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有槍就是爹,有奶就是娘
冉妮亞出去了,麗達疲憊地躺倒在床上,凝視著元首說:“謝謝你來看望我,你沒有嫌棄我,我很高興。”
元首搖頭:“不,以前的事我管不著,以後我不許你那樣下賤。隻要是我碰過的人,別人都不許碰的,你要知道。”
麗達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眼珠子在他臉上打轉,期期艾艾:“元……元首,我的心……是你的,你要像對冉妮亞一樣對……對待我。”
李德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傷感,麗達掙紮著坐起來,督促他趕快回去,並說元首壓根兒不應該來看她。元首鄂然,追問再三,麗達才幽幽地說,她預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正向他們襲來。
李德著急了:“你能不能說清楚點?總是這樣,說話說一半,剩下一半讓人猜測,像數學老師。你能不能像冉妮亞一樣痛快點?”
冉妮亞本想讓元首和麗達單獨呆一會,所以溜到隔壁房間,並阻止卡爾梅克人去打擾他們,此刻聽到爭吵,並把她也扯進來了,忙不迭地奔跑過來:“怎麽了,怎麽了,你倆不是聊得好好的嗎?”
李德氣呼呼地說:“我聽不懂她說的話。”卡爾梅克人也衝進屋子裏,在元首和麗達身上打轉,其他隊員站在門口向裏張望。
冉妮亞坐到麗達床前,妹妹長、妹妹短地勸慰了半天,麗達對她竊竊私語,冉妮亞聽著聽著笑臉凝固住了,她站起來對元首說:“麗達說,你不應該把第41軍的兩個師都調到南邊,這樣很危險,她很擔憂。”
麗達掙紮著下到床下,沒聲好氣地說:“你們都以為對蘇軍很了解,但我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你們誰都沒有我了解。隻有深入到這支軍隊的精髓裏去,才能真正了解他們。別說元首,你是你,冉妮亞,還有你,卡爾梅克人都一樣。”
“麗達,你到底想說什麽呢?”李德如墜入雲霧中,狗蛋跑進來幹脆摸她的額頭,看她是否發燒,被她一巴掌打開。
麗達骨碌碌翻身下床,幾乎是喊出來的:“你們還沒有聽懂我的話嗎?這樣說吧:元首把三分之二的兵力都調到阿列霍夫希納,現在又留在了那裏,假如蘇軍知道這裏隻有一個師,他們會乘虛打過來的。而我可以斷定,蘇軍情報部門會很快知道這裏演唱空城計的。”
冉妮亞總算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如果真是這樣,蘇軍就會前出到德軍後方,一心要圍殲蘇軍的德軍反過來會被敵人包圍。冉妮亞急忙問道:“你推測的這種可能性有多少?”
“百分之百。誰都不要認為蘇軍是傻瓜,也別相信他們傻呼呼的外表。”麗達抓住元首的袖子,懇求道:“請您相信我。我知道你是元首,但這個世界上隻有傑出的人,沒有全能的人,否則幾百年以前有人就統治地球了。”
元首心動了,問她那時候產生這種感覺的,麗達的回答讓他渾身一震:“你記得你在莫德爾的司令部裏唱《空城計》嗎?”
“為什麽不早說?看起來我太過於冒險了。”他瞪眼,麗達並不答話,坐到發報機前靜靜地望著他。元首仰麵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好像不情願地下達補救命令:“茲命令,德軍摩托化第41軍第6裝甲師星夜北上,在洛傑伊諾耶波列市以東與第8師……”
麗達急促地敲打著發報機的按健,大家長出了一口氣,但元首不高興,很不高興,因為這樣一來,他們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但圍殲南方蘇軍的兵力削弱了,說不定殲滅戰會打成擊潰戰。他惡狠狠地盯著麗達,仿佛她是肇事者。
空氣沉重得透不過氣來。元首忽然打破凝重,斬釘截鐵地命令麗達:剛才的命令取消,第41軍第6裝甲師留在南方不動。作為補救措施,同時追問芬蘭的德軍第163步兵師迅速從芬蘭卡累利阿集團軍脫離出來、星夜南下馳援的情況。
“黨衛軍北方師中的第9骷髏旗隊何時南下與我會合?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忠於德國。”元首惡狠狠地命令道。
“告訴他們,耽誤了戰機要受到黨紀國法的嚴厲製裁。”鮑曼大喊大叫,他有點歇斯底裏了。元首平靜地糾正說,如果誤事,軍法從事。
李德掃視著大家的臉,似乎在自言自語:也許這是唯一兩全其美的辦法。大家默默無聞,連一向緊跟元首的鮑曼也緊閉著嘴巴。而麗達的眼光中除了擔憂和無奈外,還透出由衷的敬佩。
尖利的呼嘯聲劃破空氣,一發炮彈在離營地幾十米的地方中止了旅程,狠狠咂在一棵獨立樹旁邊,震耳欲聾的爆裂聲中,樹枝被撕裂,衝上天又落回樹冠上,壓斷了旁邊電線杆上的電線,又不情願地落到地上。
麗達發報,發現電沒有了。執行偵察任務時用光了幹電池,剛才用交流電發報,不料電線被炸斷,元首成了聾子了。
