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從沙漠到西西裏
隆美爾迫不及待地把安德裏趕去反擊英軍後,卡爾梅克人隨即向元首發報,報告隆美爾進攻的消息,他猜想元首會大發雷霆,半小時後收到回電,元首對戰事一字沒提,隻是囑咐利用拉電纜的機會,讓隊員們自由活動幾個小時,好好改善下生活。
卡爾梅克人千恩萬謝後關掉電台,望著隊員們發呆。格魯勃斯和米沙找水未歸,身邊是安全員韃靼、技工強奸犯、貼狗皮膏藥的庸醫狗蛋和4個隊員,轉達元首的親切關心後,他們隻是平靜地望著他,仿佛問道:在這荒漠裏能有什麽娛樂活動呢?像那些無所事事的後勤官一樣酗酒和玩紙牌,或留守後方值班的士兵一樣,在彈藥箱裏喂養蠑螈和蠍子?
東方槍炮聲不絕,沙塵直衝雲天,不時有零星的炮彈飛到這裏炸響,以往卡爾梅克人聽到槍炮聲早已血液沸騰,奔赴血肉殺場,可是今天,他沒有一點魂魄激蕩,像剛斷奶的嬰兒一樣。
他忽地一陣莫明其妙的煩惱,渾身像一條蛇在竄動著,引領著他在沙地裏不停地轉圈,全身上下又騷又臊,不停地喝水,真想一頭紮進大海。韃靼眼睛隨著他轉來轉去,狗蛋望著他滿臉赤紅著轉圈:“驢推磨呢?這裏沒有麥子,隻有沙子。”
強奸犯找出病根,把山寨醫生一把推開,湊到他耳邊:“我看你得泄火,賈紮拉有軍人服務站,我昨天去過,不錯。”
卡爾梅克人暴怒起來,衝眼前那張庸俗卑下的臉噴濺唾沫:“我堂堂陸軍外軍處中校,是去那種藏汙納垢地方的人嗎?啊?”他用手指了一圈,把正向這邊走來的隆美爾和第2軍第12師師長臘芬斯坦少將劃進去了:“你們終日營營擾擾,一箇身心弄得猥瑣齷齪,不覺醉生夢死過了一生,豈不可哀!”
隆美爾老遠打趣道:“嗬,那裏來了個教授啊?”走到跟前望著卡爾梅克人關切道:“你麵紅耳赤的是不是病了?沙漠裏幹燥,容易得幹熱病,要不回班加西看醫生吧。”
狗蛋插嘴:“謝謝司令,我們有醫生。”強奸犯低聲咕嚕聲:“賣狗皮膏藥的庸醫。”
隆美爾上下打量著那個自稱為醫生的人,那種出現在小商品市場上挑選處理品的眼神讓狗蛋不舒服:“看哈呀?沒見過醫生呀?”
第12師師長懷疑地發出一連串質問:“你聽診器呢?手術刀呢?怎麽沒戴紅十字標誌?”
