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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101、夜談

  忘了……

  靖國公夫人想, 這大概是她從她親爹嘴裏聽到的最令人震驚又最理直氣壯的一句話。


  忘了的直接後果就是,等到一行人已經上了餐桌, 以靖國公夫人為首的國公府諸人仍舊是一臉震驚猶有一種身在夢境中的不真實感,這種不真實感在看見某位身份尊貴的當朝親王一臉理所當然的跟進來蹭飯,放著主位不坐偏要擠在美貌小娘子身邊, 盛飯布菜親力親為隻差沒自己直接上手去喂之後達到了頂峰。


  靖國公府如今的正經主子不多,其餘兩房早已經分家出去了,如今都各自攜了家眷在任上,就連靖國公與長子慕容燁這兩天都被派出去公幹去了一時趕不回來, 留在府裏的就靖國公夫人與慕容琛,外加慕容燁的妻子陳氏與小名叫樂哥兒嫡長孫,總而言之一句話, 都是自家人。


  丫頭小廝也都被遣出去了,如今飯廳裏坐著的就隻有靖國公一家人,但氣氛卻一點都輕鬆不起來,完全沒有閨女找回來了失而複得的激動欣喜, 或者說應該是有的,隻不過‘喜上加喜’驚喜來的太突然讓人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喜到極致然後就麻木了。


  當然, 麻木也隻是單方麵的,最起碼祁大夫與林老爺子絲毫不受影響, 喝酒吃菜順便還閑扯幾句表現的十分正常,大概是嫌氣氛太詭異,主人家沉默的有些過分, 祁大夫好歹也是看著靖國公夫人長大的,閑聊的同時還不忘帶上她,“珺娘啊,這清湯火方不錯,湯味兒鮮的很,是用雞湯吊的吧,火腿吃著也好,湯汁都浸進去了油潤潤的彈牙。”


  “您喜歡就好。”靖國公夫人也隻能抿唇笑,目光落在挨著嬌美小娘子坐的挽著袖子正專心挑魚刺的墨袍郎君身上,隻覺得就仿佛椅子上有刺似的讓人坐都坐不穩當,更不用說有心嚐菜了。


  靖國公夫人自詡經曆的風浪也夠多了,上回失態是得知小女兒失蹤的時候,這回小女兒好不容易找到了結果居然是一拖二,孩子也就罷了,關鍵是廣平王是怎麽回事兒?想到方才那小娃娃摟著廣平王脖子直喚爹的情景,靖國公夫人就隻慶幸好歹她這麽多年的貴夫人沒白當,不至於當場失態的叫出來,不論心中再怎麽掀起驚濤波瀾最起碼麵子上得顧去。


  眼下靖國公不在家,她作為當家主母怎麽著也得拿出做主人的樣來,深吸了一口氣,靖國公夫人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溫聲開口,“王爺,不知道府裏的膳食還合不合您的口味?”


  “甚好,”殷玠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見靖國公夫人盯著自己看,殷玠和氣的簡直有負他的盛名,“夫人不必見外,叫我子彥就好。”


  子彥……

  瞧著麵前規規矩矩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害羞的青年郎君,靖國公夫人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阿妤,魚刺已經挑好了,要不要給你蘸點湯?算了,湯有些辣,你這兩天身子不舒服得注意些吃點清淡的,白灼菜心要不要?”殷玠伺候人用膳的動作十分嫻熟,雖然在舀湯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會灑一些出來,但這點小瑕疵並不影響他的整體發揮,把舀好的湯往容妤跟前一推,“趁熱喝。”


  看見被他推到自己麵前的湯碗,容妤忍不住嘴角抽搐,不用抬頭都能感覺到眾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目光,殷玠就坐在她旁邊,像是嫌不夠近似的還將椅子往這邊挪了挪,容妤默默舀了一勺湯,另一隻手則從桌子下伸過去狠狠擰了一把他的大腿肉,以實際行動示意他收斂一些。


  也不知道是掐到了哪裏,殷玠臉色微變差點就要忍不住悶哼出聲,十分迅速的反手就將容妤還未來得及縮回的手給扣住了,黝黑的眸子深邃如墨似乎還夾雜些旁的意味,容妤臉頰微熱,隨即就瞪了他一眼,麵不改色的將手拽了出來。


  雖然一係列動作完成的十分迅速,但還是沒能逃過靖國公夫人的眼睛,幼幼與廣平王.……

  祁大夫與林老爺子對兩人黏黏糊糊已經見怪不怪了,夾菜而已,不算太出格,要是嫌看不過去就當自己眼瞎好了,反正不論你吐槽多少次,該夾的還得夾,殷玠充分貫徹了什麽叫‘你說的都對,但我就是不聽。’


  慕容琛老實縮著扒飯,時不時抬頭瞅一眼,見到那位讓朝野上下退避三舍的廣平王還在認真的給自家小妹剔雞骨,順便給懷裏抱著的那個精致男娃娃喂飯就不住心中一顫,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相信廣平王也會有如此賢夫良父的一天,所以,他妹妹這算是禦夫有術?不對,沒成親,哪兒來的夫?