突擊隊員們護衛著元首往市區跑去,元首和冉妮亞走了一個小時的路,如今十幾分鍾就跑完了。
一小時前平靜而寥落的洛傑伊諾耶波列市煙霧彌漫,第41軍司令部匆忙向西南撤退,一長串半履帶裝甲車停在公路上,莫德爾和鮑曼焦急地轉圈,顯然在等待元首。
元首被手忙腳亂地扶上車,他剛坐下又站起身,正在尋找麗達和冉妮亞,車開動了,他像溺水者一般後仰著身子,雙手在空中使勁畫圈,車又一頭撞上路邊電杆上,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隻是方向相反。
炮彈不時落在周圍,一切都亂蓬蓬的,半天才弄明白,一支全部配備美國輕型坦克的蘇軍先遣團突然出現在城北,他們從德軍和芬軍結合部插過來,先頭部隊的一個連化裝成德軍,駕駛著繳獲的德軍坦克,在芬軍前麵大搖大擺,還向他們打招呼。
另一支蘇軍繞過城南,穿越森林,前出到洛傑伊諾耶波列以東十公裏的斯維裏河南岸,就是說,已經截斷了城內德軍退往斯維裏察的去路,現在,李德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趁北路蘇軍與南路蘇軍之間還有幾公裏的缺口,趕緊越過斯維裏河,向芬軍陣地逃跑。
裝甲車向北急馳,警衛戰士一手抓著車門,一手舉著衝鋒槍鳴槍開道,然而逃命的人塞滿了原本就狹窄的土路,裝甲車的急駛很快變成了爬行,又被越來越多的人衝成幾截,元首與司令部的人失散了。
從四麵八方匯集來的傷兵和敗兵,很快讓車隊連爬行都不可能了,大家忙於逃命或者認命,誰也沒有發現其中一輛裝甲車上坐著他們敬愛的元首。施蒙特問一個傷兵發生了什麽事?對方原先沒有搭理他,後來發現他的少將軍銜後回答:“不知道。”
後撤的德軍不斷受到攻擊,到處狼煙四起,商店遭到哄槍,一些剛剛還穿著德軍製服人搖身一變成了蘇軍,昭彰出這些人是化裝的蘇軍。他們中的大部分開始維護秩序,也有一些加入搶劫的行列。
人流從前麵倒流了回來,有人大喊:“蘇聯坦克壓過來了。”這一喊無異於在洪流中扔進一顆炸彈,確確實實也有炮彈落入人群中,大家拚了命地逃跑,一些年輕力壯的散兵遊勇為走捷徑,爬上車翻越車頂,甚至有人從元首頭頂上跨出去了。
極力維持秩序的軍官和憲兵轉眼被洪流卷走,領袖衛隊不再徒勞地維持秩序,而是撲在元首和鮑曼身上當人牆。卡爾梅克突擊隊此時的任務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突擊,力圖突出一條路來。戰局像中國四川的變臉魔術一樣變幻莫測,突然間,擁擠在路上的人流像開了閘的流水一樣向南北泄洪,片刻時間,剛才處在汪洋大海中的幾輛裝甲車,成為孤零零的幾塊無人理睬的礁石。
司令部的車隊向元首靠攏,莫德爾的車上有電台,剛才得到消息說,盼望已久的黨衛軍第9骷髏旗隊自北而南攻入蘇軍後方,因而大家決定向東進發,前去投靠。
冉妮亞和麗達從卡車上跳下來,爬到元首身邊解釋道:“蘇軍花了兩個小時:用一個小時突破德軍單薄的防線,用一個小時迂回到城市兩側,美國坦克時速達到每小時55公裏,而且他們也組成了突擊隊,他們的冒險差一點成功了。”
“是啊,差一點。”李德由衷地感歎,也由衷地向麗達投去一瞥,麗達也回望著他,眼神跳躍著,似乎在說:這下該相信我的判斷了吧。
元首繼續評頭論足:“不過他們膽子也太大了,用兩個團分別從南北兩邊孤軍輕進,分明是目中無人。現在,德軍第41軍第1摩托化師3團已經來解圍了,第8裝甲師先頭營在城東活動,隸屬於芬蘭卡累利阿集團軍的德軍163步兵正在揮師南下,猛攻蘇軍的北翼,還有黨衛軍,蘇軍在劫難逃。”
鮑曼心有餘悸:“要提防被瘋狗咬。剛才被擠在人山人海中,確實有點緊張。”
“有什麽可緊張的?周圍都是德軍,雖然正在撤退,隻要我振臂一呼,他們會拚死保衛我們的。”危機過去,元首大言不漸起來。好像是驗證似的,剛才逃竄的德軍士兵慢慢在城南一片黑鬆林附近集結,一個德軍上尉揮舞著手槍聲嘶力竭地維持秩序。
元首扭頭瞅了眼麗達:“在想什麽呢?”
麗達從沉思中醒來,認真地談道:“我在想軍隊打勝仗的原因。麵對蘇軍出其不意的進攻,德軍師團長們在最初的慌亂之後,在上級不在的情況下,能夠迅速判斷形勢,火速采取行動,並且各部隊協調一致,電光火石之間就化解了危機,這需要多麽高超的戰術素質啊?”
冉妮亞讚同,說如果是蘇聯軍隊,肯定會等待上級命令。還有這種軍隊:他們信奉有槍就是爹、有奶就是娘,作戰時首先想的不是勝利,而是保存實力,見死不救,互相拆台,這不是軍隊,而是私人的家奴。
冉妮亞的話,讓李德隱隱約約想起中國的軍閥們。與德軍相比,一個是秀林,一個是枯葉,不可同日而語。
車隊駛上洛傑伊諾耶波列市區柏油路,一些建築物在燃燒。人啊,總是這樣善變:僅僅一個小時,不少建築物上掛上了紅旗,一些市民們就地取材,幹脆把納粹旗中間的白圈卐字撕掉,變成兩麵小小的紅旗,幾個小時後他們又重新縫合。一些市民抓緊時間擦拭街頭的艦艇模型和巨錨標誌,便於向自己的同胞邀功請賞,或將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