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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天梯

  這個十字型,占據了所有的空間,是用一塊一塊碎石拚接起來的,被德國人的屍體壓著,深深嵌入了黑色的泥土之中。


  又是十字架。


  這個十字,究竟意味著什麽?是一個有著特殊意義的符號,還是意味著危險的降臨?如果真的有危險出現,那麽為什麽不逃跑,反而是花時間拚出了一個十字型?


  胖子道:“又是一個基督信徒,死了都要弄個十字架打擾上帝。”胖子的話提醒了我。


  西方人大多信奉基督教,下葬的時候,會在教堂進行臨別儀式,死後大多會放一塊銀質的十字架陪葬,那麽眼前的十字架,也有可能是一種宗教信仰,會不會是這個德國人臨死前,為了死後能到達天堂,所以才拚接了這樣一個十字架?


  我正揣測時,突然發現黑色的泥土中,似乎夾雜著什麽東西,半凸起一塊,看不清具體形狀,我趕緊招呼胖子把屍體搬開,接著用匕首刨開上麵的泥土,這時,掩映在泥土中的東西逐漸露出真容,這時我才發現,這是一本工作筆記。我將筆記本取出來,裏麵夾雜著大量潮濕的泥土,將筆記本完全黴黑,上麵的字跡已經模糊,隻隱隱約約能看清幾個字母。


  大約是我和胖子動靜太大,悶油瓶放棄了看山壁的舉動,走到我們跟前,也不知站了多久,他一看見這本筆記,立刻道:“給我。”


  我心想,給你,你還能看懂德文?


  結果另我吃驚的事情又一次出現了,悶油瓶抖了抖上麵的泥土,居然開始一頁一頁的翻動筆記,我看的目瞪口呆,難不成這悶油瓶子失憶之前是做特務的?怎麽什麽都會?

  他看的專心,我和胖子便沒說話,這時,胖子突然道:“你說,那姓齊的怎麽一進來就消失了?”我心裏咯噔一下,先前遇到悶油瓶,什麽事情都忘在腦後,現在胖子一提醒,我也覺得不對勁,是啊,路人甲去哪兒了?難不成這裏還有其它出口?他順著出口離開了?

  可是,他的目的明顯跟我們一樣,是為了那具青銅棺槨裏的東西,他是一個目的性極強的人,如果沒有達到目的,是不可能離開的,當初在昆侖山裏,我們一群人被狼群圍困,所有人都在逃命的時候,他卻逆流而上,反而衝到了掌中棺裏,那種不達目的不死心的舉動,我至今記憶猶新。


  既然如此,為什麽路人甲會消失?

  難道……他已經拿到了棺槨中的東西?我忍不住抬起頭去看頭頂的懸棺,他如果真的拿到了棺中的東西,那他是怎麽上去的?

  悶油瓶還在專心讀那本筆記,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將路人甲的事情交代出來,否則悶油瓶知道自己一心想要毀滅的東西已經被人取走,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正當我想打斷悶油瓶時,他突然抬起頭,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有一簇火苗一閃而過,明亮的讓人側目。


  隨後,他將目光看向腳下德國人的屍體,似乎在想什麽。


  胖子立刻道:“小哥,這上麵寫了什麽?”


  我們四隻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悶油瓶神色不變,道:“這個人是領隊,上麵記錄了他們的任務目標。”


  目標?我忍不住問道:“是什麽?”


  悶油瓶目光看向頭頂,道:“上麵的東西。”看來我之前的猜測果然沒錯,這支德國隊伍和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經有人在窺視青銅門裏的秘密,不過,既然這支德國隊伍的領頭人都死在了這裏,想必他們的任務最終還是失敗了。


  胖子踢了踢德國人的屍體,道:“這些外國佬還真是賊心不死,敢來倒中國的鬥,真是活的不賴煩了,活該全部在這兒安家。”我正想教育胖子,對外國友人,不要這麽粗暴,結果悶油瓶突然搖了搖頭,道:“他們並沒有死,有人活著出去了。”


  悶油瓶的話讓我一愣,還有人活著出去?難道這本筆記上記載了其它內容?難道活著出去的人,是指嘎達綠洲上那兩個人?


  我正要開口問,胖子已經率先說道:“管他有沒有人活著出去,都六十多年了,現在早該見上帝了。”悶油瓶搖了搖頭,道:“沒那麽簡單,上麵記載,他們把這裏的地圖帶出去了。”


  地圖?


