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節 利比亞石油問題
陽光明媚的早春,上薩爾茨堡山區沐浴在晨光中。戈培爾夾著皮包從別墅裏出來,瑪格達領著海蒂送到門前,她先吻別老公後,讓小女兒向爸爸揮手再見。別墅到辦公大樓隻有500米,她堅持每天舉行送行儀式,風雨無阻。
一輛軍車急駛在貝希特斯加登並不寬闊的街道上,揚起的塵土漫過戈培爾的褲角,他一臉慍色地望著那輛米色的越野車停在辦公大樓前,隆美爾從車上跳下來,從副官手裏接過皮包,抬頭往上看了一眼,大踏步走進二樓會議室。
元首正與施佩爾低聲談論著,一聲響亮的“報告”聲中,隆美爾雄赳赳地走到前麵,向元首和政治局委員們敬禮,然後這家夥就半點客套和情緒也沒有,直奔主題:“我的元首,各位政治局委員們,請下達進攻命令吧,不然……”
“不然怎麽樣?”元首不滿地向他瞪眼。隆美爾咽了一口唾沫,挺直身子吼道:“不然前線將士們由於長時間無事可幹,會喪失鬥誌的。”
“是啊,我聽說,非洲軍團的士兵們整天忙著兩件事:脫光衣服先在海邊沙灘上拉屎,然後衝進海水裏。”約德爾眯縫著眼睛講道。
一個聲音從隆美爾背後傳來:“我看你把這當成非洲了。這裏是上薩爾茨堡的貝希特斯加登別墅區,是國家領導人的家屬區,不是利比亞沙漠。”
隆美爾轉過身子,向戈培爾歉意地彎腰說了聲對不起。此舉說明他知道自己冒犯了總理大人的褲子。帝國總理彎腰拍打著褲腳,餘怒未消地咕嘟道:“這個冒失鬼,差點把車開到我身上。這可是今早剛換的褲子。”
希姆萊陰陽怪氣地對隆美爾說:“對呀,應該讓他賠償呀。隆美爾,下次你從非洲給戈培爾博士捎件阿拉伯人的長袍來,讓他穿著長袍給德國人民演講。”說完他自己先樂了,是那種尖酸刻薄的笑。
“頭上還得有一頂白頂帽。”裏賓特洛甫見縫插針,戈培爾馬上讓他閉嘴:“那不成了推銷香檳酒的小販子了?”
幾句玩笑,讓挺成衣架的隆美爾放鬆下來。他繞過黨和國家領導人們,獨自坐到靠近窗戶的一張單人沙發上。李德環視四周,等待大家都各就各位,正襟危坐後宣布開會:
“今天兩個議題,一是非洲戰事,二是由施佩爾匯報下秘密工作。非洲戰事本來由隆美爾全權負責,但是,現在情況發生變化,德軍的任務也不限於支撐局麵,而是要有大動作,因此在大政方針上應該由政治局把把關。”
在一陣濃烈的香氣中,戈林一陣風般吹進來,他又遲到了。他穿著長褲子,黑色漆皮的跳舞皮鞋,臉蛋上塗抹著胭脂,手指頭上帶滿了沉重的戒指,上麵鑲的都是他所心愛的紅寶石,腰上還掛著一把金光閃閃的短劍。
元首瞅了戈林一眼,繼續談道:帝國花了那麽大代價發起馬爾他戰役,把最好的坦克軍,即第1軍調給了非洲,囤積了10萬噸物資,不是為了與英國人踢沙灘足球,今天你打過來,明天我再打過去。而是為了在非洲取得決定性戰果。
戈林插言:“幸虧我們占領了馬爾他,現在,從意大利那不勒斯開出的船不必躲避英國軍艦,徑直開到班加西,真暢快。”
李德亦有同感:“這下地中海真變成意大利的池塘了,正如墨索裏尼兩年前吹牛的那樣。”
元首有點歉意地望著隆美爾說:“為了讓你安心準備,我隻得暫時把你留下來,不讓你回非洲,省得你到處闖禍。”
隆美爾不願意了,當眾頂撞元首:“我不喜歡這個評價。我帶領非洲軍團縱橫捭闔,把英國人像趕蒼蠅一般揮來趕去,怎麽成了闖禍了?”
