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全文完
懷孕的第五個月,傅煙雨終於受不了這種圈養金絲雀般的日子,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硬是要紀臨安帶她回那套公寓。
紀老爺子和紀夫人再不舍,再不放心,也知道該照顧孕婦的情緒,多番叮囑過後,牙一咬,雙眼一閉,揮揮手,就這麽放了人。
傅煙雨如願的回到公寓,和紀臨安膩歪了兩天後,隔天趁著紀臨安去上班,迫不及待的溜了出門,打算去她的奶茶店看一看。
自打確定懷孕之後,她就沒在去過了,她還怪想那店的。
這個時候,傅煙雨的肚子才剛有點兒顯懷,但因為天氣還比較涼的原因,身上穿得多,不仔細打量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傅煙雨站在人行道上思考片刻,想到自己坐公交車可能不會被讓座,便放棄的搭乘公交車的打算,等了半個小時,終於等來了一輛計程車。
時間還早,奶茶店裏沒什麽生意,孟怡婷正和兩位請來的員工邊喝奶茶邊聊天,突然看到傅煙雨推開玻璃門走進來,頓時嚇了一大跳。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傅煙雨,對於紀家來說就是個國寶。
要是國寶在這兒有點兒什麽意外,孟怡婷把自己賣掉都賠不起。
孟怡婷連忙起身迎上去,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傅煙雨,“你怎麽過來了,表哥知道嗎……你自己一個人過來的?你是來害我的對吧?”
和孟怡婷聊天的那兩名員工也跟著站起身,和傅煙雨打招呼。
傅煙雨嗤了聲,“扶什麽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殘疾呢!”
“您老人家不殘疾,就是肚子裏揣了個小國寶。”孟怡婷拉開凳子伺候著傅煙雨坐下,“小燕,給傅老板倒杯溫水過來。”
“好咧。”叫小燕的女員工應聲走到了吧台後。
另一名男性員工見狀,默不作聲的退到後廚,把地方騰出來給她們。
傅煙雨接過小燕遞來的水杯,雙手捧著,輕抿了一口。
眼角的餘光瞥見孟怡婷正盯著自己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盯著我幹什麽,我們前天才見過麵,別說你想我了啊。”
雖然傅煙雨不來奶茶店了,可孟怡婷卻經常去紀宅裏蹭飯。
孟怡婷端起自己那杯奶茶喝了口,“你跟我說實話,你自己一個人跑出來,我表哥知道嗎,表哥他爺爺知道嗎,我小姨知道嗎?”
傅煙雨用一直看智障的目光看著孟怡婷,沒回答她的話。
那不是廢話嗎,要讓他們知道了,她還能出來嗎。
所以必須是偷偷溜出來的啊。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傅煙雨才開始說正事:“我恐怕生了孩子之後都未必能來店裏了,你打算一直守著這個奶茶店嗎?”
生了孩子,她肯定顧著孩子多一點的,未必分得出精力看這邊。
孟怡婷聳了聳肩,“不守著又能怎麽辦。再說了,我覺得這裏挺好的,每天待在後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研究各種口味的蛋糕。”
孟怡婷是真心喜歡西點的,可她僅僅是喜歡做,並沒有將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推廣到全世界的打算,她隻想守著奶茶店這一方天地而已。
傅煙雨訓她,“你整天藏在後廚是找不到男朋友的。”
孟怡婷不以為然,“那我就嫁給奶油了唄!”
傅煙雨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麽。
以前在一起喝酒的時候,她無意中聽孟怡婷說過,她以前似乎有過一段感情,但後來無疾而終了,這大概是導致她對感情不感冒的原因吧。
傅煙雨心裏雖然好奇,但也沒有多問。
兩人麵對麵坐在店裏扯三扯四,天色不知不覺中暗了下來。
直到紀臨安一個電話打過來,傅煙雨才恍然發覺,已經六點多了。
傅煙雨心虛,接電話的時候嚴重底氣不足,“喂——”
電話那頭的紀臨安沉默片刻,溫聲問:“在哪裏?”