  胖子住了口,將目光看向我,呐呐道:“天真同誌,不會是那個東西吧?”我腦袋裏亂成一團,知道胖子和我想一塊兒去了,如果那個活著的人,真的將雅布達的地圖帶了出去,那麽,那份地圖很有可能就是路人甲手中那一份,難怪……難怪姓齊的進雅布達,就跟逛自家後花園一樣。


  悶油瓶明顯看出了我和胖子不對勁,漆黑的目光在我們身上掃視一圈,淡淡道:“吳邪,你有什麽話說?”雖然他語氣很平靜,我卻下意識的想起了法院裏的法官問犯人那一句:你還有要為自己申辯的事項嗎?

  我覺得這件事情越來越不簡單,一開始,我以為這隻是‘它’的陰謀,但現在看來,這個陰謀,原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可怕,這時,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難道,路人甲背叛‘它’的原因,是投入了另一個組織?那麽青銅門裏的東西,究竟是落入了‘它’的手中,還是落入了另一個勢力的手中?


  按現在的情況看來,張博士一行人明顯是‘它’那一邊的,既然棺槨裏的東西,是為了啟動青銅門後麵的東西而存在,那麽隻有得到青銅門後秘密的人,才會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來雅布達尋找啟動它的方法,也就是說,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路人甲和張博士同時來到了這裏,隻有一種可能。


  他們其中一方手裏,掌握了青銅門後麵的東西,而另一方,為了不讓對方啟動那件東西,因此便想奪取雅布達啟動的關鍵,阻止對方的動作。


  按現在的局勢看來,路人甲顯然屬於阻止的哪一方,一旦他得到懸棺裏的東西,也就意味著徹底將‘它’牽製住,即使青銅門後的東西落在了‘它’手裏,也相當於一件廢物。


  想到此處,我理了理思緒,將路人甲的事情跟悶油瓶大致說了一遍,路人甲姓齊,叫齊羽,與二十年前西沙考古隊中的齊羽同名,當時悶油瓶也參加了那一次行動,想必他會知道的比我更多。


  我將自己的分析與悶油瓶和胖子一說,說完便去看悶油瓶的臉色,現在的情況,無論棺槨裏的東西落入誰的手裏,都不是悶油瓶想看到的,而再這件事情上,‘它’的人馬已經損耗殆盡,最大的贏家卻是路人甲,他比我們先一步到這裏,手中擁有六十年前德國探險隊冒死帶出來的雅布達地形圖,占盡了優勢,如今人卻不見了,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經得到了棺槨裏的東西。


  悶油瓶果然變了臉色,微微皺眉,再一次將目光看向空中的懸棺,漆黑的眼中,第一次帶上了焦躁的神色。


  我想自己此刻很能理解悶油瓶的心情,世代守護的東西,到了他這裏就失蹤了,千裏迢迢想來阻止,卻又被人捷足先登一步,這事情要是放在我身上,恐怕連以死謝罪的心都有了,我幾乎可以想象,一旦悶油瓶和姓齊的相遇,必定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就在我揣測懸棺裏的東西,究竟還在不在時,旁邊的胖子突然倒抽一口涼氣,我下意識的抬頭一看,頓時懵了,隻見悶油瓶不知何時,竟然跪在了空中。


  他一隻手握著腰間的刀柄,呈半跪的姿勢,但他的腳下,分明是一片虛空,怎麽回事?


  我頓時覺得自己的世界觀被顛覆了,難道就像文錦說的……這個悶油瓶子,真的不是人?

  就在這時,悶油瓶突然回頭看了我和胖子一眼,然後朝著我笑了笑,那個笑容頓時讓我心中警鈴大作。這小子一共對我笑了兩次,第一次是進青銅門的時候,第二次是一個人去長白山守門的時候,每一次都是找死,總之,我寧願他每天麵無表情,也不想看到這小子莫名其妙衝我笑。


  想也沒想,我大腦裏隻覺得嗡了一下,下意識的拔腿就想衝下去,先把悶油瓶從空中拽下來再說,但沒等我跑兩步,悶油瓶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緊接著,他整個人如同一柄彎弓一般,腳一台,猛的開始往上跑,在漆黑的虛空中跑到,仿佛腳下有看不見的階梯一樣。


  這一幕淩空登天的景象太過離奇,我和胖子兩人,幾乎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悶油瓶在我心中,一向不是普通人,不能用普通人的角度去衡量他,但我也沒想到,除了能讓千年粽子下跪,能跟血屍說話以外,還能淩空登天,他究竟是人還是神?

  就在我呆立關頭,悶油瓶已經一口氣衝上了頂,整個人淩空與那具棺槨平行,緊接著,他腳輕輕一蹬,仿佛是踩著地麵一樣,整個人淩空翻了個跟頭,直接翻到了棺槨上方。


  接下來我就什麽也看不到了,因為視角的原因,我一抬頭隻能看見棺槨的頂部,而位於棺槨上方的悶油瓶,究竟在做什麽,我卻完全無法看到,隻下意識的想幫忙,所以將手電筒直直的打向棺槨的地方,緊接著,我耳裏聽到了一陣劇烈的響動,胖子猛的大叫:“小心!”


