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將軍為帝國捐軀了
一輛桶車在並不寬敞的海濱公路上七拐八拐拐著急彎,那是德軍司機為了躲避英國飛機掃射。兩架“颶風”戰鬥機掠過汽車,在後麵轉了個彎又俯衝下來,司機也使出渾身解數,在飛機即將從後麵開火時猛然刹車,砰砰砰——航空機槍的彈著點遠得像在演習。
第7空降師副師長邁因德爾少將從幹尼亞驅車趕往伊拉克利翁的司令部,進入司令部大院時,看到蘇斯曼師長正坐在一輛意大利CV33輕型坦克上曬太陽,向他打招呼:“啊,你來看看我屁股下坐著什麽?我們可愛的元首非要讓我們帶它到馬爾他旅行。”
“元首?”副師長怔忡了一下,即隨著師長進屋。蘇斯曼把其他人打發走,隻留下一個人高馬大的國防軍陸軍中校,戴著墨鏡叉腿背手站立,好像黑社會保鏢。
師長神秘兮兮地打開保險箱,從裏麵拿出一疊花花綠綠的資料扔到他的副手麵前。副師長以為是什麽保密文件,拿起一看,原來是大英帝國旅遊局出版的《馬爾他旅遊攻略》,還有英、美出版的、封麵印著美女的幾本畫冊和一本新西蘭人寫的遊記。邁因德爾少將嘲弄道:“謝謝你給我的這些資料,在看到它們之前,我還以為可以坐火車到馬爾他呢。”
蘇斯曼師長向他攤開雙手:“香檳還是威士忌?對了,來點伏特加吧,昨天元首送給我的。”望著他一臉迷茫,他解釋道:“昨天元首來過這裏了,我和施圖登特將軍今天早上剛把他送走,估計這會已經到希臘了。呶,這是元首的私人代表。”
邁因德爾眼光落到那位中校身上,還注意到他褲子上有陸軍總部的紅褲線。中校立正向他敬禮:“報告將軍,德軍東方外軍處卡爾梅克突擊隊隊長克拉斯克伊柳姆日諾夫中校向您報到。”
副師長斜睨著他:“東普魯士人?”“不,卡爾梅克人。”對方回答。邁因德爾一仰脖子喝幹了酒,嘟噥道:“不是天天講種族純潔嗎?怎麽盡找些不著調的人,還塞進了陸軍總部。”
蘇斯曼師長正色道:“邁因德爾,明天就要發起總攻了,我把你從克裏特西邊叫到這裏來,當然不是給你上地理課,而是交待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這位克拉……日”“叫我卡爾梅克人就行,大家都這麽叫,包括元首。”
“對,這位連元首都叫他卡爾梅克人的中校身上帶有非常貴重的設備,元首的原話是:要像保護自己的生命一樣保護它。對嗎中校?”師長轉向卡爾梅克人。他身子一挺,高聲回答:“是的,元首給我說的原話是:如果到了最後關頭,我允許你與設備同歸於盡。”
副師長舉到嘴邊的杯子停滯了,驚愕了片刻,恭恭敬敬地拉出椅子:“坐下說中校,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這樣一來,元首把你我綁在了一起。為祝賀我倆成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請幹了這杯。”
