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上藥
容妤匆匆出去,沒走兩步就聽得前院一陣喧嘩聲傳來, 想到院子裏還有兩個孩子在玩耍, 容妤心中一驚,趕忙加快了腳步。
“姓趙的, 你放開我,你這是擅闖民宅!”英娘被兩個健壯的灰衣家仆扣住,死命的掙紮了半天卻掙不脫,滿臉怒容的瞪著打頭的那個一身錦服大肚便便頗有些富態相的五旬上下的男人。
英娘怎麽都沒想到, 姓趙的居然會找到這兒來,自己沒有防備開了門,轉眼就叫人給扣住了不說, 竟還直接破門而入,想到家裏弱不禁風的掌櫃的,還有自家尚且臥床的阿爹,英娘是又驚又慌。
“放開我,我不會跟你們走的。”英娘又踢又咬,趙秀才剛走到她跟前就被踹了一腳, 有些肥碩的臉抽搐了一下,直接抬手一巴掌扇了過去,打得英娘頭一偏, “你個小賤人自己偷跑不說, 還敢帶姘頭回來打人?你那姘頭呢,趕緊給爺叫出來。”
趙秀才想到那日被人蒙頭一通揍就氣不打一處來,那年輕男人也不知道什麽來頭, 下手是真狠,直到今天身上都還痛著,他活了大半輩子了哪裏有這麽丟臉的時候,趙秀才越想越氣,連帶著看英娘的眼神都變得凶狠了起來。
他好不容易才查到英娘的落腳地,不必說,那裴秀才定然也是被人接到這裏來了,想到自己在這父女倆身上吃的悶虧,還有裴秀才身上那見不得人的把柄,趙秀才是打定了主意要將這父女兩個帶回去,那膽敢揍人的年輕人也絕不能放過。
趙秀才家中頗有些銀財,是莊子裏的大戶,叔父又是當官的,行事向來都霸道的很,這回來也不是空手來的,而是帶了幫手,朝兩個站在一旁腰間挎刀的做捕快打扮的官差敷衍的一拱手,“今日請兩位來是幫忙捉賊人的,我眾多家丁皆是見證,這妮子帶了人將我與一眾家丁痛打一頓,如今身上都還帶著傷呢。”
那兩個捕快對視一眼,也紛紛點頭,“趙大官人放心,此等作惡賊人定不會輕易放過。”
按照大慶律,秀才已經是半個官身,要是敢當眾打秀才,追究起來是可以落獄的,他們都是在這趙秀才叔父手底下當差的,今
日被借了來也都知道自己的任務,總而言之兩個字,抓人!
一行人浩浩蕩蕩直接闖了進去,容妤剛出去就迎麵撞上了十多個手持棍棒一看就來者不善的陌生男人。
“容姐姐。”見了容妤,同樣被突然撞進來的一群人給驚到了的葉溱溱趕緊領著團哥兒跑到容妤身邊,緊緊的拽住她的手,看著那群人,小臉上滿是警惕,氣勢擺的很足,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被編了滿身小辮子的大白也橫在了容妤麵前,狼目中泛著凶光,爪子在地上劃拉了兩下,微伏了身子,低吼了兩聲,保護姿態十足。
趙秀才等人也沒想到先碰上的竟然是一個嬌美小娘子並兩個小娃娃,一瞬間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地兒,可等聽到英娘喊了聲掌櫃的,那點子懷疑立馬就散了。
上上下下打量了容妤幾眼,瞧見容妤頗為出色的容貌,趙秀才眼中閃過一絲驚豔,揮手讓身後立著的家丁將棍子收起來,臉上扯出一絲頗為油膩的笑,“你就是容掌櫃?”
他打聽清楚了,英娘出逃的這些日子就是在有間食肆裏做工。
容妤將兩個小蘿卜丁擋在身後,眯了眯眼,“我似乎不認識諸位。”見了旁邊立著的兩個衙差,容妤又問,“敢問兩位官爺,不知道我這店裏的夥計英娘到底犯了什麽事兒,怎麽就將人抓起來了?”
“英娘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我帶我媳婦回家這沒毛病吧。”趙秀才彈了彈指甲,“容掌櫃,明人不說暗話,裴秀才是在你這兒吧,你把人交出來,我也不為難你,不然……”趙秀才目光在她身上打轉,不懷好意的咧咧笑了兩聲。
這話說得忒沒臉皮,英娘氣的眼睛都紅了,“你放屁!”