  我整個人被他推了一把,狠狠的砸到那堆屍體上,緊接著,隻聽砰的一聲,一張漆黑的棺蓋從上往下掉,掉到一半的時候,卻仿佛遇到凶獸,周圍的氣流一陣扭曲,緊接著,被攪成了無數碎塊,被反彈了出去。


  胖子還以為那棺材蓋要砸到我,因此情急之下推了我一把,沒成想居然會是這樣,他立刻罵了句娘,道:“搞了半天小哥比棺材板還硬。”


  有幾片碎塊就掉到我旁邊,我拈了一塊拿在手裏,隻覺得這碎塊有一種奇特的香味,像沉香,而且斷裂的地方也是純黑色,我立刻就看出了材質,這不是四大神仙料中,排名第一的黑窨子嗎?我之前在昆侖山的青銅棺槨裏曾經看過黑窨子棺,當時還從裏麵放出了一個黑色的凶物,這種木料不僅帶異香,而且十分堅硬,可以保持屍身千年不腐。


  我瞬間就揪起了心,那棺槨裏,該不會又有什麽凶物吧?


  胖子的話也提醒了我,黑窨子十分堅硬,便是用斧頭砍,也很難砍開,但剛才被空中的壓力環一攪,竟然全部裂成了碎塊,由此可見,那些氣流是十分強勁的,但悶油瓶不僅淩空登天,而且還毫發無損,這就顯得很奇怪了。


  就算悶油瓶如文錦所說的,不是人,但跟他下鬥這麽多次,他會受傷,會流血,卻是和普通人一樣的,那麽剛才悶油瓶為什麽可以安全的越過壓力環?

  我立刻將目光移向那些波浪形的山壁,再一聯想悶油瓶剛才如同蹬天梯一樣的動作,一個大膽的想法頓時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緊接著,我立刻起身,對胖子道:“你再下麵等我,我上去看看。”


  胖子啊了一聲,道:“啥?你上去?你腦袋被門擠了吧,你以為自己是小哥啊,你怎麽上去。”那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如同種子一般,迅速生根發芽,牢牢的紮進心裏。


  我對胖子道:“小哥一個人再上麵,我覺得裏麵的東西不對頭,還是上幫把手保險,你看著吧,小爺也是有些手段的。”說完,我不顧胖子一臉疑狐的神色,跑到了悶油瓶先前站的位置,接著,打著手電筒估算著對麵山壁凹槽,按照我的想法,這些凹槽正是可以淩空登天的妙門。


  由於氣流從這些凹槽中劃過,理論上講,會形成環形氣流,但每一股氣流間,都會形成一個中空帶,將氣壓拖起來,而這些氣壓圈,剛好與山壁上的凹槽對應,形成了肉眼無法看見的台階,如果我的估計沒有錯,悶油瓶正是發現了這一點,才會突然衝到壓力圈旁邊。


  難怪他剛才會突然衝我們笑一下,估計是賭對了,這小子,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去賭,萬一那個壓力環是不存在的,他就跟那塊黑窨子棺材板一樣了。


  想到此處,我不禁有些咬牙切齒,決心以後一定要將悶油瓶看緊些,隕玉他敢去鑽、青銅門他敢去,這次連天梯他都敢蹬,天知道下一次又會做出什麽事情。


  想到此處,我一咬牙,估算好方位,腳一蹬就往上跳,這一跳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一蹦幾乎快到兩米高,瞬間,我感覺自己腳下傳來一種奇怪的感覺,低頭一看,自己赫然已經站在了空中,而腳下,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雙手在托一樣,有時感覺堅硬,有時有仿佛突然變成了棉花,我站在上麵,極其不穩定。


  胖子已經被驚呆了,片刻後,他似乎也明白過來,兩眼放光的就要衝上來,我感覺道:“等等,胖子,姓齊的不知道有沒有走,你還是在下麵接應著,萬一有什麽事,也好有準備。”


  胖子露出一臉可惜的表情,但他向來膽大心細,對局勢了解透徹,於是隻得一臉不甘的衝我揮揮手,道:“再有下次,胖爺我肯定拍死你。”


  我衝他笑了笑,道:“好好看家。”


  “呸,你家才在這鬼地方。”


  我沒理他,打著手電筒,看著對麵的環形山壁,開始蹬空中天梯,我沒有悶油瓶的身手,每一階無形梯都是一次考驗,一旦高度估算錯誤,就有被卷入氣流中的危險,但我這個人做事小心,因此雖然搖搖晃晃,但也有驚無險。


  自從那塊窨子板掉下來之後,棺槨上就沒有其它動靜,我心中越來越著急,難道那棺槨中有什麽變故,連悶油瓶都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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