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無題

  哄笑,屋子裏活躍起來,戈培爾抹著眼淚說:“人家是敲打你呢。你隻當老師用教鞭打你的頭。”


  “是啊,孩子不打不成器嘛。”


  “這回打你頭,下次打你屁股。”


  “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要變壞。”


  連元首也開玩笑:“君子動口不動手,用拐仗打不算動手吧,說明赫普納不是小人。”


  羅科索夫斯基待鼓噪結束,頓了頓高聲喊叫:“現在,他非要伸長脖子往敵人的圈套裏鑽。我冒死進諫,如果赫普納再不撤軍,一場災厄不可避免,四軍團將死無葬身之地呀元首!”


  副官彈簧般跳起來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你個烏鴉嘴掃帚星,在前線天天哭喪著臉報喪,今天又跑到元首這裏敗興來了。你以為你是誰呀,不過是降將而已。要不是元首可憐你,提拔你,讓你將功折罪,說不定在戰俘營捉虱子呢。真以為自己是替德國打江山來的?戚,敢給元首打小報告。不忠不孝無信無梯。”


  弗拉索夫有氣無力地來了一句:“人家就是替德國打江山來的。”


  羅科索夫斯基被徹底惹毛了,戳著鼻子罵:“當元首麵你還是這麽欺負人。我要是你。就拿根管子從這張鳥嘴通進去,直通到屁.眼,看你肚子裏塞的是什麽稻草。我是堂堂上將,就算是後娘養的也是一個將軍。你是上校,就算是十足親信也是一個上校!以校對將全無敬意,忠孝信梯禮義廉恥掛在嘴上踩在腳底!你才是東西,不是東西的東西。”


  “嗬嗬”。 弗拉索夫閉著眼睛傻乎乎地發神經,偷著向羅科索夫斯基伸出大姆指。


  副官氣得眉毛都快豎起來了,臉一黑猛然向將軍撲過去,麗達與冉妮亞堵在前麵,麗達的口氣倒是柔和得很:“娃娃魚,都上校了,了不起呀,夏天你才是個上尉呀。”冉妮亞字字誅心:“伊格拉夫斯基上尉,噢,上校,你要再敢撒野,明天到大西洋修工事去,你信不信!”


  副官正氣邪氣又都沒啦隻剩下阿諛氣:“美女中校,安好!無恙!我記得你,我們在元首的山莊見過麵。看樣子你懷孕了。保重,嘿嘿。”


  政治局委員們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死磕,即不幫德國人說話也不為俄國人主持公道。希姆萊是個例外,他這會文縐縐的像大學教授:“這位將軍,我有一事不明,你剛才說蘇聯紅軍剩下的都是百戰餘生之人,你說說他們是什麽人?”


  羅科索夫斯基的回答如履薄冰:“黨的副主席,剩下的人與德軍有血海深仇,必將死戰到底,因為好多人的父母死於德軍轟炸,一些人的姐妹被強.暴,還有些人是忠誠的……”


  “夠了,你的意思我聽出來了,這些人與德軍有殺父奪子之仇,奸妻擄女之恨,是吧。”盡管謹言慎行,人家還是不高興。


  元首向希姆萊擺手,他梳理思緒:赫普納打起仗來一向顧頭不顧尾,幾個月前在白湖一頭鑽進梅列茨科夫的包圍圈,44師讓人家一鍋燴,連湯都沒剩下。可是再一想,就算他是天下第一號楞頭青,也不會如此貴人多忘事,記吃不吃打吧,再次鑽進人家精心設置的陷阱裏,除非腦袋讓驢踢了。從地圖上看,蘇爾古特周圍都是沼澤,蘇軍也不會在泥潭裏埋伏吧?肯定是這個俄軍花帥杞人憂天,或者受了赫普納的虐,氣不過故意攪局。


  他用那射寒星的一雙眼光盯著羅科索夫斯基,兩人眼對眼地瞪了一會兒,美男將軍的大眼炯炯很快成了黯然,繼而眼淚盈眶地夢囈:“四麵都是沼澤呀,孤立無援,一個團就能卡住後路,蘇爾古特,燃燒的沼澤。”


  沼澤也能燃燒?希特勒確信,這家夥不光是氣昏了頭,而且氣成神經病了。


  哈爾德大吹大擂時,戈培爾在津津有味地回味幾天來的神仙日子,現在他提了一項不算壞的建議:軍事問題有關人員下去研究,現在最關心的問題是:怎樣迫使蘇聯投降,換言之,東線何時停戰罷兵。


  這是事關帝國前途與命運的大問題。德國打了三年仗,渾身傷疤,耗資巨大,人員損傷百萬,而美國剛剛展示肌肉,像見風就長的霸王樹,玩等你精疲力竭時猛踹一腳的老把戲,德國如果聰明的話應該與斯大林停戰言和,然後全力對付美國。