副師長喝幹酒,咂巴著嘴安排道:“明天上午,你坐滑翔機……”“胡鬧,讓他坐滑翔機?設備怎麽辦?”師長有點惱火。副師長尷尬地笑了:“我跟他說笑呢。明天中午,我給你專門安排一架Ju52,這下行了吧?”他麵向卡光頭梅克人,眼角瞅著師長。蘇斯曼師長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馬爾他地處地中海中部,有“地中海心髒”之稱,即是聞名世界的旅遊勝地,更是扼守中地中海的交通要道。馬爾他北邊是意大利,南麵是其殖民地利比亞,是地中海的中轉站。通過控製此島,可以在其上修建機場,來對北非戰場進行空襲或運輸投放戰略物資,同時駐紮在其上的空軍戰機和海軍戰艦,可以襲擊南下的敵軍運輸船隊或保護自己的運輸船隊。
1941年,至少400輛坦克和2萬多德意士兵被駐馬爾他的英國海空軍送到海底,特別是非洲軍團的油料被數次截擊,讓隆美爾將軍成無米之炊。
馬耳他島地勢西高東低,丘陵起伏,間有小塊盆地,無森林、河流或湖泊,缺淡水。馬耳他屬亞熱帶地中海式氣候。最大的天然良港——大港位於首都瓦萊塔與比爾古、聖格萊亞和考斯皮卡三座古城之間,港區海岸線長16公裏,萬噸貨輪可進港裝卸貨物,年吞吐量為160萬噸。港內有多處深水碼頭以及裝卸、加油和儲糧等設施。
德軍介入北非戰爭之初,凱瑟琳元帥麾下的德國空軍進駐了意大利,同意大利海空力量一起,對英軍駐紮的馬耳他島進行了狂轟亂炸,幾乎把島上的軍用設施炸得一幹二淨。之後不久,德國海軍的U型潛艇通過直布羅陀海峽秘密潛入了地中海,並在1941年底連續炸沉了英國皇家海軍兩艘大型戰艦——戰列艦“巴勒姆”號和航空母艦“皇家方舟”號。雖然英國人竭盡全力增援,但剛抵達的戰艦和飛機馬上遭到德意海空軍打擊。所以,整個1941年,馬耳他島一片死氣沉沉。在物資補給最困難的時候,馬耳他實行嚴格的食物配給製度。
1942年元月以來,馬耳他承受了不間斷的襲擊,在24小時的時間段內,“警報”可以最長持續15個小時,次數能多達16次警報。到3月初,馬耳他隻剩下30架颶風戰鬥機,高射炮彈藥嚴重短缺,主要機場被炸成月球,簡易機場被大雨衝得無法使用。
3月25日淩晨5點鍾左右,在短暫而猛烈的空襲過後,英聯邦士兵從地下掩體裏探出頭來。幾分鍾前,30架亨特爾轟炸機、斯特卡俯衝轟炸機和梅塞施米特戰鬥機一陣轟炸掃射,運輸機像渡鴉般飛過,丟下一個個小黑點,見風就長成一朵朵五顏六色的小花,搖蕩著飄滿了天空。
英國士兵們對空猛烈開火,布倫機槍、步槍衝鋒槍連同機關炮向空中噴射出密集的彈雨,子彈把入侵者打得在空中翻跟頭,一些“德軍”被風吹上了高空。新西蘭士兵們衝到跟前抓俘虜,發現躺滿一地的是打成蜂窩的木頭人,還混雜著不少德軍蹂躪爛的芭芘娃娃。
淩晨7點鍾,東地中海的早晨天氣怡人,海麵上籠罩著一層薄霧,但它很快就在陽光下蒸發。容克運輸機身披第一縷陽光,從克裏特的6個機場起飛,它們在起伏不平的跑道上轟鳴著,掀起滾滾灰塵,直竄高空。第10航空隊350架轟炸機、233架戰鬥機,掩護著500架拖帶著70架滑翔機的運輸機向西飛去。
滑翔機在繩子的的一端左右擺動,上下顛簸。機艙裏又暗又悶,許多人開始暈機。機群接近馬爾他沿岸時,拖曳繩被拋開,滑翔機俯衝而下。唯一能聽到的是風掠過薄薄機殼的呼嘯,在它們身後,一群飛機載著大約5500名傘兵從2000米高空下降到200米並保持這個高度,等待降落。
