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幻境
第二十九章 幻境
清晨的陽光已經漸漸有了溫度，黎洛走在我身前，看得出，她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那本是她親手下廚做的飯菜，而我卻隻是看了一眼，就跑到廁所吐了個稀裏嘩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跟她解釋。
“厲隊說你能看到那些髒東西，是真的麽。”這樣一前一後的安靜行走不知多久，黎洛突然回頭，很是認真的問了我一個並不是很正常的問題。
我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停下前行的腳步，盯著黎洛那張頗為認真的俏臉，不自覺的伸出手刮了下她鼻子。
“怎麽，你覺得這世界上有鬼？”
問出這個問題時，我心裏有些發虛，舉目四望，這個城市剛剛從沉寂中蘇醒，一邊走一邊啃食著手裏廉價早餐的上班族，成群結隊晨跑的年輕小夥或是老者，疾馳而過的貨車，或許也已經疲累了一夜，而那些終年照不到光的陰暗角落裏，虛幻的身影總是能在你發現他之前，轉瞬消失。
不管是阻止兒子繼續害人的老婆婆，還是百鬼夜行時那些拿不到冥紙的孤魂野鬼，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幽魂，存在於那個讓他們痛苦的地方。包括眼前，那些雙眼無神，早已麻木的上班族，他們和鬼魂，又有著什麽區別。
“現在你頭上就有一隻，別動，它正瞪大眼睛看著你呢。”望著眼前頗為嬌俏的黎洛，我禁不住想起了那救我兩次的“風靈。”內心一暖。
“什麽，你別嚇我。”
黎洛聽完我的話，整個人瞬間跳了起來，不停地拍打著小腦袋，可當他看到彎腰笑成一團的我時，才徹底明白自己中了我的奸計，忙不迭的就想一腳踹過來，卻被我巧妙地躲了開去。
我似乎很久沒笑過了。
突然的，我似乎想起什麽，臉色一瞬間就變得難看起來。這一幕恰好被正欲再踢我一腳的黎洛看見，她那一腳，也就沒有踢出來。
“怎麽了？”
我盯著黎洛，眉頭皺成一坨。這個時候我才反應過來她剛才提的問題，似乎有些不對勁。
“厲隊說我能看見那些髒東西？”
我的問題顯然把黎洛給問傻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並且用力地點了點頭。“對啊，昨晚我回去的時候厲隊跟我說的呀，怎麽了？”
我再次陷入沉思，厲天行怎麽知道我能見到那些東西，我跟他也不過見過兩次麵，而且兩次都隻是擦肩而過，他怎麽會知道這些，難道是何老。
當時厲天行去到後廳肯定還看到了其他東西，我敢肯定，所以他才會一口篤定何老寫的那張紙是給我看的。三隻眼，到底是什麽，又為什麽說是救我，難道我已經被什麽東西纏上了麽。
我想起了打敗何老的那個虛幻鬼影，難道是她。
我的內心更加不安，何老雖說半路出家，可手段還是有一些，可在那個鬼影眼裏，卻脆弱的不堪一擊。三隻眼，又到底是什麽東西。
太多的疑問未解，我才發現自己剛才的開心和笑有多麽珍貴。
“嗬，怎麽，想我了麽。”
突然，初升的驕陽眨眼暗淡，一層灰白色轉瞬覆蓋整個世界，麵前的黎洛一動不動，五官隱藏在陰影裏，一句宛如幽冥之下傳出的沙啞之聲。從黎洛陰影下的小嘴裏一字一頓地傳出。
時間仿佛靜止，大街上的行人一動不動，全都蒙上了一層灰白，反觀黎洛，雙腳逐漸懸空，低著頭，一雙小手緊緊貼在大腿兩側，我想大聲呼喊，卻發現自己再次一動不能動，黎洛抬起了臉。
我的心驟然一緊。黎洛的臉麵無血色，眼珠向上翻著，脖子以一個怪異的角度扭曲，隻剩眼白的雙眼緊盯著我。她的嘴唇大張著，說著一些虛無縹緲的話。我震驚的發現，不知何時，那看不清的鬼影已經出現在了黎洛身後，尖利的十指泛著讓人心驚的血紅，仿佛她隻需輕輕一揮，他就能把黎洛的脖頸整個劃作兩半。
事實上，她也這麽做了。
“噗嗤”一聲輕響，滾燙的鮮血呈噴射狀，從那將黎洛脖頸一分為二，巨大傷口裏不斷噴射出來，而黎洛的頭則向泄了氣的皮球，整個吊在胸前，徒留一些皮肉與脖頸連接著，她的眼珠依然向上翻著，大張的嘴裏不斷冒出鮮紅的血水。
我大睜著眼，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一切，眼珠上傳來的巨大痛楚預示著我的眼珠即將突破眼眶爆裂而出。