  法國淪陷後,德國一次次向英國暗送秋天的菠菜,被煙鬼丘吉爾一次次指著鼻子辱罵。德國不斷向美國送玫瑰花,被癱子羅斯福折成兩半扔到廁所裏。現在美國脫掉衣服赤膊上陣,發誓要推翻納粹暴政,斷不會與帝國停戰,停戰的唯一希望是蘇聯。


  巴巴羅薩行動開始後不久,斯大林派人傳來口信:老弟呀,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倆是戰友呀,說好的共同瓜分歐洲,你怎麽平白無故翻臉呀。莫斯科戰役期間,斯大林要學習列寧在一戰期間的做法—以一紙割地賠款的條約來換取和平。但是希特勒自我感覺良好,不僅拒絕和談,還下達了一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腦殘命令,不接受蘇軍投降。


  列寧格勒陷落後,斯大林急不可待地要停戰,但希特勒像羅斯福一樣,把人家送來的橄欖枝扔到房子背後。此後,希特勒高瞻遠矚,掌握了蘇聯的命門,軍事、政治、經濟、宗教、外交多管齊下,波羅的海、黑海、裏海、巴倫支海成了德國的內湖,各加盟共和國改換了門庭。納粹囊括四海,並吞八荒,蘇聯氣數已盡。


  在希特勒的授意下,外交部副部長特維爾與蘇聯方麵一直秘密接觸,隨著德軍不斷向東挺進,斯大林的條件也越來越低。現在,蘇聯的全權外交大臣、德國人民的老朋友莫洛托夫早就秘密在莫斯科待命。蘇聯現在的停戰條件是以鄂畢河為界。這,就是裏賓特洛甫說的戰爭與和平。希特勒借他的口說出來,讓帝國議長當探路石。


  帝國議長闡述德蘇秘密談判過程與停戰條件,希姆萊第一個不答應了,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沒聽錯吧?你的意思是德國與蘇聯在鄂畢河停戰?而不是讓蘇聯無條件投降?”


  裏賓特洛甫點頭,望了望元首。希姆萊站起來氣衝衝地說:“搞什麽搞,弄了半天是割地停戰呀。不行不行,革命不能半途而廢,德國必須全勝,斯大林必須滾蛋。”


  戈培爾連諷刺帶挖苦兼出賣:“哎,假貴族,上次國會討論從蘇聯劃220萬平方公裏的以土地換和平的方案,好多議員都不同意,我記得當時你埋怨元首對敵人姑息,還說今年以來元首的革命意誌衰退了,不像以前那麽堅強了。今天拿出這麽個半吊子方案,你怎麽讓議員們心服口服。”


  “人家有的是辦法,給每個議員發一瓶香檳酒不就結了?”連哈爾德也想占便宜,“啪”一聲,一塊麻布飛過來正拍在他的眼鏡上,麻布落地時順便把他的金絲眼鏡也帶下來了。


  希特勒艴然不悅,音調鏗鏘地說:“克勞塞維茨在《戰爭論》中說:‘戰略優勢在戰略進攻中會逐漸消失。大多數統帥寧願在遠離目標的地方停下來,而不願離目標太近;而有些具有出色的勇敢和高度的進取精神的統帥往往又超過了目標,因而達不到目的。’裏賓特洛甫是資深的外交家,也是帝國議長。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人家一張嘴你們就連撕帶咬的,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寢其皮、薅其毛。這怎麽共事?”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弗拉索夫恰到好處地打圓場:“哎呀,我越來越覺得今天晚上不應該給大家吃盒飯。為了彌補我的過失,我給大家敬酒。羅科索夫斯基,我給你的酒呢?想獨吞啊,快去拿,順便讓廚房弄兩個菜。什麽?廚房下班了?哎,你們三個姑娘,當回廚娘吧。”


  “好嘞。”三個姑娘連蹦帶跳地出門了。娃娃臉躊躇了一下跟在後麵。


  你方唱罷我登場,這會粉墨登場的是弗拉索夫,手舞足蹈搖搖晃晃胡言亂語看起來是發酒瘋,實際上是借酒壯膽有據有理:“元首啊,平日裏我把自己當成小媳婦,夾著尾巴做人,今天我要說點掏心窩子的話。你知道嗎,前不久,我跟軍事科學院院長伏羅希洛夫、北普魯士軍政學院院長羅特米斯特羅夫等幾個院長,還有朱可夫……”


  “朱可夫?他不是當老宅男的嗎?”希特勒有點詫異。


  弗拉索夫詭密一笑,繼續賣弄:“我們花了整整一個禮拜的時間進行了軍事推演,你們想聽嗎?”