葉溱溱從容妤身後探出了腦袋,看看青春靚麗的英娘,再看油光滿臉的趙秀才,撇了撇嘴,“你這話說出去誰信啊,英娘眼睛又沒瞎,怎麽會看得上你這又老又醜的死胖子。”
別說,童言無忌還真就說到點子上了,聽小姑娘毫不客氣的一番搶白,就連容妤都忍不住想笑,拍了拍小姑娘的頭,示意她安分一些別這個時候就將人激怒了。
趙秀才臉一僵,目光十分不善,“哪兒來的黃毛丫頭,容掌櫃,
將人交出來吧,上回跟英娘回去的小白臉也是你店裏的人吧,一同交出來,不然休怪我不憐香惜玉。”
瞧趙秀才滿臉不講理腦門上隻差沒刻著老子天下第一幾個大字的樣子,容妤都覺得眼睛疼,難怪五十多了還在秀才這層級上打轉,就這樣子還讀書人呢,說句霸王土匪都是抬舉了,分明就是地痞無賴嘛。
容妤原本還想先說幾句軟乎話將人安撫住,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就她們幾個還真幹不過這一群拎棍子的壯漢,這一念頭剛一起,就眼尖的瞄見後頭閃進來的人影,頓時一口氣一鬆,有了依仗,也懶得在這兒跟著小意逢迎了,冷笑了一聲,“裴先生有手有腳想去哪兒是他的自由,用得著我交不交?堂堂一個讀書人盡幹些沒臉皮的事兒,你還是趕緊將英娘放了,老實退出去,不然告你一個強搶民女。”
“喲,想上衙門?”趙秀才笑了,後頭跟著的家仆也都跟著笑,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搞笑的笑話,“衙門就是我家開的,小娘子,知道我叔父是誰麽?想告盡管去告。”
這話口氣也忒大,看著已經踏進了院子的葉宸,容妤心中默默為他那倒黴叔父點了根蠟,攤上這麽個大齡坑叔父的侄子,實在是慘。
這話聽著有些耳熟,好像從前那位黃大人的公子強搶民女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現在是什麽結局來著?連夜被葉知府抄了家連老底都給掀了如今淮安城已經查無此人,這簡直就是要坑死叔父的節奏啊,這麽大人了怎麽就光長肉不長腦子呢。
“我勸你還是趕緊走,現在不走待會兒可就走不脫了。”容妤幽幽一笑。
“嗬!”趙秀才不屑的唾了一口,見容妤油鹽不進顯然沒有要交人的樣子,即刻就打算叫人硬闖,反正帶了官差來,出了事兒有人給兜,自己則打算上前去抓容妤,隻是才剛走了兩步,突然破空聲傳來,然後就直覺腦門一痛,“哎喲”一聲,趙秀才捂著腦門,看著地上滾了兩圈的石子,怒了,“哪個不長心的敢打老子?”
“是你爺爺我。”開陽以一種十分霸氣的姿態從一旁的院牆上跳了下來,先是殷勤的問了一句,“容娘子沒事吧。”等容妤搖頭了,開陽才斜著
眼睛冷哼,“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地方是你能亂闖的嗎?”說著又是一個石子扔了過去。
連著被磕了兩下腦門,新仇舊恨疊加,趙秀才眼睛都紅了,咬牙切齒就讓家丁上,“給我打斷他的狗腿。”
就這幫烏合之眾?
開陽捏了捏手腕,二話不說就衝了過去,別看那些家丁個個膀大腰圓還扛著棍子,開陽一拳一個揍起來跟玩兒似的,不一會兒地上就已經躺倒了一片,獨獨剩下顫巍巍發抖的趙秀才以及兩個還沒反應過來的捕快。
開陽將英娘拽過來推到容妤旁邊,扭了扭脖子,“上回沒揍夠是不是?你跑到這兒來撒野?”
見開陽逼近,顯然是要來揍人的,趙秀才趕忙衝那兩個捕快喊,“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快將這個賊人製服?”