  樂哥兒已經八歲了,當年慕容妤離開的時候他對這位小姑姑已經有印象了,忍不住拽了拽旁邊阿娘的衣服,悄聲問,“那是小姑父麽?”


  小姑父?

  陳氏差點將嘴裏的飯給噴出來,用帕子掩著嘴輕咳了一聲,橫了自家兒子一眼,夾了塊骨頭給他,“吃飯!”


  陳氏出身書香門第,論起來她的父親還是林老爺子的門生,與靖國公府也算是有通家之誼,嫁入靖國公府也有數年了,與府中諸人相處一向愉快,對慕容妤這位小姑子也頗為照顧,一聽說有了容妤的消息陳氏也是滿心歡喜,隻不過,陳氏悄悄瞥了一眼給孩子喂飯的殷玠,忍不住心中嘀咕,廣平王她雖然沒怎麽見過,但也是知道的,畢竟作為一個實權王爺,能做到讓滿盛京的貴女聞風喪膽沒幾個願意嫁也算是一種能耐了,沒曾想居然對幼幼這般耐心。


  畢竟是做兒媳的,靖國公夫人呢都沒開口,她自然不會去說,隻默默歎了口氣,照這情形,隻怕等家公回來又有得鬧了。


  一頓飯吃得各有各的滋味,酸甜苦辣鹹都俱全了。


  “幼幼,這都還是按的你之前的布置,隻是稍做了些改動,你瞧瞧還有沒有什麽需要添的?”吃完飯,陳氏領著容妤與團哥兒往住處去,國公府很大,容妤作為靖國公夫妻倆的小女兒住處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


  單獨辟出來的小院子,院子裏種了不少稀奇花草,晚風一掃還能聞到陣陣花香,行李這些一早就已經搬進來了。


  “都好,多謝阿嫂。”容妤抱著團哥兒,笑著道謝。


  團哥兒也跟著拱手,聲音糯糯的,“多謝舅母。”


  陳氏失笑,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真乖。”


  見容妤一臉沉靜的樣子,陳氏忍不住心中歎了口氣,從前小姑子喜歡賴著人撒嬌,動不動就摟著她的胳膊黏黏糊糊叫阿嫂,看著她就像自己養了個閨女似的,如今一去近四年,再回來居然也是當母親的人了,也不知道一個嬌嬌貴女這些年都是怎麽熬過來的,攜了容妤的手,陳氏殷切叮囑,“有什麽差的一定要說。”又轉而叮囑丫鬟讓仔細照看。


  知道容妤一路奔波怕也累了,陳氏隻略說了兩句就先告辭。


  等送走了陳氏,容妤抱著團哥兒進屋,將派過來的侍女們都打發走,一直縮在角落總算是找到機會了的紅豆趕忙蹭了過來,“小姐。”


  “怎麽了?懨成這樣?”見紅豆扭扭捏捏一副大受挫敗的模樣,容妤好笑。


  “就是感覺有些害怕。”紅豆哼哼哧哧。


  這國公府裏頭就算是個丫頭那行為舉止在她看來都規矩的很,不像她,連行禮都別扭,“小姐,我怕給你丟人。”


  “怕什麽?”容妤淡定安撫,“不用想這麽多,就還按平常的來。”


  紅豆點頭,隨即又興奮了起來,“行李都已經歸置好了,院子裏還配了有小廚房呢……”


  這院子原本就是慕容妤的住處,裏頭有什麽東西容妤自然清楚得很,靜靜的聽紅豆叨叨,思緒卻飄得有些遠,瞧今日這情形靖國公府似乎還不知道團哥兒的事,旁的還好說,孩子一個大活人可不是想瞞就能瞞得住的,容妤顰了顰眉,靖國公夫人對她的疼愛不假,但畢竟關係到國公府的名聲,緩緩吐出一口氣,不論怎麽樣她不能讓團哥兒受委屈。


  “小姐,殷,啊不,廣平王他.……”


  “和我娘攤牌去了,”差點忘了還有孩兒他爹呢,容妤臉上露了笑容,嗯,既然殷玠說了萬事有他扛,那就他兜著吧。


  已經臨近二更天,夜空黑沉如墨,樹葉上都已經積了寒霜,書房裏仍舊亮著燭光,幾人相對而坐,然而一時間卻沒有人說話,氣氛比方才在飯桌上還要詭異。


  良久,還是慕容琛先坐不住了,大概是年輕承受能力要稍微好一些,輕咳了一聲,扭頭去看旁邊坐著的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的靖國公夫人,“阿娘,現在要怎麽辦?”


  廣平王走了有一會兒了,但那番話中隱含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讓他們一時半會兒都消化不完。


  他們隻知曉小妹遭人哄騙受了欺辱離家出走,因為事關女子名節又不好太過聲張,隻對外說是去南城外祖家了,畢竟小妹多半時間都在外祖那兒盛京認得她的人反而不多,一邊暗地裏派人找,找了這麽些年才查到了小妹可能在淮安,原本是打算親自去接人回來的,結果還沒等出發外祖就來了信,信中罵的如何慷慨激昂就不必說了……

  慕容琛抹了把臉,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還帶轉折的,小妹被賊人哄騙不假,但竟然懷的是廣平王的孩子,如今還相親相愛把家還,按照廣平王的說法那就是,姻差緣錯但好在有情人終成眷屬?