“這話說地。戴那玩意兒幹哈?我又不動刀子開膛破腹哈的。我是滿州,不,中國的大夫,中醫。”狗蛋倒有理了。
“中醫?”隆美爾和師長麵麵相覷。見到有人請教,狗蛋來勁了,眯著眼睛搖頭晃腦起來:“中醫學以陰陽五行作為理論基礎,把人體看成是氣、形、神的統一體,通過望、聞、問、切四診合參的方法……”
他感覺身邊空蕩蕩的,睜眼一看,將軍們已經移到別處談話,他著急起來:“還沒嗦完呢整麽走呢?這是《黃帝內經》裏嗦的又不西狗蛋瞎扯雞.巴蛋地……”卡爾梅克人狠狠地把他的話瞪回肚子裏去了。
隆美爾悄聲問道:“你們怎麽弄進來這樣一個活寶?”“元首硬弄進來的。不過他的祖傳藥膏挺管用的。”卡爾梅克人瞄了狗蛋一眼。狗蛋忙不迭地點頭哈腰。
隆美爾與他商量攻占托布魯克後的宣傳問題,人家眉飛色舞地說了半天,換來卡爾梅克人一聲“嗯”,接著是一陣沉默,他倆怏怏不樂地走了。
非洲軍團的領導們走後,卡爾梅克人越發騷動不安,強奸犯又一次遊到跟前,不管他聽不聽,扔下一句話後跑開了。他說,離這不遠的平房區有一個意大利年輕寡婦。
卡爾梅克人一跺腳,向一輛摩托車走去,強奸犯大喊:“頭兒,那是城郊貧民區,開車目標大,最好自己走著去。”
“誰說我要去那個下三爛的地方?”卡爾梅克人笑罵,一溜小跑鑽進帳蓬,出來時軍裝上的中校標識沒有了,換上了上士軍銜,頭上散發出花椒味道,強奸犯咕嘟說,隊長又偷抹了他的發蠟。
卡爾梅克人鑽進意大利軍需官的帳蓬,推著一輛破腳踏車出來,說它破還是譽美之詞,基本上是一個鏽跡斑斑的、露出鐵紅色防鏽油漆的三角鐵棒、再加兩個掉了好幾根輔條的破軲碌而已。狗蛋知道來曆,驚叫起來:“這是貝多因人賣牛糞丟下的噯。”
卡爾梅克人心急火燎地騎車,大屁股剛坐到褐色的皮座上,座子分裂成了兩半掉到地上,隻剩下光禿禿的鐵杆。狗蛋顯示出聰明才智,跑上前摘下頭上的鋼盔扣到鐵杆上,隊長坐到鋼盔上趔趄了一下,猛踏十幾圈腳踏,腳踏車慢慢倒下了,他再次跳下車時把鋼盔也蹭了下來。
卡爾梅克人安上鏈子,屁股下夾著兩隻軲碌一溜煙遠去。從南邊冒起一股沙塵,幾輛車飛馳而來。打頭的一輛半履帶裝甲車直向這裏衝來。狗蛋喊叫:“強奸犯們來了。”
狗蛋嘴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嘴巴,他悟著嘴望著怒目而視的強奸犯:“說錯了嘛,怎麽你也敢打我?”在他的心目中強奸犯與他地位相同,在突擊隊裏屬弱勢群體,他確實沒想到強奸犯對他出手。
“你也敢罵我,我強奸你姐姐了?”狗蛋竟然也罵他強奸犯,是可忍孰不可忍?狗蛋挨揍又挨罵,咬牙切齒地說:“我姐姐可是虎頭山謝大麻子的壓寨夫人,你敢?”
裝甲車吱嘎猛停在兩人前麵,一團塵土越過車向他們撲來,以功臣自居的格魯勃斯讓他們上車提水,兩人麵麵相覷,誰也沒動。
米沙跳下車走到他倆跟前,狗蛋麵無表情地對他說,昨天意大利拉大炮的鐵船拉來了好多甜水,如今誰稀罕喝飄浮著羊糞的汙水?
“隊長呢?”米沙四處搜尋著,“剛走。”強奸犯和狗蛋指向不同的方向,一個人指向海邊,一個人指向米沙剛來的那個方向。
格魯勃斯跳下車,拽過強奸犯的水壺喝了一口,跳著罵開了:“安德裏,你這個狗日的,你讓我們提著腦袋找水,你們在這兒喝開瓊漿玉液了啊,他人呢?我要找他算賬。”
回答他的是一聲炸雷,好像在碼頭上的某個地方綻開,大家你看我,我望著你,聽著那聲炸雷後的連續幾聲炸雷,以及一種怪異的呼嘯。“爬下。”“臥倒。”“娘哎。”韃靼、米沙和狗蛋同時發出警報。
米沙把格魯勃斯推倒,韃靼迅速滾到就近的一個彈坑裏,強奸犯就地爬在沙地裏,狗蛋無措地跑向裝甲車,在險些撞到車頭的時候學會了臥倒。炮彈的呼嘯飛越頭頂時快要震破耳膜,不遠處的一隻儲水罐被炸出一個大洞,一大股清澈的水噴湧而出,轉眼間消失在沙地裏。
狗蛋灰頭土臉地爬起來,蔫頭耷腦地問道:“強奸犯,現在怎麽辦?”
