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喂,秦陽……”
“還沒,我剛剛下班。”
“你又不回來了嗎?”靳璟停下了腳步,聲音也透著些許失望。她欲言又止,終是沒有說出什麽。
“還有些事要辦。”秦陽急匆匆地的,靳璟還要說什麽,聽筒那端卻傳來了一陣嘈雜,隨即,電話被掛斷了。
靳璟呆愣愣地聽著手機裏的盲音,歎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問他是否能有辦法幫自己搞到過年回家的車票,哪怕是機票也可以啊。
她把冰涼的手揣進兜裏,看著地麵上被拉長的影子,那股熟悉的孤獨又撲麵而來,纏繞著自己,無處可逃。
靳璟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20:28。她覺得,自己已經被這份無聊乏味又忙碌的保險公司內勤的工作折磨得無語凝噎,不僅失去了見到太陽的權利,也失去了生活的樂趣,每天再也不期待喧囂的夜生活,而是更眷戀溫暖的被窩。
E城的冬天雖然不似家鄉那樣來得甚早,整個城市卻也籠罩在北風的呼嘯之中,林木蕭索,萬物凋零。天早已黑透了,靳璟拐進租住地的巷子裏,黑漆漆的,沒有路燈。她隻得將手從衣兜裏掏了出來,使勁兒地嗬了嗬氣,觸了觸手機冰涼的屏幕,打開了手電筒。
手電筒明晃晃的,瞬時就把漆黑巷子的本來麵目呈現出來:路邊堆著的破木板、鏽跡斑斑的三輪車、斑駁牆上筆觸稚嫩的兒童塗鴉,還有腳下三步一坑的崎嶇路麵——靳璟幾個月前就在這月球表麵似的路上扭過腳。
老式居民樓裏的過道燈泡早就被掐了線,靳璟練就了“瞎如蝙蝠”的能力。她駕輕就熟地摸出鑰匙開了門,按了開關,可屋裏還是黑黢黢一片。“見鬼了。”她暗暗罵了一聲,又拿著手機去看電盒,正巧鄰居阿姨開門出來:“丫頭,停電了,整個小區都停啦。”靳璟木然的道了謝,進屋百無聊賴地坐在床上,看著黑暗中輪廓模糊的電腦,又看了看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機——臨近年關,電腦搶票還不一定成功,更何況是手機呢?
不過,不試一下怎麽知道?靳璟打開手機,登陸官網,精神一下子就提了起來,準備投入搶票大戰。剛輸好密碼,手機屏幕呼地跳出了像素感人的驗證圖片:“請點擊下圖中所有的牌坊”。靳璟眼睛幾乎貼著屏幕,照圖點了,卻又蹦出了另一張驗證圖片“請點擊下圖中所有的加濕器”。
“請點擊下圖中所有的珊瑚”
“請點擊下圖中所有的海報”
“請點擊下圖中所有的蒸籠”
靳璟終於崩潰。
“叮叮”,她看了眼手機,電量隻剩百分之十。靳璟惱火地踢了下凳子,又瞧了瞧死氣沉沉的窗外,沒有猶豫,鎖了門,徑直走了出去。手機電量告急,靳璟也不敢再“奢侈”地享受手電筒的燈光,隻能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走在巷子裏。黑夜中,不知不覺地飄起了小雪,雪花順著冷風,直直地往領口裏鑽。
靳璟裹緊了羽絨服,帶上帽子,想了想,又給秦陽打了個電話。
“嘟……嘟……”直到聽筒中傳來“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的聲音,靳璟才放下電話,剛過九點,屏幕閃了一下,黑了,再沒了反應。
靳璟搓了搓手,拿出包裏的充電寶插上手機。她抬頭,眼前已有了霓虹燈星星點點的光亮,街上沒有停電,往來的人群在這條小街上過起了屬於自己的夜生活。火鍋店的玻璃上氤氳著香飄飄的熱氣;青年們三五成群的鑽進了台球廳;大排檔前麵,圍著幾個背著書包的中學生,熱切地望著攤主鍋裏的炸油餅。而靳璟,瑟縮著進了街口的一家網吧。
上次進網吧還是上大學的時候,仿佛已過去了好久。靳璟剛推開門,混著香煙、體臭、外賣的異味撲麵而來,她不禁眯起了眼睛,伸出手臂扇了扇。前台的小夥子看了她一眼,確定她是生麵孔:“小姐,要開機麽?”靳璟扭頭看了看,兩間房坐滿了人,多數都在鍵盤屏幕中交戰,聲音嘈雜,煙霧嫋嫋。
