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016年6月22日,太陽很早升起,朝霞鋪滿天際。俄羅斯喀山市的一座座清真寺、東正教教堂、喇嘛廟,都沐浴在晨光中。


  中國留學生李德從喀山國立大學出來,揉著因缺覺而發紅的眼睛,在克裏姆林大街攔住一輛出租車。都怪學校,夏至放個屁假呀,害得我昨晚又玩了個通宵遊戲,到現在頭昏腦漲的,眼前老是出現幾百個星星。


  “到機場。”李德坐到車的後座上,拿出礦泉水和麵包狼吞虎咽。如果事先知道這是他在現代社會的最後一頓早餐的話,肯定會用伏特加和烤鵝招待自己。


  他坐上安-148型噴氣式支線客機,拿出地圖盯住斯摩棱斯克市,那裏有迥然不同、乃之相反的兩個紀念館:衛國戰爭紀念館和卡廷紀念館——前者紀念蘇聯二戰勝利,後者悼念二戰中被蘇聯殺害的波蘭戰俘。


  窗外雲濤翻滾,雲層之上一根雲柱幾近直立地孤峰突起,給人一種它在支撐天空的錯覺。忽然產生怪異的想法:假如天塌下來該怎麽辦?

  飛機繼續爬升,12000米的高空碧空如洗,萬裏無雲。陽光從舷窗裏刺痛了想入非非者的眼睛。他將目光投在空姐身上——什麽空姐,分明是空嫂空嬸空奶級別的。俄羅斯空姐遠沒有中國的養眼,國內的個個是水蛇腰,眼前的個個是水桶腰。遠處的那位妞背影不錯,讓他馬上聯想起螳螂的屁股和蜜蜂的腰。轉過來一看,卻是一臉的大麻子,讓他下麵剛剛充到海綿體的血液頃刻間逃逸得無影無蹤。


  李德不由地一聲歎息,鄰座的中年俄國人從書裏抬起頭瞟了他一眼,沒話找話:“高加索人?”


  “中國人。”他摸著自己雕塑般的高鼻子自豪地回答。


  “噢,中國的富士山很漂亮”。放了這麽個臭屁後他又埋頭看書。


  李德愕然,瞟了“中年人”一眼,無意間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書,書名叫《愛因斯坦與四維空間》。


  “哼,連一維空間都搞不懂,還四維呢?盡放臭屁”。李德一臉鄙夷。


  飛機廣播傳來悅耳的女聲:“今天是2016年6月22日,75年前的今天,納粹德國撕毀《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向當時的蘇聯宣戰……”


  發生在75年前的這場戰爭奪走了3600萬蘇聯人的生命,李德睇了鄰座的中年俄國人,他還是埋頭看那本匪意所思的書。再觀其他俄國人,或閉目養神,或把頭埋進筆記本,還有幾個自言自語間或傻笑的醉鬼,寫在臉上的都是四個字:與我何幹。


  唉,都說中國人好了傷疤忘了疼,這老毛子也是傷疤未好就忘了痛。


  旅途沉悶,為了打發時間,李德沒話找話:“什麽叫四維空間?”


  對方一下子高興起來,立即眉飛色舞地解釋:“四維空間是指不含時間在內的空間,認為宇宙中除了人們熟悉的三維空間外,還有一維人們根本不知道存在的空間,它就在身邊,與“長”“寬”“高”一樣實實在在地存在著,可是卻極難察覺……”


  “屁話,不知道還研究什麽?連富士山是哪裏的都分不清。研究不著調的四維空間,還不如惡補一下可憐的史地知識,以免出醜。”他不以為然地撇嘴。


  客艙裏一陣騷動,據說是飛機的無線電受到幹擾,導航也暫時失靈了。為了安撫人心,空姐們忙著給大家送來飲料。


  李德肚子裏突然翻江倒海起來,早上喝的那瓶礦泉水肯定灌的自來水,媽媽的,俄國人也造假。他拽開保險帶奔向廁所,身後那個人還在饒舌:“比如螞蟻就是二維空間,它們的頭頂上是漆黑一團的。”


  驟然響起一陣金屬切割般的嘯叫,飛機突然像過山車一樣上下翻滾,人們也像坐過山車一樣尖叫。燈忽明忽暗,他雙手悟著耳朵,聲嘶力竭地喊著。


  飛機像斷線的風箏,在電閃雷鳴的空中翻轉,廁所裏的汙穢在空中亂飄。他的頭碰到門上,門衝開了,他一下子吸到空中極快旋轉的彩色旋渦,看到天空布滿繽紛奇麗極光,進入到一條色彩斑斕而沒有盡頭的隧道,渾身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著,痛得撕心裂肺,嚇得膽裂魂飛,直感覺五髒六肺與七魂六魄離他而去,向著永無止盡的未知世界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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