“問他。”鮑斯特先指著格魯勃斯、後指向米沙,隨即爆發:“庸醫,我日你姐。”
炮火越來越密,越來越耀眼,天空全是鐵片的亂哄哄的聲音。在他們頭頂上的空間裏,許許多多巨大的鐵塊崩裂開來,紛紛跌下。炸彈加上炸起的沙塵,像雷雨即將來臨時那樣灰蒙蒙一片。
隆美爾從混沌中出現,問米沙設備是否安全,米沙報告,設備在帳篷下的地下掩體裏,隨即他奔向帳篷。將軍一手擋著濺射過來的沙粒,一邊在四處尋找,強奸狗知道他在找誰,他拉起狗蛋跳上裝甲車,無法啟動引擎,仔細一看,車頭上一個大洞,裏麵隻剩下半個發動機。
兩人向西邊那片平房區奔跑,身後好像向他們喊叫,兩人相視一望,加快了速度。
狗蛋跑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鮑斯特回頭不斷督促他,直跑得兩人上氣不接下氣,嗓子眼裏好像放了一塊燒紅的鐵塊,一發炮彈在巷口炸開,兩人像加了電一般百米衝刺。
強奸犯往前跑了幾步又返回來,被一家院門的一輛腳踏車絆倒了,摔得好此慘重,以致狗蛋回來扶他,強奸犯踢著那輛破車大罵:這是誰的破車,簡直是英國人的地雷,這破車……他愣住了,一則因為腳尖疼痛難耐,更重要的是這車太破了,破得如此熟悉。
話音未落,一個爬牆又踩中浮磚的大個子撲通一聲從前麵牆頭上摔下來了,隨後摔下來的是幾塊泥土磚,一塊未拉地咂到他頭上。他連聲都沒吭半個,上衣敞開,褲子倒是扣得嚴嚴實實的,他把腰帶掛在車把上,推著破腳踏車開始助跑,飛身上車,然後在一聲慘叫聲中又摔在地上——卡爾梅克人坐上了沒有座子的一截鐵杆上。
他爬進來衝鮑斯特和狗蛋大喊大叫:“我的鋼盔呢?”看他那架式,好像他們一起來的,並且在他進這個院子之前把鋼盔交給他倆人保管一樣。院門開了,一個嫵媚的年輕女子煙視媚行的,一手拿著鋼盔,一手拿著他的槍套,她把鋼盔遞給他,把槍套收回去說留給她做個紀念。
卡爾梅克人回過身子拿上鋼盔奪取槍,百忙中還要擠一個男女之間的媚笑。那女人說,“過來玩啊,下回我給你吃意大利通心粉。”片刻後再次囑托“記著,他每三天來一次,今天是第二天,明天該來了。”
卡爾梅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笑眯眯地點頭,把車座——鋼盔扣在光杆上,成功地上車了,那該死的鏈子又掉了,他隻得再次下車搗鼓。
把一切弄順手後,破車子向離弦的箭一般竄出去了,鮑斯特與狗蛋鞍前馬後跟隨——鞍前張保,馬後王橫。
那家夥腳下生風,一輛破車都衝出一小段了,兩人一邊跟在他的破車玩命地跑,一邊又問道:“隊長,怎麽辦?”