靳璟坐在了電腦前——為了火車票,還是忍忍吧。旁邊坐著的男子似乎喝醉了,對著電腦又哭又笑。靳璟把椅子往遠處挪了挪,登陸了網站。突然間,“撲通”一聲,那男子直直地朝靳璟這邊歪了過來,嚇得她趕緊站起身,眼見著那醉漢的半邊身子靠在了她的椅子旁。
靳璟有些害怕,轉身出了網吧。
冬夜中,靳璟在路燈下看著飄悠悠的雪花,順著北風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孤獨而渺小,輕輕地來,無聲的去。
她有些愣神,心裏悄然彌漫著一絲孤獨。也許,生活本就是孤獨的吧。
靳璟沒有回家,而是拐了個彎,走上了更為繁華的街區。
縱然是雪夜,可E城似乎沒有入眠,霓虹閃爍,絢爛奔放。車流如織,車燈在夜的迷蒙中,纏繞成幾縷金燦燦的絲線。街邊的男女,或清醒,或微醺,都將自己融進了這浮華妖嬈的夜色中,化為冬夜笙歌。
眼前是銀色閃爍的燈牌,花體字勾出流暢的“星河之隅”四個字。靳璟從窗外瞧了瞧,是一間網咖。夜裏有些冷,她也不想再走了,索性推開了玻璃門。
暖黃的燈光,慵懶的沙發,還有最重要的,這裏沒有明顯的異味。開了機,吧台的胖小夥服務員帶著她穿過大堂,經過戰聲沸騰的電競區,來到另一區域,靳璟掃了一眼,這邊女生居多,大多在聊天或者看電影。“錢花在哪,哪兒就好,一點也不假。”靳璟暗暗道,開始搶票大戰。
也許是錯過了時機,這次搶票頗為不順。靳璟吸了口氣,準備上個洗手間,回來再戰。
剛出了洗手間,靳璟忽然聽到一陣嘈雜有力的敲擊聲,她拐過走廊,赫然看見一個戴著棒球帽和黑色口罩的高個男子手執木棍,朝著一排電腦屏幕猛擊,頓時,炫目的熒屏碎了一片,那男子邊砸邊喊:“都特麽去死!”
“啊!”周圍的顧客看到這一幕,頓時尖叫聲響徹整個網吧,上網的人群一下子亂了起來,紛紛擁擠著奪路而逃。
靳璟反應過來,剛要隨著人群跑出,卻被推倒的椅子擋住去路,她想跳過去,卻噗通一聲跌倒在光滑的地板上。那大漢已經朝靳璟這邊的電腦桌砸來,嚇得靳璟隻得趕緊蹲在牆角,不敢出聲。
“誰啊!誰在挑事兒?!”靳璟的腦袋透過桌椅板凳的間隙看去,隻見剛才接待自己的胖小夥和吧台的瘦子網管衝了過來,手裏都拿著家夥什,看著一片狼藉的上網區,那胖小夥大喝一聲:“你特麽是活膩味了吧,敢在這兒砸場子!”說罷上前揮著棒子就朝那男子身上甩去。誰料那大漢輕巧躲過,啞聲笑了笑:“老子砸的就是你們家!”那瘦子網管也握著根短棒,橫在二人側後。
靳璟見三人對峙,無人看見自己,抬頭環顧四周,除了那三人,偌大的網吧隻剩下自己一人。靳璟心裏不禁有些發毛,站起身貓著腰剛要往外走,隻見從大門方向又跑來了個長辮子女孩——靳璟一看,那不是網吧的收銀麽?那女孩手裏赫然拿著一截鋼管,話也不說,徑直堵在通道,冷冷的看著那大漢。靳璟暗暗吃驚——這網吧裏的人,個個仿佛都是練家子。“不會是黑吃黑吧,”她有些哆嗦,一心隻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她貓著腰,剛要往門口跑。“唔——”靳璟頓覺呼吸一滯,鼻腔裏猛然充斥著汗臭和煙味,憋得喘不上氣來。
她發現自己的嘴已被一隻男人的粗糙大手緊緊捂住,耳邊傳來低啞的聲音:“別動!”忽的頸上一涼,一柄尖刀已經抵在她的下頷。“走!”那男人一手拿刀抵著靳璟的脖子,一手反扣著她的雙臂,狠狠說道:“不聽話就弄死你。”
心突突的跳著,靳璟這才晃過神來——自己被劫持了。冰涼的刀刃壓在頸上,已經有了些許疼痛,靳璟回想著自己曾經看過的新聞和電影,並沒有進行反抗。那男人抓著腳步有些趔趄的靳璟,慢慢往燈光明亮的大廳走去。
幾個店員目瞪口呆,看到的是驚駭的情景——那戴著棒球帽和口罩的男子,一手拿著尖刀,一手反剪著女孩的雙手,而被劫持的女孩,雖然神色還算平靜,可瘦削的臉早已變得蒼白。
“有事說事,看不慣就幹一場,你這是幹什麽?”胖小夥見狀也慌了神,聲音有些發抖,“拿女人當擋箭牌,你還真特麽的慫!”那瘦子網管依然緊握木棍,而腳步已經不自覺地往後退。
靳璟的胳膊被扭得生疼,剛動了動,那隻粗糙有力的手立刻緊緊箍住了她的手腕。“老實點!”
