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節 磕磕碰碰的旅途
師長輕輕搖頭:“盡管這些人表現不錯,但是給卡爾梅克人帶來了麻煩。這些蘇軍是德軍裝扮的,那個政委就是第4坦克集團軍情報處長,目的是甄別出動搖分子。卡爾梅克人當然知道內情。”
李德不解:“就算這樣,也不至於成為被告呀?”
鮑曼和二個副官一言不發,陸軍副官和魯德維卡閑聊,海軍副官在發呆,鮑曼手裏拿著筆,其實在打瞌睡。李德轉向他們:“你們也聽聽,這對你們有好處。”
陸軍副官中止聊天,魯德維卡刹住低笑,海軍副官中止發呆,鮑曼仍打瞌睡,嘴角流出一股液體。
師長回答說:“克格勃外圍人員,三個自願悔過自新的俄國人和一個立陶宛人被帶到一個地方秘密處決,在此之前那個德國共產黨員的兒子見勢不妙,往森林裏跑去,被卡爾梅克人擊斃。”
李德唏噓:“這個草莽英雄,有那多人在旁邊,幹嗎你自己動手呀?”
元首站起來背手在房間裏轉圈,突然停止腳步,轉身問道:“那麽給他安的虐待德國戰俘是怎麽回事?”
“指控的另一項罪行是故意將救出的德軍戰俘置於危險境地”師長糾正,“其實,這件事情多半怪那位副師長。”
李德等了半天,人家心神不定地看表,在元首的催促下,他才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人家冒著生命危險把你救出來。”
“快講呀。”元首一臉慍色。
“你反倒對人家不停地指責。”他連說連望著窗外。
李德靜聽下文,對方卻閉嘴不談了,因為窗外有人對他打手勢,而李德背對著窗戶沒有看見,便對師長吼叫:“你怎麽吞吞吐吐的像個娘們,到底怎麽回事?”
師長楞住了,驚愕得更加說不出話來,情急之下他采取了最簡單而不計後果的辦法,丟下元首衝出房間。
施蒙特追趕:“瓦爾特,你幹什麽?”鮑曼一個激靈醒過來,在屋裏轉圈:“幹什麽?幹什麽?怎麽了元首?”
師長又進來了,遭到元首劈頭蓋臉一頓罵:“說你娘們你連娘們都不如,你給誰使性子?還像個少將嗎?”
鮑曼聽了海軍副官的解釋,立即指著鼻子開罵:“你們了不起了是不是?有了個屁大的戰功就裝不下你們了是不是?一個少將就這麽了不起,如果你當個元帥你他媽尾巴就要翹到天上了。願意幹就幹,不願意幹就退役,有多少年輕軍官想幹還輪不到呢。”
屋子裏的人全部站起來,怔怔地望著元首和中央辦公廳主任,大氣都不敢出。第8裝甲師師長站得筆直,豆大的汗珠從頭上滾落下來也不敢擦。
鮑曼對著一屋子人斥責:“元首到這裏視察,不要你們好吃好喝地招待,隻要你們向元首毫無保留地提供情況,這是你們的本份。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趁早滾蛋。”
師長被罵得狗血噴頭,索性破罐子破摔:“元首,請原諒,我請求把我派往列寧格勒,讓我擔任主攻。”
鮑曼又要張嘴,李德製止了,正值此時赫普納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瓦爾特,你怎麽回事?審判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
他看到屋子裏氣氛不對頭,等弄清原委後衝到師長跟前咆哮了一通,然後準備勸元首,李德沒等他張嘴就搶先問道:“我正想問你呢,起用卡爾梅克突擊隊是我們倆人的主意,現在為什麽審判他。”
赫普納為難地說:“好多德軍高級將領都要求審判他,他們不能容忍一個外國人不經審判槍斃德軍士兵的行為。這個卡爾梅克人也太意氣用事了,就算我們自己,在戰場以外槍決士兵,也得經過軍事法庭呀。”
“屈希勒爾上將什麽看法?”李德問。
赫普納撇嘴:“就是集團軍群司令力主審判的。”
李德愕然,他記得兩年前德軍入侵波蘭後,一些黨衛軍大肆屠殺波蘭的精英階層,正是屈希勒爾與其他二位將軍強烈反對濫捕濫殺的。他明白了,這位將軍與其說出於人道,不如說是把德軍士兵的名譽看得神聖,不想讓鮮血玷汙國防軍的手。
正由於他格外注重德軍的名譽,因而也容不得卡爾梅克人的行徑。
……
德國元首在鮑曼與赫普納的陪同下,用大衣尖長的領子遮住臉,坐到小禮堂的側包廂裏,透過幕布的縫隙觀看法庭審判台和台下的人,在密密麻麻的觀眾席上尋找冉妮亞和突擊隊員。
李德不知道他們早就來到了小禮堂,正坐在他屁股下麵的化裝室裏,因為他們是證人而不是看客。事後冉妮亞給他講述了磕磕碰碰的旅途——
沃爾霍夫以北、舊拉多加的一間養路工住的小院子裏,卡爾梅克突擊隊的主要成員,還有冉妮亞一天前被集中在那裏,好吃好喝伺候著,美中不足的是門口多了個站崗的。
一小時前,一隊憲兵來到小院子裏,憲兵隊長問:“這裏是十二個,全都在嗎?”