元首正色道:“以前你怎麽打我不管,今年不能再那樣幹了。你要吸取教訓。去年,你把托布魯克圍了半年,還不是讓人家解圍了?這次我們不打則已,要打就一定要打在七寸上。”
隆美爾還想爭辯,元首一句話正說到二級上將的痛處了,把他的嘴堵得死死的,讓他像打嗝的公雞一樣。這句話是:“等你攻下了托布魯克,我們給你擺酒宴,讓你一醉方休。”
一陣沉靜後,李德向施佩爾一揮手,他打開了厚厚的卷宗,迎著大家咄咄逼人的目光,侃侃而談:“下麵請允許我向大家匯報一下新能源開發方麵的事情。早在去年底,元首委托我組織人員,前往利比亞尋找石油……”
利比亞是個北非國家,北臨地中海,東鄰埃及,西鄰突尼斯和阿爾及利亞,處於撒哈拉大沙漠北端,全境95%以上都是沙漠和半沙漠,窮得叮當響,是意大利的殖民地。
波斯灣發現大油田後,資源匱乏的意大利人把目光投向利比亞,1937年,意大利阿迪托?代西教授考察了利比亞,采集了一批油樣,認定錫德拉地區有豐富的油氣資源。第二年,意大利石油天然氣總公司派來四支鑽井隊,用裝備比較簡陋的衝擊鑽機,3年中鑽了9口探井,有1口鑽達1500米,曾經有油氣顯示。後來,由於意大利參戰,1941年停止了勘探。
施佩爾受命後,專程到意大利拜訪了代西教授,教授本來對半途而廢很不滿,看到德國人這麽熱心,一掃沮喪,自願擔當技術顧問。
施佩爾花了十分鍾時間說服了教授,卻花了十天說服墨索裏尼,首相的意思很明確:利比亞是我的地盤,我的地盤自然由我作主。現在,德國人在利比亞是客人的身份,到別人家作客,你隻要享受人家的款待就行了,你要是翻箱倒櫃,那就不受歡迎了。
最後隻得元首出麵搞定,不外乎軟硬兼施:先來軟的,答應找到石油後每人一半;如果不配合的話,那好吧,意大利目前用的油,包括你墨索裏尼汽車裏加的油都是德國援助的,對不起,這個月煉油廠停了幾次電,油還末煉出來,等等吧,有油再給你打電話。
元旦剛過,就在元首到沃爾霍夫鋁廠視察的同一天,施佩爾帶著帝國石油專家和意大利教授出發了。勘探設備從德國裝上火車拉到意大利,再用船橫渡地中海到達的黎波裏,沿著海濱公路拉到蘇爾特,然後靠人力和騾馬馱著,向東南穿過荒無人煙的戈壁灘,在那裏安營紮寨。
施佩爾在勘探隊裏呆了兩天,把勘探隊交給哈雷諾斯隊長全權負責,交待完任務後乘坐一架鸛式小飛機回國了。
勘探隊儼然是個小歐盟:除隊長、四名工程師和一個班的警衛是德國人、教授是意大利人外,雇用了6名來自波蘭的鑽工,從戰俘營提溜出來幾名俄國機械技工和兩名波羅的海鍛工,幾名來自巴庫的技工,一名丹麥麵包師、一個法國醫生,一名烏克蘭測量員,還有7名來自白俄羅斯軍人服務部的女服務員。之所以組成這麽大的一個隊伍,是因為當地十分偏僻和落後,一切都要自己解決。
在這裏鑽探,第一大困難是交通問題,隻得自己動手,在半沙漠地區開出一條公路來。眼看快建成了,一架迷了路的英國飛機投下了幾顆炸彈,把一大段路基炸垮了,隻得從頭再來。
勘探隊員們很快學會了用阿拉伯語和當地人交談,加上一百多公裏外駐紮著德軍,因此,同當地人相處得不錯,避免了不少幹擾。那個地方水很汙濁,蚊蠅亂飛,疾病叢生,天氣惡劣,白天像蒸籠,晚上像冰窖,工作環境很惡劣。
經過三個月的奮戰,井深已近600多米,還是看不到出油的跡象。施佩爾大約每半個月來一次,在3月下旬他帶來了羅馬尼亞油田的幾個工程師,人家一口咬定,這裏沒有產油的希望。
……
上薩爾茨堡的會議室裏,大家聽完施佩爾的匯報,要麽閉目養神,要麽低頭望著麵前的筆記本,誰都不說話,誰也不表態。