“大哥,大哥!”那個胖小夥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方才強硬的語氣已然變成了央求,“有話好好說,好好說,你這麽著,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胖小夥剛上前一步,那男子警惕地將刀又在靳璟脖子上緊了緊,“別動!手裏的家夥都給我放下!再往前一步,我就宰了她!”
“好,好。”胖小夥幾人放下了手裏的棍棒,往後退了一步。
看那男子變了方向,正要拖著靳璟往包廂的方向去,胖小夥暗叫不好,趕忙笑問:“大哥有啥條件,您先提,說不定我們就能給辦了呢。”他眼光一轉,一旁的瘦子網管會意,悄悄往後退。
男子看穿了二人的意圖,大喊:“不許報警!誰也不許報警!報警我就弄死她,你們也別想活!”
“好,好……”胖小夥額前已滲出一層薄汗。
長辮子女孩在稍遠的拐角看到了這一幕,默默退後,繞進吧台裏,蹲在地上悄悄拿起手機:“喂,110嗎?銀樹路中段星河之隅網吧,有人被綁架……”
戴棒球帽的男人看了眼胖小夥: “你們人多勢眾,這樣,隻要滿足我的條件,讓我安全出了大門,我就放了這個丫頭片子。”幾人忙連連點頭。
男子冷笑一聲,手腕一抖,那把尖刀猛然將靳璟紅色羽絨服的前胸劃開一道口子,幾簇白鴨絨順著口子飄了出來,粘在靳璟衣上,落在淩亂的地上,沒了生氣。
“你們要是不老實,到時候,開膛破肚的就不是衣服了。”胖小夥連連點頭,已是沒了主意。“都給我滾回吧台!”幾個人忙退了出去。
偌大的上網區,隻剩靳璟和匪徒二人,周圍靜悄悄,隻有電腦主機發出低低的鳴響,給這驚魂之夜平添了哀歌怨調。
靳璟已經完全回過神來,她明白,如果歹徒再次被激怒,自己被拖進環境封閉的包廂,即使報警,自己獲救也會難上加難,如果免不了一死,還不如爭取一絲希望。“大哥,”靳璟的聲音柔弱無力,“你我素不相識,我又隻是個打工的,沒有錢的……”說罷膝蓋一軟,歪靠在包廂外的圍擋旁,男子手中刀卻沒鬆,這一下,靳璟的頸上被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胖小夥聞聲而來,連忙又說:“您別衝動,您剛說要滿足您的條件,跟我們提,也是,也是一樣的。”
那男子冷冷一笑:“開門做生意的,顧客就是上帝——”他手中的刀子一轉,冰涼的刀刃在靳璟的臉上拍了拍,頓時,靳璟的脊背竄出一股涼氣,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劫匪喘著氣:“這樣,我要一輛車,送我出城,再加五十萬現金。”胖小夥一時沒答話,愣愣地看著他。男子有些發怒,“滾!還不快去籌錢!快!拿車!拿錢!”
“好,好。”胖小夥一步三回頭地慢慢退了出去。
靳璟眼見著服務員往後退,直至離開了視線,心也一點點地沉了下去,頸上的血慢慢往下滴,滑在胸口,熱熱的,黏黏的。好在包廂區的邊緣離大門不太遠,靳璟順著玻璃窗看見了深夜城市的流光溢彩。
大堂吧台,長辮子女孩悄聲對胖小夥說:“傑哥,我已經報警了。”被稱為“傑哥”的胖小夥李智傑點點頭,看著瘦子網管和長辮子女孩:“你們先看著,我出門瞧瞧。”
大門一側稍遠的空地,警車開了過來,全副武裝的警察黑壓壓的站成一片,警察上前和李智傑詢問了些情況便開始研究部署解救人質。
李智傑抽出神來,撥通電話:“英哥,店裏出事了。”
靳璟被扭著胳膊,劫匪探究地往大門方向緩緩移動。忽然,男子將她的手臂使勁往回抻了一下,疼得她幾乎要叫出了聲。
“你們都特麽是騙子,騙子!”那男子開始大呼小叫,一隻手緊緊扼著靳璟受傷的脖子,一手將刀在空中胡亂比劃。幾個店員趕忙過來,又不敢靠得太近。“把卷簾門拉下來!快!拉下來!”瘦子網管隻得將卷簾門慢慢拉下。“再往下拉!”
