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被困北高城
那塊高粱餅還未落地，附近的路人們便都如餓狗一般瘋狂地撲將過去，瞬間搶做一團。
這一幕著實把十戒嚇到了。但令她更為吃驚的是，就在那些人撲向麵餅的同時，附近幾個路過的道士紛紛從腰間拿出皮鞭，朝著人群狠狠地抽了過去。
霎時間，皮鞭的破空聲和人群的嘶喊聲混雜在一起。
皮鞭打在瘦骨嶙峋的百姓身上，有些人痛的倒地嘶喊，有些人雖然身上被抽得皮開肉綻，嘴裏卻依舊不停地咀嚼著搶來的一小塊高粱餅……
有兩個道士來到驢車旁，一把將車夫從車上拽了下來。十戒見狀不妙，趕緊藏進了草料裏。
道士們將參與爭搶高粱餅的百姓用繩子綁成一列。其中有幾個百姓或許是因為受了鞭笞，或許是因為饑腸轆轆，站立不穩倒在地上，馬上又被道士們拳打腳踢，直到重新站起來為止。
十戒撥開眼前的碎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又急又怒，真不曉得自己來到了怎樣一個可怕的世界。
一個道士掄起皮鞭用力地抽打在車夫身上，罵道：“大膽賊子！竟敢藐視天法，給罪人施舍吃食，不想活了嗎？”
那車夫忍著痛，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道爺饒命，小的是從大唐國來的，剛才一時大意，身上的高粱餅掉了出來，被那些罪民們搶了去，還請道爺恕罪，恕罪……”
“先跟我們回觀，你的罪名由主持他老人家親自定奪！”那道士擺了擺手，向周圍的其他道士說道，“將這車夫，連同這一車草料也押送回去。”
幾個道士立即上前將車夫從地上拽了起來，與那些搶奪高粱餅的百姓們綁在了一起，另有一個道士上了馬車，拉了拉韁繩，趕著馬車緩緩往前移動。
十戒透過碎草的縫隙尋找剛才那個蜷縮在街角的小女孩，隻見她爬到方才眾人搶餅的地方，用幹瘦的小手在地上一捧，連同餅渣和土屑一起送進了嘴裏。看到這一幕，十戒心下不禁又是一陣酸楚。
眾道士押送著百姓和驢車來到了一個道觀，這道觀坐落在城中心，名曰“合行觀“，這觀修得富麗堂皇，與周圍破落的民房對比分明。
一個道士把驢車趕到了後院馬廄，將驢子從車上卸下，牽到馬廄裏拴好，便就離開了。
十戒見馬廄裏麵拴著五，六匹馬，周圍並沒有人，便從草料裏鑽了出來，下了車。
此時天色已至黃昏，十戒小心翼翼地來到馬廄所在小院的出口處，推開虛掩的院門，探頭往外看了看，見正對麵是高高的青磚牆，兩邊都是狹長的巷道，光線昏暗，看不清盡頭。她略一思忖，出門轉進了右手邊的巷道。
不知拐了幾個彎，十戒忽然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饞得她咽了一口口水，定是走到這家道觀的廚房來了，難道是到了吃晚齋的時候了？自己已經啃了一個多月的高粱餅，要是能吃上兩口有鹽有味的炒菜……
想著想著，口水順著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片刻的愣神之後，她擦幹了口水繼續往前走。
走了不遠，果然見到了這家道觀的廚房，透過廚房窗戶，見裏麵燈火明亮，翻炒聲不絕於耳。
十戒暗自罵道，城中的百姓們食不果腹，可這些臭道士們卻大吃大喝，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見廚房裏人多，便隻好打消了進去偷食的念頭。
轉過身正要走，忽見一個黃色的影子從頭頂上飛落，受驚之下，她忍不住“啊“地一聲叫了出來。等那黃影落了地，才分辨出竟然是一隻大花貓。