大家都不說話,門口的哨兵代為回答:“都在。”
“全押上車。”中校憲兵隊長簡單地命令道。憲兵們便開始行動起來。大家都上車了,瞪眼看著車下掙紮著不肯上來的人,那是冉妮亞,她辯解著:“我是東方外軍處的軍官,你們要把他們拉到什麽地方?”
有人帶頭,自然有人追隨,而且眼巴巴看著人家把冉妮亞請進駕駛室而把他們扔起車廂,越發心裏不平衡,狗蛋跳下車,辯解道:“我隻是個隊醫,隻是貼膏藥的,我什麽事都沒幹呀,不關我的事。”
腳踹在他的屁股上,槍托杵在他肩頭上的厚肉。憲兵們在下麵推著,米沙在上麵拉著,米沙邊拉邊喊:“過來幫忙呀,這家夥看起來不那麽胖,怎麽那麽沉呀。”在大家幫助下,這家夥重新回到車廂裏,問米沙:“這是去幹啥呀,你們到底做了什麽呀?”
“上法庭。”米沙陰沉著臉說。狗蛋又轉向自認的最誠實的人:“韃靼小隊長,卡爾梅克人不在,您第1小隊長就是我們的隊長了……這要把我們整那去呀?”
盡管被人又是拍馬屁又是說請,韃靼小隊長仍沒聲好氣:“上法庭你說能幹啥呀。”格魯勃斯用手指比劃開槍:“槍斃呀,啪勾兒——死球了。”他模仿中彈動作。
狗蛋愣了一會兒,便更加起勁地向車下嚷嚷:“這犢子扯大了嘿,停車,讓我下去,那晚那幫欠整死的老毛子讓我投降我都沒幹,我對德國忠心呀,我上有70歲老母下有妻兒老小,你們德國人不能不講孝道呀?”
“啪——”格魯勃斯順手一巴掌,“別哭喪,像讓人插了屁.眼一樣,讓人心裏磣得慌。”
“沒出息!”韃靼從對麵伸過手來,車子開動了,他一屁股坐在車廂中間,頭碰到後擋板上。劣質燃油從排氣管裏噴出的煙霧,把坐在最後麵的狗蛋嗆得咳嗽連連,再也不嚷嚷了。
憲兵隊的車跟在後麵,車上的一挺通用機槍有意無意地對著他們。眼尖的米沙肯定地說:“這是MG34的改進型,你們看那彈鏈盒。”大家白了他一眼。他們關心的是自己的命運,機槍的型號與他們有屁相幹。
十幾公裏的一段路,到處是彈坑,顛簸得厲害。狗蛋喊累了,睡著了,米沙扭頭看著路邊的電線杆子。忽然砰地一聲槍響,睡覺的人驚醒了,子彈伴著憲兵的叫聲:“你要幹什麽?想逃跑嗎?”
汽車“吱嘎”一聲猛停,車廂的人像被一把無形的手推著,肩膀一個挨一個倒在前麵人的身上,又反彈回來碰到後麵人的腦袋上。一腳跨出後護板、另一腳還在車內的格魯勃斯一頭紮向車廂內。後麵車上迅速跳出兩個憲兵,打開車廂後板,不由分說把格魯勃斯拖下車,重新安置在他們的車上。
格魯勃斯大聲呼喊著:“放開我,我要回到車上去,米沙,你的屁.眼塞住了嗎?為什麽不說話?”
天空響起飛機引擎聲,一架塗著紅星的飛機在空中轉圈,狗蛋喊叫:“飛機要掃射了。”米沙喝令他坐下:“這是偵察機。”飛機屁股一抖,灑下一些花花綠綠的紙來。
車上的人因無聊和困惑,像抓救命的稻草一樣爭相追逐,仿佛那些紙張是天上掉下的餡餅。米沙準確地抓到一張紅紙,咧著嘴看了一眼,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罵道:“狗屁,瘸子的屁股,分成兩瓣了。”
鮑斯特拾起來展開,畫的是帶十字架的墳墓,還有一棵聖誕樹,旁邊的文字是:這是誰的丈夫?他的評語直白而嘮叨:“丈夫?俄國人當我們都是帶家屬打仗的?再說這東西應該在聖誕以前發的呀?俄國印刷廠也不怎麽樣,連卐都畫錯了,畫成卍個屁的了。”
韃靼搶到了一張綠紙,剛看了個開頭便“撲嗤”一聲,口水噴在對麵的狗蛋臉上。在這張傳單中,有這樣一段精彩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