馬爾他上空又布滿了傘兵,像秋天的樹葉一樣紛紛落下。這回英國人學乖了,用高倍望遠鏡仔細觀察,發現吊在降落傘下麵的是人、而不是芭芘娃娃時才對空射擊,這是俄羅斯人民解放軍卡明斯基旅,他們著陸時的表現也各不相同:有的雙腳一落地就高舉起雙手,有的在空中高舉著手,腳一踩地扔出手榴彈,其他人一到地麵就瘋狂地用衝鋒槍射擊,更多的是一頭咂向地麵,降落傘成了他們的遮屍布。
這樣的降落一直持續到中午,英國士兵們的炮管打紅了,備用槍管用完了,指揮官提醒他們節約彈藥,因為馬爾他已經被德意海空軍嚴密封鎖。
一輛寶馬卡車把卡爾梅克突擊隊送到幹尼亞機場,隊員們被告知排隊領取裝備。這些人中,除了卡爾梅克人和米沙外,其他人坐飛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大家亢奮地等著領新裝備,除了傘兵專用鋼盔、護膝、衝鋒槍、彈簧刀外,還給每人發了個嘔吐袋,仿佛嘔吐是旅途中最可怕的事情。
隊員們輪流登機,穿著救生衣,把衝鋒槍放在腳下,一邊六個坐在機艙裏。一個飛行員從駕駛艙的隔斷裏向他們看了一眼,轉回頭向地下忙碌的地勤人員罵道:“這是你們說的貨物嗎?他媽的。”
引擎已在預熱,在貨艙裏聽起來轟鳴聲尤其大,聽不見地勤人員的解釋,簇擁在周圍的都是一張張擔心加害怕的臉,大家的皮膚快貼到一起了,都一臉好奇地麵麵相覷。
飛行員一邊忙著起飛前的準備,又回頭打量了他們一眼,向飛機下抱怨:“什麽大人物,竟然有6架戰鬥機護航,撞著怎麽辦?”引擎開始轟鳴,濃烈的汽油味充填著機艙,狗蛋開始嘔吐,他一瞬間就吐得天翻地覆,兩邊的米沙和鮑斯特拚命捶他,他邊吐邊哭號:“我不得瑟!我的媽呀我要下去。”
卡爾梅克人踢了他一腳:“還沒飛呢你號什麽?你要下去也來得及,飛機還沒上天呢。”狗蛋立即從嘔吐袋裏抬起頭,當他發現自己還在地麵時,他的嘔吐也奇跡般地停止了。他和鮑斯特爬在比人頭大不了多少的舷窗邊,看到向後移動的地麵,立即輕鬆起來。
“這跟坐汽車差不多。”鮑斯特悻悻地評價。“飛不起來呀,什麽破玩意兒。”狗蛋好像從此與飛機結了梁子。飛機加速滑跑,陡然傾斜,機身一斜,狗蛋那邊的人全撲到對麵人身上,狗蛋額頭撞到卡爾梅克人顴骨上,被人一把推開後,他向前麵駕駛員的後背喊叫。“你他媽的會不會趕車呀。”
一個半小時後,正當狗蛋和韃靼吐得昏天黑地時,機身往前傾斜,然後拉平,艙門打開,槍炮聲和硝煙湧入機艙,馬爾他島如鑲嵌在蔚藍色大海裏的一塊田螺,周圍英國高射炮炸出朵朵煙花,飛機上的紅燈亮了,在鐵索和掛鉤的金屬聲中,米沙第一個撲出艙門,先是一個黑點墜向硝煙彌漫的大陸,然後慢慢張開,像一朵白花徐徐落向地麵。
突擊隊員們降落在一小塊盆地上,他們隱匿在一處小水溝裏,等待邁因德爾的到來,在德軍占領機場之前,卡爾梅克人的任務就是等待,因為設備要從運輸機上運來。
幸運的是副師長降落在離他們隻有2公裏的地方,突擊隊員們離開這個避風港,向他靠攏,一向指揮別人的卡爾梅克人無所事事地看著副師長指揮若定的風姿。
副師長把就近空降和乘坐滑翔機降落的士兵分成三個戰鬥小隊,每隊大約100人,大部分來自第一營,第一小隊由科赫少校率領,他是比利時的英雄,他將占領機場東北的101號高地,第二分隊由布勞恩少校指揮,準備直接攻打機場,由中尉波萊森率領下的第三分隊受命占領機場以南的高射炮陣地。問題在於要想占領機場,就得占領高地和高射炮陣地,而要占領高地和陣地,就得占領機場。