  希特勒的好奇心被勾出:“說吧說吧,別故弄玄虛了,你不就是人前顯擺嗎?”


  羅科索夫斯基懷裏抱著幾瓶酒進來了,屋子裏沸騰了,正襟危坐的政治局委員們一擁而上搶了個精光,當然忘不了向元首獻殷勤。裏賓特洛甫在門把上打開瓶口給元首倒了滿滿一杯子葡萄酒,弗拉索夫站在一邊炫耀:“那是克裏姆林宮特供處自釀的幹葡萄酒,斯大林的最愛:‘赫萬奇卡拉’牌葡萄酒。”


  希姆萊斟酒,弗拉索夫又要炫誇,被對方埋汰了一頓:“這是紅牌伏特加,也叫“斯托利”,純正的俄羅斯伏特加,口感綿軟纖細,香味清淡。不賣弄你會死呀!”


  “不賣弄你會死呀!說你自己呢。”弗拉索夫厚著臉皮說,然後接著滔滔不絕:“我們軍事推演的題目是:假如去年10月底德國沒有全線轉入防禦,而是繼續進攻莫斯科,結果會怎麽樣!”


  “什麽什麽?”希特勒被酒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後急切地連連擺手:“說,說下去,繼續鼓唇搖舌。”


  1941年11月中旬,德軍中央集團軍群對莫斯科發動了第二次進攻,蘇軍拚死抵抗,節節抵抗,11月底,氣溫在兩小時內下降20度,降到零下40多度,仍穿著單衣的德軍一下子凍成了冰棍,汽車輪胎凍成了豆腐渣,汽油變成了果凍,凡是帶鐵的東西都冷縮了,迫擊炮彈卡在炮口,大炮炸膛。


  當德軍在冰天雪地裏苦苦掙紮時,從西伯利亞調來的百萬蘇軍對德軍一頓亂棒加身,德軍差一點成了拿破侖第二。損兵折將還是輕的,悲摧的是德軍四個坦克集群香消玉殞,德意誌長矛折斷了,“閃電戰”的本錢沒有了,德軍退化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步兵。


  今年德軍恢複進攻,由於沒有了裝甲部隊打頭陣,像蝸牛一樣爬呀爬,掙紮到伏爾加下遊能量用盡,蘇聯與英美大舉反攻倒算,德國後方不穩,第三帝國一命歸天。


  “放屁。”“球。”“屁話。”“被子沒蓋嚴。”“雞蛋走路——滾蛋。”“皮球掉米湯裏——混蛋。”各式各樣的漫罵一起迸出。第三帝國號稱千年帝國,這才過了九年,還有九百九十一年的陽壽,被弗拉索夫咒死,不挨罵才怪呢。


  弗拉索夫鐵定要得罪人,直接罔顧群情激憤繼續做擾人的空氣:“還有,去年德國露骨的種族政策在後方製造了死敵,工廠停工,田地荒蕪,交通中斷,人心渙散,學校停課鬧革命,大片地區成了遊擊隊的地盤,到處都有李向陽,遍地都有鐵道遊擊隊”。


  看到大家又要憤慨,弗拉索夫適時轉變話題:“當然,這種最壞的結果最終沒有發生,是由於敬愛的元首補綴乾坤,扭轉乾坤,乾綱獨斷,果敢中斷對莫斯科的第二次進攻,挽救了國家拯救軍隊。以土地改革定人心,以民族獨立定國運,以籠絡東方盟友定軍力,從此走上了勝利的坦途。”


  希特勒心裏美滋滋的。業餘廚師們端來了飯菜,一時間房間內奏響大快朵頤的樂章。希姆萊吃飯不忘埋汰人,夾起一塊紅蘿卜扔到旁邊借題發揮:“什麽以籠絡東方盟友定軍力,離了紅蘿卜,照樣辦宴席。”


  弗拉索夫正把一塊肉往嘴裏塞,聽到後又打開了話匣子:“我們軍事推演的第二個課題是:假如沒有東方盟軍結果會怎麽樣。”


  戈培爾沒好氣地:“結果是我們耳朵更加清靜,沒有個自命不凡者喋喋不休。”


  約德爾難得地開玩笑:“結果是這會我們喝不上酒吃不上肉。”


  “結果是你們吃我的喝我的還咬我。”弗拉索夫馬上借題發揮,然後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用手背抹了下嘴,侃侃而談。


  迄今為止,東線盟軍,包括俄羅斯解放軍、烏克蘭國防軍,還有其它雜七雜八的東方部隊已經陣亡了150萬人,傷者二倍於此,加上逃亡、被俘、失蹤,共計損失了500萬人。他們給德軍擋了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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