門口的卷簾門,隻剩下不足一人的高度。“別給我耍花樣!我要車,還有,要司機,女司機!”幾人忙連連答應,拿出手機,擺出一副聯係人和車的樣子。
男子見狀,好像放下心些,卻改了主意,挾裹著靳璟離大門越來越遠。歹徒拖著靳璟,重新躲到了包廂區的邊緣。
眼看離著大門越來越遠,靳璟的心漸漸涼了下來,剛才還強作鎮定的堅持,霎時間轟然崩塌,雙腿一軟,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滾落下來,不由得哭出了聲。
慢慢的,靳璟感覺不到頸上刺刺的疼痛,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粘粘的貼在身上,濕冷濕冷的。頭頂的燈明晃晃的,照得周遭昏黃一片,靳璟隻覺得恍惚,像夢。隻有身邊歹徒粗重的喘息提醒著她,現實中的情境比噩夢更加凶險。
門外,警察漸漸到位。外圍的警員拉出一道黃色警戒線,將圍觀的人群擋在外麵,“遠一點,遠一點!”人群往來穿梭,李智傑望著被卷簾門掩住的大門,又看了看個個麵色嚴肅的警察,不禁有些心焦,正要往店門的方向去,忽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英哥!”
“裏麵怎麽樣了?”裴英秀隻套了件白色運動衫,他灰色運動褲的褲腳濺得滿是汙點。
“沒動靜了,那男的可能喊累了——英哥,要不是出這個事,我也不會下著雪還把你叫來……”
裴英秀安慰似的拍了拍李智傑的後背,和他一起擠進人群,找到帶隊的刑偵隊長。“我是這家網咖的老板。”
“有網咖的圖紙嗎?”
“有,在前台。”李智傑趕忙貓腰進店拿了來。裴英秀指了指圖,“我們網咖隻有一層,和大樓上麵的住宅不相通。包廂在網咖西側,離窗戶稍遠,但是我們的安全通道在店麵後方,很通暢,和大門相通。平常也沒有人出入。”
隊長開始命令身邊的警員:“你們倆去後門看看情況——你們倆,去跟二樓住宅的居民協商,爭取在緊急情況下從二樓居民的窗戶下去。”隊長的目光又對上裴英秀:“謝謝,也希望你支持警方行動,聽從指揮,配合我們救出人質。”
“隊長,女司機的人選來了!”眾人都回頭去看,隻見一個英姿颯爽的女警察快步而來,脫了警服,換上便衣,上了旁邊一輛私家車待命。
各路人群都聚集在網咖門前旁不遠的空地上,隊長覺得有些不妥。“都散開!”隊長一聲令下,眾人都從門前散開。
包廂外,空調暖風依然呼呼的吹著,靳璟有些口幹舌燥,又動彈不得,每一秒鍾,都漫長如年,煎熬痛苦,卻又無可奈何。傀儡,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這時,門外傳來喊話的聲音,是一個年輕男子:“屋裏的朋友,我是網吧的老板,你的要求我們已經答應,車輛司機已經備好,隻要你放人,你的要求就會完全得到滿足。”靳璟的眼中突然有了神采。
那歹徒沉默片刻,將靳璟提了起來,又踹了她一腳:“起來!走!”靳璟被連拽帶拖地往前挪著。穿過包廂,又到了大堂。
大堂中,沒來得及關掉的電腦屏幕閃著各色炫光,空蕩蕩的沙發座椅橫七豎八地歪在地上,隻有暗黃的燈光,映在吧台的幾個店員臉上,慘淡驚恐,噤若寒蟬。
一步,兩步……
近了,又近了些……
靳璟的心通通跳著,緊張,又不能緊張。再往前不到十米,自己就能跳出魔窟,擁抱城市,回歸生活。
突然,那歹徒猛地拽回了她的手臂,“停下來!”靳璟驚了一下,就被那把尖刀再次狠狠地抵住了脖子。“你們都給我滾!”男子凶狠的目光盯向吧台的服務員們,手中的刀立時指著這幾個年輕人:“小兔崽子!你們報警了!”