就算是捉賊那也是得講究實力的啊,這人明擺著就不好惹,都是在衙門裏頭混的,看人也很有一套,當著官差的麵還敢這麽揍人的要不就是一些亡命之徒,要不就是後台硬不怕,這人大概率是後一種,特別是當他們瞧見已經踏進院子裏的那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後,腿都已經軟了,哪裏還管的上叫嚷的趙秀才。
“你,你別過來,我可是秀才,你要是打了我就得吃牢飯。”眼見手底下沒了人,趙秀才有些慌神,色厲內荏警告道。
“秀才?”開陽嗤笑了一聲,“秀才怎麽了,爺還揍過伯府世子呢!”說罷毫不客氣的上去逮著就是一通揍。
匆匆趕來的葉宸看著將趙秀才摁在地上摩擦的開陽,想到方才的那句話,頓時臉一黑,他合理懷疑開陽口中的伯府世子是他,唾了一聲有其主必有其仆,這不管不顧揍了再說的毛病也不知道打哪兒學的,咋就這麽暴力呢,他倒是打痛快了,後麵的爛攤子還不是得自己來收拾。
“呀,掌櫃的,你的手怎麽流血了?”英娘眼睛不經意掃見容妤的手,頓時驚呼出聲。
“好多血,”兩個孩子剛還在笑眯眯的看開陽揍人,一下子見容妤手上纏著的被鮮血浸紅了一片的白色巾帕也被嚇到了。
容妤方才隻顧著和趙秀才他們理論了,這會兒緊繃的弦一鬆,也感覺傷口有些疼,大概是血流多了的緣故,手指都有
些麻木了,見兩個孩子都是一臉驚慌,尤其是團哥兒,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趕緊安撫,“沒事,別害怕,就是一道小口子,不疼。”
話才剛落,容妤隻覺得跟前冷風一掃眨眼跟前就多了個人,“怎麽好好的就受傷了?”清冽中帶著滿滿緊張的男聲響起,容妤還沒反應過來,一陣天旋地轉竟直接被人打橫抱在了懷裏大步就朝屋裏走去。
“趕緊去找金瘡藥來。”殷玠扔下一句話,轉角就不見了人影。
英娘呆了呆,趕緊應了一聲去找,被扔下的團哥兒大眼睛裏還噙著淚,有些迷茫的看著幾人消失的方向,癟了癟小嘴,也跟了上去。
殷玠雖然身材並不顯得魁梧,但十分有力量,眼下被打橫抱著,容妤的腦袋擱在他的胸膛上,為了不讓自己掉下來,隻能勉強用那隻沒受傷的手勾著他的脖子,耳邊是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微一抬頭就能看見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難得的,容妤心跳慢了半拍。
直到保持這個姿勢被一路抱進了自己臥室,一直處於懵逼狀態中的容妤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先不說手受傷和腳有沒有直接必然聯係,關鍵是,他是怎麽知道自己臥室在哪兒的?
七轉八拐的居然都沒走錯!
殷玠沒有注意到她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將人放在了凳子上,自己則順勢蹲了下來,托著她纏著巾帕的手,看著那被鮮血濡濕了大片的帕子,眉頭擰得死死的,“痛不痛?”
明明自個兒上戰場那會兒九死一生被刀劍戳上兩下更是家常便飯,那流的血可比這多得多,照樣上場斬敵半點不帶含糊的,可如今容妤不過是手指被刀劃了一下,殷玠瞧著卻仿佛心都被狠攥了一下。
見殷玠居然就這麽蹲在自己跟前,托著自己的手,一臉苦大仇深的盯著瞧,容妤心中不大得勁兒,總覺得有哪兒怪怪的,扭了扭身子,想將手抽回來。
“別動。”男人擰著眉,不悅的低喝了一聲,“動來動去的傷口得流更多的血。”
容妤,“.……”要不是這是我自個兒弄的我還以為是切到大動脈了下一秒就得嗝屁呢,做廚師這行的剛開始學刀工誰沒拉過兩道口子,從前年紀小,玩刀時差點連手指頭都給剁了,
那血流的才叫多的,就這點在她眼裏還真不算什麽,隻是拉的口子有些深,破了塊皮,瞧著有些可怕罷了。
不過見殷玠失了一貫的清冷自持倒是比她這個正主還要緊張三分的模樣,容妤抿了抿唇,當真就沒動,任由他捧著自己的手。
這會兒房間裏就他們兩個,一坐一蹲,男俊女俏,又都沒有說話,漸漸的沉默的氣氛蔓延開去倒添了一絲別的感覺。
殷玠起先的慌亂散去,想到自己竟一路就將人抱進來了,也知道自己太過失態,如今瞧著軟軟搭在自己掌心的與男子的粗糙截然不同的素白小手,再一見這女兒家氣息十足的閨房,眼神不禁飄了一下,隻覺得熱氣蹭蹭的往臉上躥,一時都僵在了原地,也不敢去看容妤的表情。
“掌櫃的,金瘡藥來了。”幸好英娘進來的快,端了盆水匆匆進屋,見兩人雙手交握的場景忙“呀”了一聲,下意識就要退出去,退了兩步又覺得不對,隻能放緩了腳步一步步蹭過去,將水盆擱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快上藥。”殷玠道。
英娘捏著帕子,臉上還帶著巴掌印,瞅瞅一臉無奈的容妤,又瞧還蹲在容妤跟前的殷玠,小姑娘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小聲道,“那,殷公子你要不要先讓讓?”