傅煙雨顧不得瞪一眼正朝著自己幸災樂禍的孟怡婷,捂著聽筒,聲音又小了些,“在奶茶店,和怡婷在一起。”
紀臨安沒有多說什麽,讓傅煙雨等著,便掛斷了電話。
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存在完全沒有脾氣的人。
紀臨安也是有脾氣的,隻是他脾氣不輕易有,也不輕易顯露。
但是這一次,向來好脾氣的紀臨安,生起了傅煙雨的氣。
一言不發的把傅煙雨接回公寓,照常準備晚飯,伺候她吃飯,吃完飯伺候她洗澡,看起來就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由始至終,紀臨安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和傅煙雨想象的不一樣。
她以為,紀臨安生氣歸生氣,終究不會對她怎麽樣的。
傅煙雨不怕人罵,就怕人跟她玩冷暴力,洗完澡躺回床上的時候,看到紀臨安還在冷著臉,又難過又委屈又害怕,差點兒就哭出來了,可憐兮兮的扯著紀臨安的衣角,聲音悶悶的說:“臨安弟弟,對不起。”
紀臨安當然不會真的跟一個孕婦生氣,這個孕婦還是自己老婆,冷落她隻是想讓她知道錯,以後不要再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而已。
現在傅煙雨主動認錯,紀臨安依舊緊繃著臉,一開口,語氣卻緩和了不少,“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嗎?”
“知道了。”傅煙雨抱住紀臨安的腰,腦袋往他懷裏拱了拱,“我以後再也不自己一個人出門了,就算出門也會和你說一聲。”
紀臨安回抱住傅煙雨,良久,才輕聲說:“你嚇死我了。”
他下班回到家看到家裏黑漆漆的,到處都找不到人,手機裏麵也沒有未接來電沒有未讀消息,雖然第一時間猜到傅煙雨極有可能偷偷跑出去玩了,可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她,擔心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委屈。
傅煙雨愣了下,眼眶又紅了,“對不起嘛。”
她被關得太久了,滿腦子想著出去出去出去,忘了紀臨安會擔心自己。
一想到紀臨安下班回家找不到自己時著急不安的模樣,傅煙雨就內疚後悔得不行,心底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紀臨安輕撫著傅煙雨的背,沒有說話,無聲的安撫著她。
他能在法院裏不依不饒,卻沒辦法跟自己的老婆做任何計較。
即便是她錯,隻要察覺到她難過,生氣不到兩分鍾,他就忍不住哄她。
自古英雄難逃美人關。
如今的紀公子,紀大律師,也終於被吃得死死的了。
靜靜的抱了一會兒,傅煙雨情緒平複下來,察覺到紀臨安不生她的氣了,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突然說:“臨安弟弟,馬上結婚一周年了。”
紀臨安挑了挑眉,低下頭看她,“你想要什麽禮物?”
傅煙雨賊溜溜的衝他笑,“不用太貴重,一張紙就好啦。”
紀臨安裝傻,“什麽紙?”
翻箱倒櫃找了幾個月,差點兒把紀宅翻過來了都沒找到,傅煙雨心身疲憊,也不拐外抹角了,直接說:“去年我們結婚前簽的那個合同!”