男子一隻手狠狠別著靳璟的雙臂,另一隻手上的尖刀向著店員們的方向胡亂比劃,“老子看見了,窗外麵都是警察,警察!你們特麽的是想斃了老子!”男子往後退了幾步, “不讓老子活,這個丫頭片子就得給老子陪葬!”話音剛落,那柄**就已在靳璟的頸上落下一道血痕。
“啊!”靳璟終於嘶啞著喊出了聲,淚水順著滿是細汗的臉龐滑落,流到頸上,刺刺的疼,淚水和血水融在一起,湧向胸膛。
店外的警察更是緊張,隊長拿起對講機聯係後門的警員,“二隊二隊,歹徒情緒不穩,人質精神瀕臨崩潰,做好強攻準備。”
“等等,”隊長回頭一看,警局指揮也已到達現場,“我看了圖紙,後門離歹徒所處的前門附近還有一段距離,網吧又有各種設備阻隔,隊員的速度勢必受到影響,況且我們也沒有狙擊的理想位置。而這期間,歹徒有時間做出傷害人質的舉動。”隊長點了點頭。一時間,眾人陷入沉默。
“現在,劫匪是驚弓之鳥,稍有不慎,都可能會危及人質的安全。”
裴英秀在一旁看了許久,走到隊長麵前:“要不,我去把那個女孩換下來?”
“你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太危險了。”隊長的頭都沒有抬。
“那麽您那些受過訓練的隊員呢?”裴英秀淺笑著看向隊長,沉聲自若,“折騰了將近三個小時,把人救出來了麽?”頓時,拿圖紙研究方案的、端著槍待命的、維持秩序的警察們紛紛看向這個清瘦的年輕老板。
一時間,隊長沒有說話,周圍圍觀的人群中傳出聽不清楚的議論聲。
裴英秀在這幾乎凝固了的冰涼空氣中嗅到了不尋常的氣味,終究還是說了句:“對不起。”便退到一旁,看向明亮的網吧正門。
警戒線外,一輛黑色SUV已經圍觀了許久。車中的平頭男子冷眼看著嚴陣以待的警察,摘下手套,拿出手機:“頭兒,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已經鬧大了。”
“不僅把他們折騰了個底朝天,還劫了個人,女的。”
“您放心,雖然有些計劃外的情況,但我們早就擦幹淨了屁股,後續應該不會出岔子。”
“那是個亡命徒,加上之前犯的事,他早就活不了了。”平頭男子掛了電話,點了支煙,繼續看向霓虹閃爍的網咖。
網咖裏,靳璟哭了幾聲,還是竭力忍了下來,怕耗完了所剩無幾的體力,也怕激怒了那個亡命徒。
裴英秀站久了,有些腿疼,他看了看周圍正在研究方案的警員,低頭對著冰涼的手嗬了嗬氣,又將手揣在衣兜裏,徑自往網吧走去。
“你要幹什麽?回來!” 有人喊他,他卻沒回頭,“我的店員還在裏麵,我要帶他們出來。”
靳璟渾渾噩噩中,瞧見一個穿白色運動衫的年輕男子從半拉的卷簾門進來,隻掃了他們一眼,就徑直走向吧台。隻是……男子的腿好像有些問題,步伐有些別扭。那男子向吧台的服務員輕聲說了幾句,便向著靳璟和劫匪的方向而來。
劫匪如同受傷的困獸,警覺驚恐地看著剛剛進門的裴英秀,他手中的尖刀,開始往靳璟的腹部比劃。
“你不要緊張,我不是警察。我是這間網吧的老板。”那男子狐疑地看著他,忽然使勁扣了下靳璟的手腕,靳璟痛得叫出了聲。
“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放了她,我來當你的人質。”
靳璟吃了一驚,瞪大眼睛,神誌也瞬間清醒,直直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可視線卻一片模糊。
“笑話!”
“你並不吃虧,你看,”裴英秀笑了笑,往前走了兩步,“我現在腿上有傷,走不快,也跑不了。我們有這位小姐的身份證信息,外地人,看情形也就是個打工者。而我,應該比這位小姐更能滿足你的要求吧。”歹徒冷眼打量著裴英秀,看身形,確實不像警察。
網咖後門,實屬無奈的隊長隻能委派兩名精幹警員,進入網咖,悄悄迂回。
“我說得沒錯,換上我,你不吃虧。”
歹徒想了想,往前邁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