著陸的人發現這裏的地形比地圖和航拍照片所顯示的更加崎嶇不平,因為山脊阻隔,各個分隊隻能各自為戰,無法相互配合,在敵人掃射的情況下無法集結。由安德魯上校率領的新西蘭第5旅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偽裝起來等候他們多時了。
第一小隊勇猛地衝上101高地,幾分鍾後,科赫頭部負傷,他的士兵不是被射殺就是被趕下山,在那兒,殘兵敗將在軍醫的召集下重新聚合在一起,等待重武器。布勞恩率領的第二分隊還沒到機場就被新西蘭人阻截住了,丟下十幾具屍體退回原地,波萊森的部隊拿下了新西蘭人守衛的高射炮陣地,發現英軍的炮台是一個仿製品,但當他們試圖向機場進發時,也遭到猛烈的火力阻截。
天空又飄浮著降落傘,而且好幾個降落傘綁在一起,下麵吊著白花花的東西,這就是他們所說的重武器:意大利CV33輕型坦克。傘兵們冒著敵人的火力奔到被泡沫塑料包裹的小坦克前,卻發現坦克乘員還沒有降落,正一籌未展時,隨後趕來的米沙與格魯勃斯鑽進了第一輛坦克,韃靼和鮑斯特鑽進了第二輛坦克。卡爾梅克人拉起狗蛋要往第三輛坦克裏鑽,被副師長一頓臭罵:“你們都死了,誰來管那個該死的機器?”
這種意大利豆坦克隻有3噸重,有一挺8mm機槍,裝甲厚度為6到15mm,勉強可抵禦子彈和彈片。科赫受傷後,第一小隊軍銜最高的是一個軍醫,他們真的在軍醫的指揮下,在兩輛坦克掩護下發起進攻。防守機場的兩個排一見到坦克——那怕是多年前被埃塞俄比亞土著們掀翻的坦克——丟下陣地四散而逃了,機場被攻占了。
稍事整頓,匆匆吃了點午餐後,副師長命令全力向101號高地進攻,因為高地在敵人手中的話,他們就能居高臨下,用高射炮和迫擊炮封鎖機場,德軍飛機無法起降。
在第7空降師搶占機場的同時,第22空降師在馬爾他以東試圖奪占大港海港。當運輸機載著傘兵呼嘯著越過海岸線,迎著盟軍的高射炮火力尋找著陸點時,地麵上一片混亂。“他們極易被打中。”一位被俘的英國機槍手事後回憶道,“你能清楚地看到被射中的飛機炸裂開來,德軍士兵們的屍體像裝著土豆的袋子一樣落下來。”“你會看到一個人軟軟地躺倒在那裏,上去給他一腳,他會挺直身子,扭曲一下又癱軟下來,你就知道他已經不行了。”
南非團的火力擊落了好幾架運輸機,但飛機太多了,沒有足夠的火力來防禦。天空飄滿五彩繽紛的降落傘,這一景象讓南非軍官大為震驚:令人難以置信,不是一般的危險,以馬爾他深藍色的天空為背景,他們看起來像一個小小的木偶人。
還有的德國人掛在樹上或重重地摔倒在岸邊的崖石上,竟然有個倒黴透頂的德國傘兵直接掉到南非人的廁所裏。安全著陸的人也馬上被困在那裏,不能靠近他們的武器箱,許多武器早就落到盟軍手裏,僅憑他們手中的手槍和衝鋒槍,並不是敵人步槍、迫擊炮和機關槍的對手。
25日下午,蘇斯曼師長乘坐滑翔機抵達馬爾他上空。運輸機駕駛員從耀眼的陽光猝然進入煙霧彌漫的馬爾他上空,判斷失誤,到達目的地時高度太高,等他發現這個錯誤後猛推操縱杆,使飛機向下俯衝,滑翔機突然失去了機翼,像剪斷翅膀的蝴蝶一般旋轉著栽下地麵,在岩石上撞得粉碎。
將軍為帝國捐軀了。元首發來電報:“蘇斯曼將軍的光輝名字將永遠載入德國金色的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