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消散（1）
“啊？東西？”蘇明蜩扭著頭轉身相看自己的背，以為身上沾了什麽。
等等……
林幽才不會管他身上沾了什麽東西，就算此刻他頭上套了個塑料袋回來，她也不會多看他一眼，頂多在心裏說一聲‘傻b’。
所以……她指的東西是……
蘇明蜩哆哆嗦嗦這轉過身，僵硬地走向林幽，伸出食指比劃了一個圈：“你是說……那種東西？”
林幽點點頭，依舊看向他身後。
雖然自己看不見，但光憑林幽的這雙眼這麽直勾勾盯著，他也接受不了了，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蘇明蜩不敢大聲，隻得小心翼翼地壓著嗓子衝林幽喊：“救命救命啊……救我！”
林幽也不回他，這是她這一次醒來見到的第一個非人類物體，具體來說，是一個魂魄。
常人死後，魂魄離體，就會去地府進行輪回，當然也有意外，比如一不小心魂飛魄散什麽的。可惜她與地府 不是一個界麵的，隻是聽說過，卻從來沒見過。
隻有那些執念及其深厚亦或是慘死之人，死後魂魄依舊有自主意識，停滯於人間，但這些的存在，屬於極少數，可以說是人間的一個bug。
這些魂魄雖不具備直接害人的本事，但若是與活人呆久了，對活人的陽壽有些影響，使活人倒黴個幾天……至於魂魄自己，不久將會徹底消失，且不入輪回。
林幽盯著那團不成人形的黑氣，此人身前應當是經曆了非人的折磨，怨氣有些重。
客廳中央，二人一魂就這麽僵持著，仿佛時間都凝固了。
蘇明蜩撐不住了，再這樣安靜下去他就要瘋了，戳了戳林幽：“你們別不出聲啊，倒是說句話啊。”
“是那天向你問人在哪的人。”林幽看了半天，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見過她了。
“啊？你是說……黃清？那個被你說要死了的那個？”因為林幽那日提了一嘴，所以蘇明蜩記得特別清楚。
這才幾天，黃清真的死了？林幽不會是個詛咒之神吧……還有，黃清纏著他幹嘛啊！？要纏也應該纏董經理啊！
林幽一伸手，伸出兩指直插蘇明蜩的眼睛。
“你幹嘛！”蘇明蜩驚恐道。
林幽的速度很快，他雖條件反射閉上眼睛向後躲去，奈何他一介凡人怎麽能快的過神？好在林幽隻是在他眼皮上點了一下。
蘇明蜩睜開眼睛正要質問她為何突然出手，隻見林幽指向玄關，擺出一副你自己看的模樣。
“我嘞個乖乖！這冒黑氣的什麽東西！”蘇明蜩遍體生寒。
林幽：“跟你回來的東西。”
……
許是因為林幽乃山神之體，那魂魄隻敢站在玄關處，不敢向前一步。
蘇明蜩這兩個月好歹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雖對黃清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感到驚悚，但在聽林幽說它沒什麽殺傷力後，才鎮定下來。
“您……黃女士，你我也就兩麵之緣，您跟著我又是做什麽？”蘇明蜩倒了杯水放在門口，又飛快地跑回林幽身後，“有事您找她。”
來！請大聲講出你的故事。
“嘰嘰咕咕——”黃清發出奇怪的聲響。
“啥？”蘇明蜩沒聽明白。
林幽：“她的喉嚨被割了一刀，聲帶壞了。”
“啊？那還怎麽說話？”
“她說話跟我有什麽關係。”林幽又捧起了駕考寶典。
“別啊，那她在這也不行啊，地府的鬼差怎麽沒來找她啊，林幽你要不和地下的那些打個招呼，艾特艾特他們，業務不行，漏網之鬼……”
“它不是鬼，是魂魄。”林幽糾正道。
有毛區別啊！
林幽又想了一下，道：“大凡生於天地之間者，皆曰命。其萬物死，皆曰折；人死，曰鬼。你確實也可以稱它為鬼。”
黃清一聽蘇明蜩想讓林幽找地府的人就急了，一團不成形的魂魄在門口上躥下跳。
“黃女士您冷靜一下！”蘇明蜩覺得這畫麵即詭異又好笑，忙安撫道，“你有什麽難處您說！”
黃清的魂魄這才稍稍安分了點。
“林幽……林姐姐，你就幫幫她吧，你說她脖子被割了一刀，凶殺案啊！救人，哦不，救魂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聖父心，白蓮草。”蘇明蜩聽到林幽在罵他，她這都哪裏學來的詞？
林幽罵完蘇明蜩又極不情願地對黃清道：“你已經死了，這般形態維持不了多久，對這個世界構不成任何威脅……再不入輪回就該魂飛魄散了。我勸你，趕緊走。”
“……”這麽絕情？
黃清徹底不動了，連黑氣都凝固住了，蘇明蜩見她好像是跪下了，又嘰嘰咕咕地說著什麽……
也不知她說了什麽，林幽終於又正視了一次黃清。
“你確定？”她一挑眉，顯得很感興趣，合上駕考寶典，“好，我幫你。”
你們到底說了什麽？不是前一秒還一副‘管我屁事’高高在上的模樣嗎？不是才罵完他‘聖父心’嗎？
欺負他聽不懂？
林幽：“去做飯。”