元首長出了一口氣,對施佩爾說:“先談談你的意見吧。”
施佩爾沒有正麵回答,苦笑著說:“勘探工作已經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勘探組裏也是兩種意見:第一,繼續勘探,因為帝國已經扔進去了500萬帝國馬克,已經熟悉了環境。第二,果敢太監,也許那裏有石油,但僅靠目前的手段勘探不出來。”
李德仍不甘心:“我記得好像有一種地震勘探方法來找礦藏,原理就是人工激發的地震波在地麵下傳播過程中遇到反射界麵後,再傳向地麵,通過地麵埋設的檢波器接收反射到地麵的地震波信號。”
他懊惱地看到大家異樣的眼光,仿佛他成了癡人說夢者,連帝國最有才華的施佩爾都像缺癢的魚兒一樣,大張了半天嘴,直到口水漫出嘴巴。
元首催促大家發表意見:“既然開會,意味著責任由大家共同承擔,不要好事是自己的,責任是元首的。到底怎麽辦大家集體決定。”
希姆萊剛點上煙,李德從背後伸手從他嘴裏抽出煙,用左手姆指和食指尖夾著煙,送到自己嘴上,並半開玩笑道:“在沒表明自己的觀點前,不許抽煙。”
“你吸煙的動作像娘們,夾煙的姿勢像學抽煙的中學生。”希姆萊又掏出一枝煙,清子清嗓子,意味深長地向元首瞄了一眼,不情願地發表意見:“既然大家都難為情,那我就先拋磚引玉吧,可不要槍打出頭鳥噢。要我說,在利比亞找石油,還不如到月球上找金礦,就是說,這本來是個鬧劇,我的意見:算球了。”
萬事開頭難,既然有人開頭,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了:戈林擺弄著紅寶石戒指,說:“我的態度是:把這枚戒指扔到地中海,如果能撈出來,說明利比亞能找到石油。我同意第一副主席的意見:算球了。”
李德轉向右邊:“總理大人,你的意思也是算球了?”戈培爾冷靜地表態:“我的意思是趕緊住手,不要再猴子撈月了。”
元首拍了下大腿,身子往椅子上一躺,歎了一口氣,不情願但無可奈何地望著施佩爾,拖長聲音說:“告訴哈雷諾斯隊長,拆卸設備,關閉營地,填埋井眼,洗洗睡覺。”
李德明白,按目前的技術設備,別說石油,就是埋著金子也找不出來。可惜了500萬帝國馬克,就當交了學費吧。反過來一想,中東有現成的石油,奪取就是了,何必費精勞神在沙漠裏大海撈針,還惹得墨索裏尼不高興。想到這裏,他感覺渾身一陣輕鬆。
元首猛地站起來,眼光落在隆美爾身上,對方沒等元首發問,急忙擺手:“不關我的事,我隻負責打仗,再說,利比亞也沒有煉油廠,就算是挖出石油,也不能直接加進坦克油箱裏。”
元首等他說完,調侃道:“你的刑期滿了,你下午就趕回非洲,你的那些虎狼之師早就等不及了。我希望十天後,你能站在托布魯克碼頭上。”
隆美爾敬禮的姿勢活脫脫要蹦將起來:“稟元首,合死也要拿下托布魯克。”
“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動用第1軍。此外,讓卡爾梅克人的通訊小組與你同行。”元首連珠炮般發布指令,沒有響應,抬頭一看,隆美爾早已離開了會議室,很快下麵響起引擎聲。他愣了一下,吩咐約德爾:“給一軍軍長發報,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擊。”
汽車很快遠去,一個背著嬰兒的婦女立在塵土裏,對絕塵而去的背影罵街。戈培爾咕嘟道:“這個匹夫,還是把這裏當成了沙漠。”
