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節 隆美爾的間歇
非洲軍團在馬特魯暫時休整,補充給養。對於辦事與思維總是慢半拍的英國紳士來說,德軍進占馬特魯完全是不可想像的:一天前德國人還在利埃邊境上烤羊肉吃,怎麽一下子挺進了這麽多?他們恰恰忘記了隆美爾連同他的手下都是一幫瘋子,連在德軍中打醬油的俄羅斯人民解放軍頭領都是瘋子,英國人在賈紮拉已經領教了他們的瘋狂,隻是這些紳士大人們患了健忘症,老是低估了敵人的能耐。
這不,俄羅斯人民解放軍發揚革命的二杆子精神湧進馬特魯時,熟悉的場境重現:倉庫裏軍需品堆積如山,港口上堆砌著一眼望不到邊的汽油桶,尤其是繳獲的幾十輛坦克無異於雪中送炭,把卡明斯基與隨後趕來的安德裏樂得嘴裏哈拉子都出來了,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倆人為分贓而大打出手。美國的免費油料源源不斷地加進了軸心國的坦克裏,美國免費牛肉罐頭源源不斷地流進德俄聯軍的肚子裏。這些白眼狼吃美國的,用美國的,嘴一抹便罵美國:安德裏嚼了口美國麵包,破口大罵:“他媽的美國的麵包太好吃了。這麽好的東西,羅斯福你這狗娘養的為什麽早點不給老子送來。”卡明斯基樂嗬嗬地照被俘的英國中校屁股上一腳:“他奶奶的你們咋這個慫,為什麽不把倉庫炸了,往汽油桶扔個手榴彈也得老子教你呀。”
元首因為希臘出現問題,匆匆忙忙趕回了雅典,閑下來渾身難受的隆美爾歇息了一天,坐著那輛“猛獁”車到各部隊轉悠去了。
非洲的自然條件的確艱苦。在清晨和黃昏,能見度不受限製,然而白天,熱空氣閃爍跳躍,發出反光,大大影響了炮手們射擊的準確性。在他們周圍會出現海市蜃樓般的一大片湖水,然而真正的湖水千百年前就在這塊大陸的盆地下麵枯竭了,如今隻有阿拉伯人為了集存冬天的陣雨而修建的幹縮和有毒的蓄水池。
從早到晚,太陽炙烤著士兵們的軀體,使之失去水分,變黑脫皮,熱風使他們的嘴唇幹裂,頭發卷曲,眼睛布滿血絲。士兵們的整個神經係統都處在痛苦的折磨中,它使這些意誌消沉、孤獨無援地在非洲作戰的人倍加痛苦。
隆美爾住在一座很小的意大利人修建的活動屋裏——這種住房可以抵禦夜晚零度以下的寒冷。他把房屋和作戰指揮部一起移到托布魯克前線以南的一個淺凹的石穀裏,在那裏,日愈令人煩惱的敵機不易發現他。除了睡覺,他的每一分鍾都被用來為進攻亞曆山大作準備,他甚至無暇給露西寫信,而讓勤務兵根據他的口述代勞。
隆美爾一直不願意穿短褲,但是前線的天氣太熱,最後他還是妥協了。兩條腿在那壯實的身軀下叉開站著,臉被非洲的太陽曬起了水泡,他緊握著蔡斯望遠鏡,凝視著東方。他在捉摸亞曆山大的防禦陣地是怎樣布置的?在什麽地方?他把帽子遞給身後一個活潑的盎格魯人,以便太陽能在帕斯派克斯的風鏡上閃閃發光,這將成為他的形象中一個十分著名的組成部分。他在梅奇尼的戰利品中發現了這副風鏡,便把它留下自用了。隨後,他返身鑽進,自己的指揮車——“猛獁”,接著又駛往另一個製高點。
“猛獁”是施特萊徹送給隆美爾的英國ACV汽車的名字,安德裏在馬特魯繳獲了三輛這種龐大的運輸車。車子的兩邊印有黑白兩色的德國十字符號,標誌著物已易其主。幾天後,隨軍記者弗裏茨?盧克在一份軍人日報裏描述過這輛車:“這個裝甲盒大得和一輛公共汽車一樣,低壓大輪胎又大又圓,就象容克飛機的起落架輪子一樣,一顆機槍子彈仍舊嵌在車上,四壁沒有窗子,漆著藍灰色的偽裝。僅在駕駛員和助手座位處有擋風玻璃,前麵有裝甲的遮陽板保護。隆美爾的‘猛獁’成了他在埃及的士兵們十分熟悉的一件東西。”
波納斯營機槍手們所處的困境——離英軍前沿隻有九百碼遠——使隆美爾除了發起一次新的進攻外,沒有別的選擇餘地。必須盡快地營救他們。夜裏,這些士兵被凍得手僵腳木,白天,他們躺在灼人的陽光下一動不動——一點最輕微的動作都會招致一陣步槍子彈。地麵硬得無法挖掘散兵坑,防禦者似乎隱蔽在某種地堡內。“師部甚至無法告訴我們敵人的陣地在哪裏。”機槍營在自己的日記裏這樣抱怨道。
遮住月光的陰雲迅速地掠過,接著又消失了,隻留下一些喉管被割斷或被刺刀挑死的士兵。難道防守的敵軍就躲在他們的身邊?一小時過去了,一大群英軍士兵突然在黑暗中出現,嘴裏高唱著“到達蒂珀雷裏,這是一條遙遠的路途。”四十多名德國士兵被砍倒,接著敵人又消失在他們隱蔽的地堡中。事實上,由於情況不明,德國人剛巧穿插進英軍第一道地堡防線的中心——這些地堡和地麵平行——,新西蘭守兵正等天亮把他們統統消滅。