紀臨安笑:“那個啊……看你表現吧。”
傅煙雨:“……”
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
……
接下來的日子裏,傅煙雨的的確確乖了不少。
但這份乖巧,僅限於她不再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
說來奇怪,肚子慢慢的開始大起來後,傅煙雨收斂了許久的脾氣死灰複燃,也像她的肚子一樣,慢慢的大了起來。
她就總能找到讓自己心裏不舒服的理由,借此跟紀臨安鬧脾氣。
例如飯嫌不夠硬,粥嫌不夠軟,這道菜有點鹹,那道菜不夠甜,鞋子沒按她說的位置擺放好,衣服沒按她要求的分類掛好……
諸如此類的小事,就能讓傅煙雨生上一天的氣。
如果隻是生氣衝紀臨安吼就算了,她還多了個愛砸東西的毛病。
茶幾上那個粘了好幾道透明膠的遙控器,就是她的發泄品——氣狠了就砸,氣消了,再哭哭啼啼的自己跑去找透明膠把遙控器粘好。
這種行為雖然暴力,但傅煙雨從來不會把遙控器往紀臨安身上砸。
就例如她再生氣也不會砸家裏值錢的東西一樣。
因為在她眼裏,紀臨安是整個家裏,乃至她整個世界裏最珍貴的。
然而就算是最珍貴的,該絕交的時候,還是要絕交的。
結婚周年那天,傅煙雨伸手向紀臨安要東西,哪知道紀臨安卻微笑著對她說:“那份東西剛簽完我就衝進廁所裏了,真的沒辦法給你。”
直到這一刻,傅煙雨才終於知道,她被紀臨安耍了。
傅煙雨氣得感覺自己的腦子都不是自己的了,第一時間抄起時刻準備壽終正寢的遙控器,用力往玄關的方向一扔,雙手環胸,一腳踩上茶幾,霸氣十足的放話:“我決定,和你絕交24個小時。”
紀臨安眉梢一挑,“真的?”
傅煙雨重重的點頭,“比珍珠還真!”
紀臨安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絕交的第二個小時,紀臨安出來一趟門,回來時手裏捧著一束玫瑰花,遞到傅煙雨麵前溫聲細語的求原諒,“老婆,對不起,我錯了。”
“……”兩個半小時前才發過誓的傅煙雨,一臉感動的接過玫瑰花,紅著眼眶對兩個半前惹怒了她的罪魁禍首說,“不,是我的錯。”
於是,冷戰徹底告敗,意誌極其不堅定的傅煙雨同誌甚至把紀臨安拖進房裏,給了一場盛大的愛的麽麽噠,讓紀公子從頭舒爽到了腳趾頭。
紀公子知道她脾氣見長,也受到過無數次波及,但從來不生氣不惱怒。
因為,他總有辦法,把自己老婆哄得妥妥帖帖的。
哄完之後,還能讓老婆對自己心生愧疚,把自己伺候得妥妥帖帖。
……
越接近預產期,傅煙雨心裏頭就越是緊張。
哪怕無數人和她說過,這是女人的必經階段,痛不死。
預產期前的某個晚上,傅煙雨做了個夢,夢裏她被推進了產房,還沒來得及用力,護士就跑了出去,問紀臨安保大還是保小。
然而還沒等她聽到紀臨安的回答,她就自己把自己難過醒了。
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從窗外打進來的光線,刺得她眼睛發疼。
傅煙雨眼睛眯了好半響,才適應光線,緩和過來。
“怎麽了?”從傅煙雨懷孕開始,紀臨安就一直淺眠,隻要傅煙雨有一丁點兒的動靜,他都能立即從夢裏醒過來。
傅煙雨盯著他看來半響,輕聲說:“我做夢了。”
紀臨安坐起身和她麵對麵,摸了摸她的臉頰,溫聲問:“做什麽夢了?”