散會後,領導們各自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施佩爾走到元首跟前,檢討他沒能完成元首交辦的任務,李德大度地擺手,兩人走下大樓,並肩走在木板路上。
元首的心思早就從石油上移開,變幻無窮的大腦裏又充滿了新的東西:“施佩爾,三月份坦克的產量達到了1300輛,而且大都是四號坦克,你不能滿足啊。”
施佩爾獻媚道:“四月份我要達到1500輛。”李德猝然停住腳步,從頭到腳打量著他,一字一句地講:“2000輛。”
施佩爾早已習慣了元首的鞭打快牛,臉上沒有驚異,隻有為難:“2000輛恐怕辦不到,1700輛怎麽樣?實在不行,1800,再一輛也不能多了。”
“不行,一輛也不能少。”兩人站在小路中間討價還價,仿佛一對小商小販。不斷有人從他們身邊走過,一臉狐疑地望著他們。
“2000輛。”李德不容置疑。他耐心地給施佩爾算賬:對法國軍工廠采取委托加工後,改變了分配辦法,工廠主和工人們的生產積極性空前高漲,法國的鋼產量增加了百分之三十五。同時,聖彼得堡的基諾夫工廠已經恢複生產,短短二十天就為非洲軍團交付了120輛KV重型坦克和90輛早期性T26A坦克。”
元首得意地自問自答:也許你會問,為什麽仍在製造這種薄皮坦克,我告訴你吧,這種雙炮塔坦克有一門37毫米炮和一挺7.62機槍,速度每小時可以達到60公裏,在沙漠裏馳騁起來,比摩托車還快,可以當做沙漠輕騎兵。
“所有繳獲的蘇聯坦克,如果在東線用,非常容易受到誤擊,送到非洲就沒事了。”
“太英明了。”一向不善於奉承的施佩爾由衷地讚美道,說完向四處張望,生怕別人聽到他當麵對元首溜須拍馬。不遠處,施佩爾的副官與幾個女服務員談笑,他喊過來,讓他馬上統計四月份的坦克產量。
元首繼續剛才的分析:“天氣變暖後提赫文的鋁土產量猛增,沃爾霍夫河解冰,水量猛增,發電量也增加了五分之二,三月份沃爾霍夫鋁廠的產量你猜增加了多少?”
施佩爾羞澀地低下了頭,元首伸出一根手指,施佩爾說:“一萬噸。”元首笑答:“十萬噸。”施佩爾驚訝得半天合不上嘴。
副官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截止4月7號,也就是昨天,包括俄國工廠,坦克的產量是480輛。”
元首樂了:“施佩爾,我說的這個月2000輛太低了,2200輛。”
辦公大樓上熱鬧非凡,喧嘩聲清晰可聞:部長們把戈培爾包圍,黨部書記們與希姆萊討價還價,軍人們聚集在約德爾跟前,海空軍高官跟在戈林的屁股後麵轉,間或給他偷偷塞給點字畫和香水之類的小玩意兒。在第三帝國,沒有權錢交易之說,當然送點小紀念品還是可以的,人之常情嘛。
李德看不上那種事必躬親的人,那不是領袖,而是總務主任。他要騰出主要精力抓大事。兩人在木板路上已經走了好幾個來回,元首在滔滔不絕地賣弄,施佩爾默默無聞地受教育,元首從美國的新式自動步槍談到無座力炮,又從新式噴氣式飛機談到瓦爾特電動潛水艇。李德感到今天頭腦格外清醒,一些新鮮和超前的概念從腦海深處不斷湧現。
夕陽已經懸在半空中了,就像圓盤一般。它照在施佩爾的臉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子。李德喃喃道:“施佩爾,沙漠風暴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