  靖國公夫人按了按額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兒子的問題,怎麽辦?她也想知道該怎麽辦!

  女兒回來了,帶回來一個兒子以及兒子他爹,爹還是當朝廣平王。


  想到方才殷玠將當年情況悉數說清,又言辭懇切的表達了想娶幼幼為妻的想法,順帶還委婉說了幼幼與他是兩情相悅靖國公夫人腦袋就突突的疼。


  他們原本想著隻要幼幼找回來了,其餘的事情知情的人並不多,以國公府的能耐完全可以擺平,但現在不同了,旁的不說,孩子總不能是憑空冒的吧.……就算是說將孩子記在她兩個哥哥名下又或者對外假稱是收的義子,先不說為母則強,幼幼心疼孩子必然不肯應,廣平王更不可能答應。


  可幼幼雲英未嫁卻有了孩子,就如廣平王所說,人言可畏,自家人可以無限包容,但外人呢?

  其實現在的情狀很明朗,幼幼與廣平王有情,兩人又有一個孩子,答允廣平王的請婚是最明智的選擇,有廣平王庇佑無人敢在背後亂說也能將事情圓過去,但一想到自家千嬌百寵養大的閨女遭了這麽大罪,雖說也不能全怨廣平王,但就這麽將人嫁出去心中總覺得難受……

  靖國公夫人心亂如麻,忍不住去看一邊坐著的林老爺子,話中帶了一絲埋怨,“阿爹,你怎麽不早說?也好讓我們有個準備啊!”


  林老爺子慢條斯理的抬頭,輕飄飄瞥了她一眼,靖國公夫人被他那一眼看得心中一涼,緊接著就見林老爺子突然一拍桌子,怒喝,“你還有臉說?”


  “林珺呐林珺,你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幼幼失蹤這麽大的事兒你居然瞞得滴水不漏,要不是我恰好路過淮安機緣巧合之下碰見了幼幼,我都不知道我的乖孫女兒都失蹤四年了,四年呐!兩個月一封信,你自己數數那得是多少封……”林老爺子將桌子拍的啪啪響,憋了一晚上的氣總算是撒出來了。


  “阿爹,您誤會了,我……”靖國公夫人急忙開口,話沒說完就被林老爺子打斷,“怕我知道了擔心是不是?那你就沒有想過萬一哪天我來盛京了沒看見幼幼是什麽心情?啊,那你恐怕又得編什麽幼幼出去遊玩了一時回不來?”


  “林珺,我自幼將你捧在手心裏從未對你說過什麽重話,但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林老爺子猛喘了幾口粗氣,“你就是這麽當娘的?我告訴你,不論發生什麽,幼幼都是我親孫女,還有團哥兒,那就是我親親曾孫,你要是嫌棄幼幼壞了你靖國公府的名聲,那好,從今日起幼幼就該姓林,入我林家族譜,我們明天就走,不在這兒礙你的眼……”


  “阿爹,”靖國公夫人忙跪在了地上,含淚哽咽,“阿爹,幼幼雖說從小長在南城在京中待的時間不長,但她是我的親閨女啊,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又怎麽會不要她?不論如何,她都是我的女兒.……”


  慕容琛悄悄咽了咽口水,背後冷汗直冒,多年不見外祖發火,一發火果然就不一般。


  “還有你!”林老爺子一指慕容琛,冷笑,“模仿幼幼的筆跡?慕容琛,我教你習字就是讓你來蒙騙我的?什麽一切皆好,什麽清泉山遊記,慕容琛你才情不錯啊,是認為我老眼昏花好糊弄是不是?要是有心找怎麽會四年都找不到?你們說是不是故意的?就想讓幼幼在外頭自生自滅?”


  慕容琛噗通一跪,隻一句話,“外祖,幼幼是我的妹妹,一母同胞,前後腳降生的親妹妹。”


  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女兒與外孫,林老爺子閉了閉眼,“今日我話就放這兒,不論你們想怎麽著,幼幼不能再受委屈。”


  等林老爺子發了好大一通火氣衝衝的離開後,母子兩個對視一眼,臉上盡是苦笑。


  “阿娘,外祖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啊?答應幼幼嫁給廣平王?”慕容琛挨了一頓抽,隻覺得背上火辣辣的痛。


  靖國公夫人也不複之前的端莊,臉上還帶著淚痕難得有些狼狽,搖頭,問,“你爹與你大哥什麽時候回來?”


  “估計還得十來天吧。”


  靖國公夫人默了默,歎了口氣,“吩咐下去,不許府裏人亂傳話,團哥兒既然是幼幼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孫子,國公府的孫少爺,與樂哥兒一般待,要是被我知道有誰亂叫舌根決不輕饒。”


  “那,廣平王呢?”


  靖國公夫人臉上露出倦色,“等你爹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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