鬼影依舊虛幻，我甚至看不清她的麵龐。她此時正嘴角上翹，嘲諷地盯著我，似乎很享受我這種無能為力。
“我勸你別自討苦吃，乖乖的。對誰都好。哈哈哈哈。”她的聲音很輕，可卻如萬斤巨錘般狠狠砸在我的心髒上，瞬間就讓的心髒四分五裂，我想死，如果這一切是真的。
“啪。”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轉瞬侵襲我的全身，特別是臉頰的位置，我痛苦地蹲下身，我居然能動了，我不顧一切地再次起身，剛要說點兒什麽，卻發現黎洛一臉看怪物的表情，怔怔盯著我。
她的臉依舊嬌俏的有些可愛，眼珠也如正常人一般半睜著，可眼裏卻流露出不解，和怪異。
剛才是怎麽回事。
我使勁搖了搖頭，心髒依舊在快速跳動著，我摸了摸眼角，那裏似乎裂了一小道口子。剛才都是幻覺麽。直覺告訴我不是。我突然想起了從小到大，每個離我近的人都會無緣無故死亡，我不能跟其他人在一起，我是個不祥的人，我得離開黎洛。
我突然瘋了一般推開黎洛關切的手，黎洛那被切做兩半的脖頸一直在我眼前環繞，我瘋了一般向前衝去，我不能讓它成為真實，我不能再讓其他人為我而死，不能。
我漫無目的的跑著，早就忘了答應黎洛和厲天行的事。黎洛的聲音也在我身後越來越小，越來越輕。
終於，在我上氣不接下氣時，我停了下來，身後早就沒了黎洛的身影，我想他一定是回去找厲天行了吧。
為什麽是我，為什麽。
我痛苦地抱著頭，整個身子如脫力一般摔在地上，肩膀傳來的劇痛沒有影響我絲毫，我就這麽痛苦地蜷縮在地上，不停抽泣著。
“出來啊，你倒是出來啊，有種衝我來啊。”
我嘶吼著，大叫著，可周遭依舊如常，灰白色沒有蔓延，整個世界一片祥和。我突然很無力，那種一動不能動的無力，眼看著關心我的人一個個離開的無力。我突然想起了之前離開殯儀館的招聘廣告。
我坐了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隨了你的心，你不是要我去火葬場工作麽，我這就去。沒了再去找黎洛厲天行的打算，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是少與活人為伍的好。
打定主意，我便循著記憶中的火葬場走去。此時還是清晨，大街上行人並沒有出現多少，我一步未停地走著。突然，一種被人窺探的感覺油然而生。我停下前行的腳步，回頭的同時觀察著四周。周圍隻有稀疏的幾個上班族騎著車從我身旁快速離開，除此之外就再無別人。
難道是我的錯覺。
收回四處張望的目光，我再次朝前走去，可這一走，我就發現了問題所在。我不動聲色，卻是往人少的郊區走去。而那道私下窺探我的目光，也隨著我一同前往了郊區。
不知走了多久，溫度漸漸高了起來，我抹了額頭的一些汗珠，想著也是時候了，於是就停下了前行的腳步。
而在我身後，一道籠罩在灰袍下的人影，也出現在了我眼前。灰袍看起來已經有了些年月，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旱煙的味道，一種山村特有的味道。我雖說在孤兒院長大，但之前也在劉家莊呆過，對這些東西，更是異常熟悉。更何況那身灰袍，恐怕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清理過，烏黑的汙漬遍布，看起來格外引人注目。
我沒有貿然開口，就這麽靜靜站在原地，我知道，他跟上我，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恐怕他此刻正在想怎麽開始這個話題。
果不其然，不過一會兒，灰袍就抖動起來，我瞳孔猛然一縮，一根手臂粗細的拐杖出現在我眼裏，拐杖似乎也有了一些年月，經常撫摸的地方光滑如玉，而那些觸碰不到的地方，卻又充滿了漆黑的汙垢。我看不出拐杖是什麽木頭的，不過從拐杖頂懸掛的一個黑漆漆的煙鬥來看，這應該是個老者。
“這個小哥，我看你印堂發黑。兩眼無神，隻怕是鬼氣所侵，老朽這裏有一古法，可為你去除鬼氣，還你自由之身，你看可好。”
老者說話了，可光憑聲音我一時竟分不清說這話的人到底是男是女。我皺著眉頭，也不管老人說的話是真是假，他的整個身子依舊掩藏在灰袍下，形似枯槁的手指緊緊抓著拐杖，說完這話便輕咳了起來。
在他說完這話後，我調頭就想離開，看來又是一個何老一樣的人。我現在已經不想再害人，何老就是因為我的緣故，才無緣無故身死，我又怎麽能再害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