通古斯狂暴。當我們這一偉大的、最後的計劃開始實施的時候,全世界將難以喘息。戰役的主要意圖是德國的所有機械化部隊用迅雷不及掩耳的軍事行動摧毀蘇維埃俄國的殘餘,占領西伯利亞。我們不僅要粉碎俄國遠東的軍隊,將俄國這個國家從地球上清除掉,並且消滅烏拉爾以東的人民。在這一偉大的曆史轉折關頭麵前,必須打破傳統的枷鎖,我要把所有的人從肮髒的道德和良心的腐臭中解救出來。大自然是殘酷的,因此我們也有權成為殘酷的人。如果我把日爾曼民族的精華送上戰場去解救人類,毫不憐惜地獻出德意誌民族珍貴的鮮血,那麽我們就應該消滅那些成千上萬像昆蟲一樣繁殖出來的劣等種族……”


  希特勒剛才講道:當計劃開始實施的時候,全世界將難以喘息。事實上現在滿屋子的人都難以喘息,他們驚得大氣都不敢出,脊背上一陣陣發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有人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對蘇聯人經過一年的懷柔後,元首又回到原來殘酷無情的樣子。假如有人還有一絲懷疑的話,一切疑慮被元首下麵的話一掃而光:


  “戰爭將進行自然的淘汰,劣等民族將被清除掉,將被東普魯的日爾曼人取而代之。我們的殘酷將給德意誌未來帶來富裕和繁榮。”他犀利的目光盯著古德裏安,揮舞著胳膊吼叫:“九月底我到薩拉托夫藝術博物館參觀,我發現整個拉吉舍夫大街全是俄國人,除了我的衛兵竟然沒有一個德國人。我要求你古德裏安,原居住在東普魯士的俄國人全部、一個不剩的驅趕到鄂畢河到葉尼塞河之間,薩拉托夫到奧倫堡之間決不允許有一個俄國人存在。”


  古德裏安感到一陣輕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滿屋子充斥著如釋重負的喘息聲:原來,元首所說的清除是驅逐而不是屠殺。


  “我的將軍們,我要求你們牢牢記住我的話:即將進行的最後戰爭將是場毀滅性的鬥爭,這和我們以前的作戰是不一樣的,迥然不同!在東方俄國必將被消滅。到太平洋去休養你們粘滿硝煙的身軀,前進吧!”


  元首一臉奚落的惡毒:“我的參謀總長,我這算不算不理軍務啊?”


  “算,啊,哈。”哈爾德幹幹的張了張嘴最後變成了舔舔嘴唇。


  希特勒大步流星出門,冉妮亞衝他調侃道:“進門前你說哈爾德吹牛皮,但我發現你把牛都吹到太平洋裏去啦。”


  身後輕輕抽泣,麗達與薇拉擁在一起,薇拉在哭,麗達眼圈發紅。而鮑曼手搭上了薇拉的肩膀:“哭什麽呀?”


  於是終於開始號哭了,就那份磅礴之勢來看,這是理想破滅信念崩潰而哭的,因為她不是對鮑曼,而是向著元首:“我太天真了,元首,我一直以為,一直以為你是俄羅斯人民的救世主,沒想到,真沒想到你要殺光他們……”


  希特勒木了一下,惡聲惡氣地罵道:“小小年紀胡說些什麽?我們要消滅的是布爾什維克死硬分子,誰說要殺俄國人?鮑曼,你幹什麽吃的!”他衝鮑曼吹胡子瞪眼。於是鮑曼衝自己的小情人嘴上一巴掌,這是石破天驚的一巴掌,薇拉嘴角馬上流出殷紅的血。接下來麗達也跟著哭了,連哭帶嚷:“一年來我跟隨你出生入死,眼看勝利在即,你卻要殺光我的同胞,這樣的勝利有屁用,我……我不幹了。”


  一時間,樓道裏充斥著淒婉的哭聲。大戰在即,將士們群情激昂,而元首與鮑曼的小情人們像死了娘一樣悲悲淒淒,未戰言敗,出言不遜,希特勒心情惡劣到了極點,氣得在樓道裏轉圈,順牆跟站著恨不得把自己當壁畫掛牆上的警衛們驚異地望著這難得的一幕,他們定然想不到萬能的元首也有手足無措一籌莫展的窘迫樣子。


  冉妮亞咆哮起來:“夠了,我們前方都是愚昧無知的亞洲人,沒有俄羅斯人。你倆純粹是他媽的抱錯了牌位,哭錯了墳頭。哭,哭什麽哭?再哭回國去。”


  薇拉與麗達馬上沒聲音了,然後是死寂,樓道裏的空氣如同冰凍,從兩邊房間裏擠出幾顆腦袋,像躲藏在海底沙層裏的花園鰻一樣將大半個身子躲藏在房子裏,遇到元首的目光猝然縮回。半晌薇拉望了望鮑曼,怯生生地問:“我的元首,前麵真的沒有俄羅斯人嗎?”