十戒這一聲驚叫也徹底驚動了廚房內做飯的道士們。
十戒忍不住朝那花貓罵一聲：“死貓！“旋即拔腿便跑。
聞聲奔出的兩個道士看到十戒逃跑的背影，大喊一聲：“有賊!”旋即緊追而上。
聞聲而來的道士越來越多，虧得是天黑，這道觀裏屋堂巷道又多，好似個迷宮。許多道士隻聽到有人喊：“有賊”，卻不曉得賊在那裏，一個個都是兩眼一抹黑，亂作一團。
此時十戒身後跟著四五個追趕的道士，她也分不清東西南北，隻是見路就跑。
等到了一個空曠處，見那裏放著幾根火盆，火盆旁立著十幾根木樁，每個木樁上都綁著人。她依稀辨認出其中一人就是幫助過自己的車夫。
她有心相救，可是身後的追兵追的緊，隻好心一橫，繼續往前跑。
她一路跑的急，不多時便開始上氣不接下氣，正想停下來歇一口氣，扭頭發現旁邊有個木門有些眼熟，忽然想起這門正是馬廄所在的院門。十戒頓時又氣又惱，忙活了半個晚上，竟然又回到了原點。
她實在是跑不動了，閃身便進了院子，然後將院門一關，閂好門閂。
道士們追到了門口，便開始拚命地砸門。
十戒一屁股坐在地上，張著大口喘著粗氣，抹了抹頭上的汗，聽著門外傳來的喝罵聲和撞門聲，心想今天怕是在劫難逃了。
望了望四周，都是一丈多高的青磚牆。若是金寶還在就好了，便可以在牆下打個洞逃出去。
撞門聲越來越烈，看這架勢，過不了多久這門定會被撞破。
她解下背上的包袱，在裏麵摸出一個長形的布包，打開布包，露出一把綠幽幽的匕首。
她用兩隻手將凜駁緊攥在手裏，表情顯得視死如歸，朝著門外大聲喊道：“我也不是好惹的，他們要是敢進來，我就跟你們拚了！”
透著微微的月光，她看到那大門已被撞開了一條手臂粗的縫隙，有一隻手伸了進來，試圖撥開門閂。
十戒上前一步，舉起匕首，瞄著那手便刺了下去。旋即聽得“哎呀”一聲慘叫，那手迅速縮了回去，鮮血濺了一地。
十戒見這門閂已然開始斷裂，定是支撐不了多久，於是開始在院中尋找棍子，以便抵住院門。
當她走到馬廄跟前，看著眼前拴著的高頭大馬，心念登時一動。
十戒挑了一匹最高最大的黑馬，解開了拴馬繩，套上了鞍鐙，牽到了小院的中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馬背，然後拉著馬韁，麵向院門的方向。
“砰“地一聲，院門終於被道士們撞開了。
“駕！“十戒大喊一聲，雙腳用力拍了一下馬肚子。胯下的大馬拔腿便即往門外衝去，將擠在門口的道士們撞得東倒西歪。
大黑馬在巷道裏疾馳，十戒早就丟了馬韁，趴在馬背上，死死抓著馬鬃，生怕被甩下來。
她從未騎過馬，驢兒倒是騎過。沒想到，這馬兒跑起來當真比驢子刺激多了！
不知在合行觀內左衝右撞了多久，那馬居然就載著十戒衝出了合行觀，衝到了城中的街道上。
冬日天短，天色已暗，街上行人稀疏，隻有路邊躺著許多無家可歸的百姓。大黑馬似受了驚一般在街道上胡亂飛奔。
十戒年紀小，再加上連日裏的饑渴勞累，哪裏撐得住這番折騰，在路過一個急轉彎的時候，雙手一個沒抓緊便被硬生生甩了下來。
她落地之後，在地上不知打了多少個滾，停下來時已然是昏厥了。
當十戒緩緩睜開眼皮的時候，隱約看到麵前有一個人影，那人影逐漸變得清晰，竟然是一個道士！
十戒一驚，剛要坐起身，周身便傳來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哎呦”一聲叫了出來。
“不要動，小心扯動到傷處。”那道士語氣顯得十分關切。
“你是誰？”十戒對道士已無半分好感，自是充滿了警覺。
“是我。”道士摘下道帽，微笑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