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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籠中兔

  日出到黃昏,消磨了絕大多數人的鬥誌。


  從滿心期待到失望而歸,需要的不過是十數個時辰而已。


  還有一部分,因為出來太久,直接被婆娘拎回去了。


  就連鬥誌昂揚的顧大人,也因為熬不住,掩著帽簷悄悄離開,連聲招呼都不打。


  夜慢慢變得深沉,等到三更時,本來還摩肩擦踵的城門口,隻剩下朱舒一人坐在牆頭,愜意的看著上的一輪明月。


  他聽到了很多抱怨,什麽美人排場真大,什麽甄慶樓掌事的混賬。


  到最後基本上統一了意見,他們覺得甄慶樓為了吸引流量,隻是憑空造出了一個不存在的花魁,博人眼球而已。


  朱舒倒是不急不躁,他慢悠悠走上城頭,整個平江縣盡收眼底。


  “東街。”朱舒目光逡巡,最後落在密林與縣城邊緣交界處,“穿過那條巷子,便進了歡喜山。”


  歡喜山論高度隻是一座山,最高海拔大概三百米不到,因為山勢連綿不絕,且山上草木茂盛、叢林野獸繁多,獵戶往來不斷,所獲頗豐,盡皆歡喜滿載,故名歡喜山。


  但近日,有人卻歡喜山上有精怪。


  原因是每到深夜,歡喜山上總會傳出來奇怪的笑聲,搞得周邊的住戶夜不能寐,大晚上的不敢上山,到了白搜遍了整座山又什麽都沒有發現,一來二去,人都陸陸續續搬走了。


  再到之後,才出了後麵那起案子。


  從朱舒的角度看去,整個平江縣一派祥和,除了街道上打更的更夫,看不到任何人影。


  “嗯?”他驚疑一聲,轉過身來,往城外看去。


  敲鑼打鼓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一頂裝飾考究的轎子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他剛剛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平江縣的夜景中,倒是沒有注意到何時出現了這頂轎子。


  大紅色的轎簾裝點著喜慶,偌大的牌匾上從上而下赫然是“甄慶樓”三字。


  花魁到了。


  朱舒目光裏透著瑩白的光,鼻翼輕動,一道微不可聞的血腥味夾雜在風中。


  臨近城門口時,轎裏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


  皎潔月色下,紅色轎簾被掀開了一角,絕美的臉龐展露了出來。


  眉如遠山,睫毛彎彎;紅唇皓齒,肌膚如雪;五官如畫,美得讓人窒息。


  朱舒隻覺得那一瞬,自己的魂兒都被勾走了,待得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轎子早已進了平江縣,化作一個清晰的黑點。


  他心神巨震,腦海中回蕩著那張不染煙塵的臉,剛剛他與花魁對視了一眼,看到她眸子裏傳達出的意味。


  求救!


  她在向朱舒求救!

  陰風陣陣,血腥味濃重的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就連空上懸著的那輪明月此刻也染上了一層血色。


  朱舒眉頭越皺越深,他無比清楚一點。


  這個女人擁有一張世間少有的皮,凶手肯定會對他出手!

  但她是怎麽知道自己身處危險的境地?難道凶手就在甄慶樓,並且她已經發覺?

  與花魁的邂逅,並沒有讓朱舒收獲半點喜悅,反而讓他再次陷入了血色沼澤之中。


  如他所料,甄慶樓迎到花魁之後,便關門了,至於他想著當麵問清楚一些事情,這些念頭也隻能作罷。


  回到大理寺,出乎他意料的是,柳如之在等他。


  她早上才出的門,現在就有了線索,這辦事效率,真高。


  朱舒心裏誇讚了一句,還沒來得及詢問,便被柳如之堵住了嘴,“你去哪了?”


  “去城門口守花魁了,他們太沒有耐心,走得那麽早,隻有我白白賺了一千兩。”朱舒感慨道。


  “一千兩?”柳如之窩了一肚子火,差點沒控製住手中的劍。


  這家夥還有臉,我起早貪黑查案子,結果你去風花雪月!

  “不對,不止一千兩,你不知道那花魁有多美,簡直不是凡人,根本就是仙女!”朱舒回味道,“不過這樣的女人,想要活得久也是難事。”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柳如之瞥了他一眼。


  剛剛還人家美,怎麽現在就盼著別人死呢?

  不對!她忽然明白過來。


  再看朱舒時,眼中就有一絲佩服了。


  此人的思維絕對是馬行空,跳脫常規之外!

  當別人還在被犯罪現場留下的蛛絲馬跡牽引著思路,他早就根據凶手犯罪的手段,進行了大膽的猜想。


  既然是剝皮,並且在犯罪現場獨獨帶走了人皮,明凶手很可能有搜集皮膚的惡好!

  既如此,他又有何理由放過平江縣最美的人皮呢?

  看似舉止乖張、行為毫無根據的朱舒,此行此舉大有深意啊。


  “我看你好像明白了。”朱舒露出了老父親般的欣慰笑容,“還需要我解釋嗎?”


  “不必了,不過相較於我的發現,我更好奇你到底看到了什麽。”柳如之擺正了臉色。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朱舒本來還想讓氛圍輕鬆一些,見到柳如之這般神色,也無心烘托了。


  “現在的花魁,暫時還是安全的。”朱舒認真道,“如果凶手真的要出手,在城外的時候是他最好的機會,現在花魁進了甄慶樓,反而束手束腳不好發揮。”


  朱舒話語一頓,補充道,“不過,這意味他還有後手,至少甄慶樓內對於花魁而言並不是絕對安全的。”


  柳如之陷入了沉思,忽然問道,“你,會不會還有一種情況?”


  “什麽?”朱舒問道。


  “你想到的,太過順遂,帶著個人情緒。”柳如之陳訴了自己的見解,“凶手很可能是因為隨時隨地都可以出手,才故意不出手。”


  朱舒有些意外的看著她,“你的想法很危險。”


  “經驗決定了視野。”柳如之話直接,“我見過太過惡貫滿盈的殺人犯,他們從不會憐惜手中的獵物,不論是嬌滴滴的花兒,還是負隅頑抗的石子,對他們而言,隻有想殺與不想殺之分。”


  “那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朱舒攤了攤手,無奈道,“我總不能把人搶來,到時候我這大理寺掌事又得落個采花大盜的名聲。”


  柳如之沒有理會他的自嘲,反而話題一轉,“我今也發現了一條線索。”


  朱舒這才意識到柳如之查了一水銀的來路,他趕忙問道,“找到水銀的買主還是賣主了?”


  “賣主和買主都供認不諱,他們很淡定,淡定到讓我覺得那兩人與本案毫無幹係。”柳如之秀眉緊蹙,顯然,她也遇到了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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