早先他曾告訴隆美爾的作戰部長埃勒斯少校:“隆美爾將軍閣下或許不願意聽我的這些話,但是作為另一名高級指揮官,我有責任指出:隻要英國軍隊有那麽一點勇氣,他們完全可以從要塞裏衝出突破口,那樣一來,他們就不僅僅是越過我們師的殘餘部隊,而且會俘獲非洲軍和我的指揮部。那將是德國在利比亞存在的最終結局,也是將軍閣下名譽掃地的時刻。請你最好把這一點轉告你的將軍。”埃勒斯帶著這樣一個消息回來告訴安德裏:“隆美爾指示你轉而進行‘進攻防禦’,向東偵察前進。”他搖著頭走了出來。
颶風式戰鬥機突然從夕陽中猛撲出來,從超低空用機槍向他的指揮車掃射,在他關上鋼甲門之前,他的司機被子彈擊中,一名卡車駕駛員和助手被當場擊斃,電台車也被摧毀。隆美爾用繃帶纏好司機受重傷的頭,然後爬到指揮車的駕駛員座上。
元首罵哈爾德的那些話較之隆美爾手下的軍官們此時的詛咒要溫和得多,因為他們等了很久之後,終於從意大利最高統帥部那裏收到了有關亞曆山大的詳細防禦計劃。現在他們終於明白自己麵臨的是什麽了。原來,英軍士兵在撤退之前,曾沿著這條三十英裏長的環形防線設計和修建了一百三十八個互相連接的戰術據點。就象防禦據點的坦克壕一樣,所有通道全用木頭覆蓋,上麵鋪一層薄沙作為掩蓋,內部還修築了反坦克炮掩體和機槍壕,並在完工時使這些據點與地麵成一水平,以便進攻者一直要到腳踏在上麵時方能發現。
另外,防線周圍都布有密密麻麻的帶刺鐵絲網。此外,正如安德裏說的:“在曆史上你是否可以給我這樣一個例子,滲入敵軍戰線的行動在夜間開始,而第二天清晨是否就能取得勝利?”夜間行動的本身就事先給了敵人一個警告,當總攻擊開始的時候,他們必然會提高警惕。
作為以後進攻用的儲備物資每月又需要二萬五千噸,空軍的給養要九千噸,再加上意大利軍隊和駐在利比亞的意大利居民所需要的六萬三千噸給養,每月的數字驚人地達到十三萬六千噸之多。然而,的黎波裏、班加西和托布魯克的設施每月能容納九萬五千噸物資。
這裏有的隻是汙垢和堅硬的岩石,酷熱的太陽和數不清的蒼蠅。他的士兵生病而且過度疲勞,就連最起碼的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挖個洞都不可能。在駝峰荊棘叢中留下的輕微傷痕,甚至幾個月都無法痊愈,而手上和腿上的疼痛又不斷地折磨著他們。他們的鼻子脫了皮,嘴唇幹裂,起了水泡。駐守在埃及馬特魯前線的頑強指揮官安德裏上校,是一個荒唐而又裝模作樣、但同時又很勇敢的人。
他在寫給柏林的一封信中說:“胃腸係統紊亂——一種寒顫病——在這裏流行,它差不多一月出現一次,使你長時間地感到十分虛弱,最近,我得了這種病三天後,全身感到非常難受,一天竟昏迷了三次。我恢複以後,並未報告自己生病。無論如何,我們所有的非洲勇士,軍官和士兵都將高興地看到離開這裏的那一天,我們會說,永遠也不再到非洲來了!”
非洲夏季最難挨的時刻到來了。坦克停放在露天裏——在沙漠裏,坦克是無處隱藏的,燙得簡直不敢摸一下。隆美爾命令他的電影攝影師們拍下在坦克上煎雞蛋的照片,借以引起德國公眾的注意。雞蛋無法煎熟,於是隆美爾燃著乙炔燈使金屬板上出現了火焰。他仍然沒有丟掉自己過去的那種天才。
隆美爾從托布魯克進入埃及,道路就開始變成一條陡峭曲折的通往薩盧姆的懸崖坡道。深藍色的地中海襯托出它那布局鬆散的碼頭輪廓。海濱公路的左邊,跳入眼簾的是令人眼花繚亂的白沙和海洋,右邊是再次突起的懸崖,陡峭而不規則,高達六百餘英尺。這條路一直通往開羅。然而過了薩盧姆幾英裏,另一條道路岔向右邊,把懸崖分割成夾發針形彎道——德國人把它們稱為S形曲線。這就是哈勒法亞隘口。德軍打進馬特魯後,截斷了好多英軍的退路,一萬五千人當了俘虜,還有許多火炮、車輛以及大量軍需物資,英軍第50師和印度第10師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新西蘭師也遭到重創。其餘的紛紛聚攏在阿拉曼周圍,隆美爾確信,一場大的戰役即將在阿拉曼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