“要玩完,有麻煩,英國人不是泥捏的,美國人一直沒睡覺,我就知道人家要反攻。”他把腰弓成蝦米,哼哧哼哧踩著腳踏。
“那下煽兒是誰呀?”盡管跑得差一點吐血,狗蛋的好奇心不絕,卡爾梅克人沒吱聲,鮑斯特解釋道:“意大利軍需官在這裏養的小老婆。”狗蛋被噎得立定了。
卡爾梅克人連人帶車摔倒在裝甲車邊,十分敏捷地爬上裝甲車,所幸電台沒被炸壞,他剛開機,一長串字符出來了,元首大發雷霆:“混蛋,誰讓你關機的?隆美爾剛才報告說,敵人從埃及調來生力軍發動反擊了,趕快向我報告真實戰況。”
……
從地圖上看,意大利像一隻伸進地中海的長統靴子,東岸的薩倫蒂納半島是高跟,靠近西西裏的是靴尖,而西西裏島就好比靴子尖的一顆寶石,與本土若即若離,隨時都會熠熠生輝地落在那隻漂亮的靴子上,今天落在這顆意大利寶石上的是德意誌帝國元首。
元首一行乘坐塔蘭托號渡輪前往墨西拿,墨索裏尼在意大利高官和國王的代表陪同下,站在雷焦卡拉布裏亞碼頭上揮手告別。在為時三天的會談中,元首與墨索裏尼在“誠摯友好和同誌式的氣氛中”就當前雙方共同關心的問題交換了意見,現在,元首將經西西裏到馬爾他,在那裏等待托布魯克陷落的消息。
元首向岸邊揮動著手臂,等到放下手時,對岸已經不遠了。海峽裏水流湍急,大海霎時間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戰場,海風吹著尖厲的“號角”,據說還有希拉岩礁與卡裏布迪斯大旋渦。成群結隊的隼鳥和鸛鳥從北麵飛過墨西拿海峽,不時灑下星星點點的排泄物。
元首還是那一班人:鮑曼結束了馬爾他之旅,隨他出訪意大利,兩位女將、三位副官,再加一個班的領袖衛隊。快到墨西拿時海麵越不平靜,一排排白花花的潮水簇擁著衝過來,聲似雷霆萬鈞,勢如萬馬奔騰。海浪似乎是千百個英勇的戰士,向海岸猛烈地進攻著,發出隆隆呼喊。
西西裏島比李德想像的大很多,有燦爛的陽光和碧藍的海天,墨西拿同樣是一座以風光旖旎聞名的城市,但李德顯得心神不寧,而且看大街上的每一個人都像黑手黨。
在鮑曼的提議下,匆匆遊覽了在卡塔拉尼廣場的薩蒂西瑪?安努茲亞塔教堂,展示的是十二世紀諾曼底建築的折衷主義和華麗的裝飾。
在沒來這裏之前,李德非常想往卡拉瓦喬的寫實畫,進到地區博物館後,他隻在《悔罪的抹大拉的馬利亞》下麵站了十分鍾,這幅畫畫的是這樣一個時刻——抹大拉的馬利亞不再是一個高級妓女,她坐在地上哭泣,珠寶散落在周圍。 李德對鮑曼評論道:“這完全不像一幅宗教畫……一個姑娘坐在矮木凳上晾幹她的頭發,哪裏有悔悟,痛苦,贖罪的保證呢?”
下午,李德謝絕了意大利人的好意,執意要到馬爾他,意大利海軍的驅逐艦把元首送往馬爾他。軍艦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望著無際的大海,眼前白茫茫一片,眺望遠方,那漂在海上的一艘艘輪船,像海麵上的一個個小圓點。一艘意大利炮艦在天水相連處遊動,像嬰兒的搖籃在海麵上蕩著。
李德左手擁著冉妮亞,右手摟著麗達,三人都戴著墨鏡依靠在船欄杆上,由施蒙特給他們拍照。“一、二、三,茄子。”麗達伸出中指和食指,冉妮亞作飛吻狀。
像每次一樣,冉妮亞和麗達吸引了水手們的注意。麗達是標準的俄羅斯姑娘,美麗文靜,冉妮亞渾身上下透著野味,個性張揚,她撩著波浪狀紅色秀發,穿著最時髦的短裙和絲襪,踏著充滿情欲誘惑的高跟鞋,來到了灑滿陽光的甲板上,她的一舉一動都引人矚目、勾人遐想,她的一顰一笑都叫男人心醉、女人羨妒,以致於水手們忘記放纜繩,艦長忘記喝咖啡,了望哨玩忽職守,拿著望遠鏡做遠眺狀,實際上俯視著甲板。
“等會換上軍裝,免得招蜂惹蝶。”李德瞥了她一眼,此時冉妮亞正向軍艦上層建築上的水手們不住地飛吻,其頻率之高,讓元首為她的嘴擔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