蹲在這兒擋道啊!
殷玠臉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輕咳了一聲,朝英娘伸手,“我來。”
實在是這語氣太過強硬,英娘幾乎是立馬就將擰好的帕子並金瘡藥恭恭敬敬的遞到了他手上。
這兩人交接的動作太過順溜,完全就沒給容妤有插嘴的機會。
殷玠小心翼翼的揭開她纏著的巾帕,因為血有些凝固,挨著傷口的帕子被揭開的時候還有些扯得疼,容妤小聲“哼”了一聲,殷玠臉色一緊,“很疼麽?”
“還好。”容妤搖頭。
殷玠瞥了她一眼,見她好看的眉頭顰在了一起,大概是下意識的動作,貝齒輕咬嘴唇,殷玠移開眼,手下的動作輕了許多,明明就是揭個帕子瞬間就可以完成的步驟,卻被他硬生生拖成了拆地.雷。
英娘就算年紀小也不是全然不知事,在一邊看著,臉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老老實實呆著不說話。
等帕子被揭開,
原本白皙纖長的中指已經被血糊住了,約小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皮已經翻了起來,還有鮮血往外滲,不一會兒地上就又滾了血珠。
殷玠一看臉色都有些變了,盯著那塊傷口,眸中情緒頓時翻湧,身上的氣勢一時間有些凜冽嚇人,好在很快就收斂了,拿著沾了水的帕子將血痕細細拭去,“上藥會有點痛,你且忍忍。”
容妤點頭,“沒事。”殷玠這會兒低著頭專心給她上藥,一頭烏亮的發絲被整齊的用玉冠束在頭頂,從這個角度看能見到中間露出來的兩根呆毛,容妤有些手癢。
雖然做好了準備,金瘡藥撒上去的瞬間容妤還是忍不住“嘶”了一聲,所謂傷口上撒鹽大概就是這個感覺吧。
容妤好歹注意形象沒痛的齜牙咧嘴,抬頭瞧見小團子怯怯的站在門口,趕緊招手讓他進來。
團哥兒撒腿就往容妤跟前跑,依偎在她身邊,看著她敷了藥的手指,伸手想要去碰,但又不敢,瞧他小臉上露出的心疼,容妤揉了揉他的頭發,“團崽別怕,阿娘不痛的。”
見母子兩個旁若無人的依偎在一起親親熱熱的樣子,殷玠還捏著藥瓶子的手指緊了緊,不知道怎麽的,突然看得有些羨慕。
等上好了藥重新纏好繃帶,容妤看著自己隻差沒被裹成粽子的手指深深歎氣,就一塊皮,真的至於麽?
英娘與殷玠同款嚴肅的臉色告訴她,很有必要。
等收拾好再出去的時候,前院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已經被開陽用不知打哪兒找來的麻繩給捆成了粽子,還是連串的那種,一根繩子上串了好幾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捆小豬仔呢。
還沒走近就聽見趙秀才嘶聲竭力的威脅,“趕緊把我放開,知道我叔父是誰麽?我叔父可是鬆陽縣令趙大人,要是不放了我,小心我叔父將你們一個個都下大獄.……”
容妤腳步一頓,默默看著那被繩子捆了倒在地上跟節肢動物似的不停蠕動叫囂的大型胖蟲,目光有些微妙。
你一個白身秀才居然憑著你叔父一個七品縣官的職位在一州知府跟前叫囂威脅,是她讀的書太少還是這世道變得太快跟不上時代潮流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就不費心搞權謀了,輕鬆一點哈哈
在這兒請個假:放不出請假條,明天一大早就要跑醫院,上午更新保不住,下午……我不確定,要是明兒不更的話後兒雙更補上,小可愛們看文愉快麽麽噠,,大家記得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