“啊？你不是最近都不吃飯了嗎？”
“吃飽才有力氣幹活。”
……
“她到底和你說了什麽？能讓你願意出手幫她？”蘇明蜩實在太好奇了。
“與你無關。”林幽嚼著排骨。
哦……蘇明蜩碰了釘子，隻得低頭扒飯，乖乖閉嘴，委屈的像個三歲的孩子。
飯後，黃清被請到了飯桌上，林幽坐在首位。
蘇明蜩洗完碗擦了擦手，想著接下來他是不是該避避。
林幽微微揮了揮手，一旁的凳子被移開，道了一聲“坐”。
這屋子裏還站著的就隻有自己了，蘇明蜩指向自己：“您叫我啊？”還有他的事？
蘇明蜩坐下後才發現，自己與黃清正麵對麵……嘔……
“要我做什麽？”蘇明蜩強迫自己不去看黃清。
林幽：“你進入到黃清的記憶自己看吧。”
“等等等會，為什麽是我進她的記憶看？”蘇明蜩提出疑問。
“我若是直接讀取它的記憶，它承載不住會直接爆體消散，你是人啊，八字極陰之體，用來做媒介最好了。”林幽抓起他的手放在桌子的中央，“方才讓我幫她的人是誰，不是你嗎？聖，父，心？”
蘇明蜩被懟的無話可說，這能眼睜睜地看著林幽抓著自己的手與黃清的‘手’（勉強算是個手吧）搭在一起，眼前一黑，頭一沉，感覺身子不停地下墜。
……
蘇明蜩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依舊坐在餐桌旁，不過……唯一不同的是，這不他家！
他站起身四處打量，這是典型的二室一廳的戶型，看房子裝修的年頭大概得有個十年了。
待他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林幽時，才稍稍安了心。
“林幽林幽！”蘇明蜩跑到林幽身邊，“這就是黃清的記憶嗎？”
“嗯。”
蘇明蜩還行問些什麽時，門口傳來掏鑰匙額聲響。
有人回來了！
“快快快，主人回來了，快躲起來！”蘇明蜩跳起來想往窗簾後麵鑽。
“他們看不到的。”林幽淡定地回道。
這時，門開了，走進來的是董明。
“董經理？”蘇明蜩嘀咕道，原來這裏是董明與黃清的家啊……
林幽說的沒錯，果然看不見，他們兩個大活人就這麽堂而皇之坐在沙發上，董明就跟沒看見一樣，自顧自地換鞋，脫衣服。
房間裏傳出踢踢踏踏的拖鞋聲，蘇明蜩看到了一身睡衣的黃清走了出來。
此時的黃清麵色發黃，頭發還亂糟糟的，比蘇明蜩在公司見到她的時候還要不修邊幅。
隻聽黃清冷冷開口道：“這麽晚才回來，幹什麽去了？”
“幹什麽？加班啊，不加班怎麽養活你們母女兩！？”董明像是喝了酒，聲音很大。
“這麽大聲幹什麽？安安還在睡覺。”黃清皺了皺眉，指著牆上額時鍾，“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你還知道回來，加班也不會加到這麽晚。”
蘇明蜩看向牆上的時鍾，淩晨兩點多，他們公司從來就不會有人加班到這麽晚的啊！
“就是加班你愛信不信！”董明把脫下的外套往衣架上一掛，聲音依舊很大，伸手將門重重一關，發出巨大聲響。
“都說了輕一點，安安在睡覺，你聽沒聽見！”黃清顯得極為不滿。
“一天到晚就知道瞎逼逼，不停地囉嗦囉嗦，你就不能消停會？”
“我囉嗦？我囉嗦都是為了誰？”黃清臉色一變，嗓門也大了起來，“董明，我嫁給你十多年，放棄了工作，生安安的時候有多不容易，這些年為了你吃了多少的苦？你在這給誰擺臉色呢！”
董明咆哮道：“你就隻會說這兩句？這些年反複說來說去，老子聽得耳朵都起繭了！你看看你，整天一副邋裏邋遢的模樣，我都不好意思說你是我老婆。”
黃清一聽，差點氣得說不出話來，手指向董明：“你還知道我是你老婆？現在嫌棄我了，我現在這副模樣不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怎麽，現在當上經理了，有幾個臭錢了，看不起我了，你是不是在外麵找小三了！”
“哇哦，家庭倫理劇。”林幽歎道，不知從哪裏抓出一把瓜子，磕了起來。
您這是當電視連續劇看啊！？還有哪來的瓜子！
房間裏傳來一陣哭聲，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抱著一個娃娃邊哭邊喊：“媽媽——嗚嗚嗚——媽媽。”
“哭哭哭，就知道哭，整天就知道喊媽媽……”董明衝著這個女兒喊道。
蘇明蜩：這當爹的腦子壞掉了吧，這麽可愛得小孩子也狠得下心衝著罵，呸，渣男。
林幽：刺激。
小姑娘被他爹一嚇，哭得更加歇斯底裏。
黃清一把抱住女兒，替她抹了一把淚，衝董明喊道：“你吼她幹什麽！你有什麽火衝我來發！她喊媽媽怎麽了，你每天能和她好好的說幾句話？活該不喊你！”說著說著自己也是哭了起來。
“算了算了，真是……沒法和你交流。”董明向另一間房走去，一邊還罵罵咧咧的，“哭哭哭，一個兩個的就知道哭……要是沒有老子，你們都得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