傅煙雨說:“夢到我進了產房,醫生問你保大還是保小。”
紀臨安眸色微沉,麵色依舊溫和,傾身過去在傅煙雨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不要胡思亂想,你和寶寶都不會有事。”
“可是……”傅煙雨還想說什麽。
“沒有可是。”紀臨安不容置喙的打斷她的話,捧著她的臉,與她四目相對,直直的望進彼此眼底深處,“煙雨,我比昨天更喜歡你了。”
傅煙雨愣了下,笑了,輕輕的點了頭,“我也比昨天更喜歡你。”
雖然昨天我們還在吵架,我在衝你發脾氣,可昨天的我,是喜歡你的。
……
六月中,傅煙雨在醫院裏剩下一個八斤重的胖小子。
心心念念盼了曾孫許許多多年的紀老爺子,開心得合不攏嘴。
傅煙雨在紀家的地位,沒有因為卸了貨而有所下降,穩坐後位。
孩子滿月那天,紀家大辦滿月席,傅清雨帶著孩子過來了。
傅清雨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她懷裏的孩子,懸了多年的那顆心終於落了下來,“你從小玩心重,沒想到玩著玩著也玩出了個結果來了。”
作為傅煙雨唯一的姐姐,童年時期唯一的“朋友”,傅清雨自認是了解這個妹妹的,她當時就看得出來傅煙雨不是真心結的這個婚了。
所以一開始,她並未對傅煙雨的婚姻心上過。
直到後來她聽說,妹妹懷孕了。
傅煙雨把自己兒子往傅清雨懷裏一塞,蹲下身親了寧朵一口,笑嘻嘻的說:“不結果不行啊,我們家臨安弟弟太好了。”
傅清雨看著自己這個笑得依舊有點兒傻乎乎的妹妹,挑了挑眉。
這種熱熱鬧鬧的宴會,大多數小孩子都不喜歡窩在房間裏,寧朵和傅煙雨鬧了一會兒,就忍不住跑出去找寧蒔了。
房間裏,就隻剩下傅煙雨和傅清雨兩姐妹,外加一個剛滿月的紀久雨。
傅煙雨知道姐姐擔心自己,也不跟她打太極,直白的說:“我知道他愛過別人,也知道他現在不愛我,沒關係,他以後會愛我的。”
每天都比昨天喜歡得多一點,等到他們七老八十了,走完一生,那就是愛了。
傅清雨愣了許久,什麽都沒說,伸手抱住了傅煙雨。
每個人的愛情都不一樣。
或許對於傅煙雨來說,這樣的,才是最合適她的。
慢熱的愛情,並非不好。
她和寧熙晨的愛情來得快,不也蹉跎了數十年才修成正果嗎。
平白浪費了青春,倒不如一開始溫水煮青蛙,細水長流。
……
紀宅客廳,紀臨安被三個女人堵在角落裏,一臉無奈。
僵持了許久,最先開口的是憤怒的江小凡,“你們一個兩個的,全都結婚生孩子了,現在就剩我自己一個人單著,你們過意的去嗎?”
陸小白說:“挺過意的去的,不僅過意的去,我還二胎了!”
江小凡:“……”
阮星辰沒接她們的話,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肚子,笑眯眯的對紀臨安說:“紀同學,如果我家三寶是女娃,你就把你家久雨給我當女婿吧。”
她家大寶,陸靖遠看得死死的,估計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為了防止三寶也嫁不出去,她決定先斬後奏給三寶找個老公!
紀臨安淡笑著搖頭,“你跟我家老爺子說吧……我家老爺子說,等久雨長大了,要給他找一個連的姑娘,讓他一個個的選。”
阮星辰瞪大眼睛,“一個連?”
頓了頓,阮星辰突然扭頭朝四周看了眼,找到了目光,轉身就走。
她也要去讓她們家大叔給她找一個連的小女孩過來,讓她二寶挑挑!
阮星辰走開沒多久,江小凡也被她哥哥喊走了。
角落裏剩下紀臨安和陸小白兩個人,麵對麵傻笑了一會兒。
陸小白突然說:“紀同學,這幾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紀臨安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
“我不記得我有沒有說過……”陸小白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臉,歪了歪腦袋,“紀同學,謝謝,那幾年,謝謝你。”
紀臨安淡笑著說:“不用謝,我們是朋友。”
“對,我們是朋友。”陸小白微笑著點了點頭,忽然聽到身後有動靜傳來,回過頭,看向樓梯的方向,沉默片刻,輕聲問:“你和煙雨……”
也不知道是後麵的話不好意思問出口,還是不知道怎麽問出口,才說了開頭的幾個字,就沒有了下文。
紀臨安也朝樓梯的方向望過去,視線準確無誤的落在那抹熟悉的身影上,眼底逐漸的浮上一層溫柔的光芒,“我和她很好。”
在傅煙雨朝這邊看過來那刻,紀臨安不閃不躲的迎上她的目光,衝她露出溫柔的笑,輕聲對麵前的陸小白說:“她是我傾盡一生去愛的人。”
《月色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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