  希特勒沒費功夫跟她廢話,這會兒的幹脆真是深得人心:“施蒙特,傳下去,對放棄抵抗的俄羅斯人一個不殺。”不料薇拉與麗達號啕大哭起來,這次是感動的。


  樓道那頭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在兩個膀大腰圓的校級軍官陪伴下,雄糾糾走過來粗壯的武夫,大蓋帽歪扣在頭上大冬天戴著墨鏡身上馱著左輪手槍、毛瑟二十響、柯爾特,肥大的馬褲鼓鼓囊囊,步子很怪僵硬筆直得像兩腿間夾著什麽似的。


  “舍爾納來了”。鮑曼純屬多餘地說,然後一點都不多餘地咕嘟:這家夥讓自己像一個劣質電影裏的暴徒。


  這家夥沒二話,伴隨著響亮的馬刺氣衝如牛地:“我的元首,舍爾納奉命來到,請指示。”


  希特勒這會高興得要命,這從他沒話找話中可以看出來:“你也不騎馬總戴兩個馬刺做什麽?”


  “熱死啦。”舍爾納用答非所問回擊,“北方非常冷,我在馬褲裏塞滿了羊毛可還是冷得發抖。”


  希特勒:“……”


  舍爾納初聽讓人生氣細聽卻十分傷心地腔調:“元首聽說過沃爾庫塔這個小鎮嗎?在俄羅斯科米自治共和國東北角,南距北極圈160公裏。1931年設居民點,1932年成了勞改營,斯大林陸續將200萬名勞工、犯人和戰俘驅趕到到那裏挖煤,其中160萬人死於嚴寒,40萬人被槍殺。”


  “噢。”希特勒不置可否。他想聽的是舍爾納信誓旦旦的保證以及對自己提拔之恩的感激,可不是2000公裏外又一個集中營的故事。斯大林的集中營太多了,他早就產生了感情疲勞。


  舍爾納是個凶人,他拿來懾人的不光是他的貌似粗豪和臉上的刀痕,還有他勇敢、頑強,狂熱的軍人信念和視死如歸的精神。在進攻阿爾漢格爾斯克戰役中,他曾被蘇軍包圍,在凶多吉少的突圍前他向士兵們發表豪邁的講話:“如果說人的一生是瞬間的煙火,那麽軍人就是其中的一個火星;如果說帝國陸軍的軍人是曇花一現,那麽帝國軍人曾經最高的榮譽就是他們存在緣由。在人生的最後一刻,一個優秀的軍人會選擇在戰鬥中逝去,隻為我的戰友、我的祖國。”


  現如今,這個時刻準備為國捐軀的人卻婆婆媽媽起來:“在你進入莫斯科前夕,我率領我那個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47軍經過一個月的長途跋涉,終於逼近沃爾庫塔,集中營發生了暴亂,卻遭到蘇軍的殘酷鎮壓。我們眼睜睜看著那些可憐的人一批又一批倒在紅軍的機槍下。”


  “為什麽不救援?”鮑曼沒頭沒腦的插話給人家提供了話把子:“我軍是名符其實的步兵,沒坦克沒裝甲車沒卡車,唯一的交通工具是征集的俄國農民的高軲轆馬車。聽說赫特向您抱怨說手上隻有過時坦克,我連過時的坦克都沒有。假如我有一輛雷諾坦克的話,那些人的命也就保下來了。其實那些劊子手們虛弱的很,我的參謀長納茨梅爾將軍開著一輛叮咣作響的履帶式摩托車衝上去,一個連的蘇軍投降啦。”


  “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那一個連的俘虜都被你幹掉了。”希特勒反唇相譏,對方毫不示弱:“是的,我的元首,上千個蘇軍俘虜我一個不剩地幹掉了。”


  希特勒淩厲地掃過去一眼,不是疑惑而是楞怔,他不喜歡楞怔所以這種疑惑與楞怔早已上升為憤怒,“你說了半天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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