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火腿
正式開業之後, 店麵運營也上了正軌,容妤大多數時候都是坐鎮後廚, 今日也不例外, 略交代了兩句就進了小廚房。
小廚房是上回整修店麵時單獨辟出來的, 與店裏的大廚房隔開, 算是容妤的私人場所,用處很簡單, 就是拿來給她瞎折騰的,畢竟店裏要做生意,大廚房人來人往的總不大方便,她要是想琢磨什麽也撒不開手, 就幹脆另辟個秘密基地。
知道容妤看重小廚房, 店裏其他人也自覺避著,畢竟店裏現在出的新鮮吃食大部分都是這小廚房裏出的,不是有個詞叫商業機密來著麽,雖然他們在店裏幹活都自願簽了協議, 要是將店裏吃食的秘方做法泄了出去那可是要上衙門的, 也自認為不是那種忘恩負義貪心的人, 但避諱些總是好的,那由一個雜貨間改造而來小廚房如今已經是這店裏最神秘也是最令人向往的存在。
容妤不知道自己折騰出一個廚房居然還能讓大家腦補出這麽多想法, 要是了隻會無奈來一句, 是真想多了,純粹就是圖個方便而已。
店裏夥計想著避嫌尋常不往這邊湊,殷玠就沒這個顧忌了, 橫豎都是店裏老板,難不成還怕他挖自家牆角不成,見殷玠跟著容妤進了小廚房,狗剩突然摸著下巴朝大家擠眉弄眼,小聲道,“誒,你們說殷公子是不是對咱們掌櫃的有意思啊?”
雖然店裏人都知道如今殷玠也是他們店裏的老板,但還是習慣叫他殷公子,畢竟就那一身氣度怎麽瞧著都不像是一個小小食肆的掌櫃。
雲熠默默磨刀,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狗剩卻越想越是那麽回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是知慕少艾的時候,誰私下裏還不看幾個話本,他們掌櫃的性子溫柔人也能幹,關鍵是還生得一副好容貌,殷公子瞧著更是氣度不凡,兩人站一塊兒那就是才子佳人珠聯璧合啊。
“行了,掌櫃的事兒咱們瞎摻和什麽?”李嬸抬手朝他頭上就是一下,“有本事你在殷公子麵前去說這話。”
其實李嬸也有這想法,但也隻是心裏琢磨,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她們掌櫃的獨自帶著小公子開店過活本來就頗為艱難,要是再惹些閑言碎
語可就不大好了,真要定了也就罷了,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可不好亂說。
狗剩張了張嘴,不吭聲了。
他倒是想,但不敢呐,恐怕也就掌櫃的覺得殷公子性子好了,他們瞧著分明就駭人的很,要知道就連眼睛頂頭上看誰不順眼就咬的阿大阿二見了殷公子都是繞道走的。
小廚房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應物什都有,隻是比之大廚房的井井有條,這兒就亂的多,畢竟就一個人,調料罐拿了不還原什麽的,不還就不還吧,隻要下回還知道在哪兒就成。
容妤挽了挽袖子,正準備去紮頭發,眼角餘光瞥見直愣愣站在自己身後的人,有些無奈的轉身,“我說殷大公子,你今兒都跟了我一早上了,是有什麽事麽?”
按理說店裏開業最忙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殷玠作為投資商最大的效用就是給錢加辦事,但現在店裏清閑的很,實在是犯不著每天都來點卯,這又不是上班還帶打卡的,今兒他一大早就過來了,也不說話,就跟在她身後轉悠,幸好這是白天,要是晚上身後突然飄出個人來指不定得被嚇成什麽樣呢。
殷玠沒想到容妤會直截了當的問,又見她滿臉無奈,殷玠輕咳了一聲,“也沒什麽事。”目光順著落在她披著的那頭秀發上,殷玠想到開陽出的主意,感覺袖子裏攏著的那枚簪子更加紮手了。
你瞧你這直愣愣站著隻差沒紮根的模樣是像沒事麽,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笑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腦子秀逗了呢。
容妤默默吐槽,說真的她有時候也覺得這位鄰居性格挺多變的,一會兒是高冷男神,一會兒是溫柔貴公子,至於碰上了葉大人.……唔,大概就是噴火霸王龍?
說到葉宸,容妤倒是想起來了,“子彥,葉大人脾性怎麽樣?”
一聲子彥一叫,殷玠先呆了一下,等聽見容妤問葉宸,殷玠眉頭就皺了起來,雖然知道容妤對葉宸不至於有什麽想法,但私心裏就是不大樂意,真要他評價那就兩個字虛偽。
“尚可,”殷玠淡淡道。
兩個字,不偏不倚,實乃中庸。
容妤和葉宸也就隻見了三兩次麵,卻也能感覺出這人城府頗深,畢竟能在短短時間內從外放縣官爬到一州知府的位
置沒點手段怎麽可能?從前遠安伯府和靖國公府倒是有些交情,但是她常年在南城外祖家住著,與盛京的那些小姐公子們幾乎都沒有交情,自然對葉宸也算不上熟悉,說到遠安伯府,容妤突然想起來當年與遠安伯世子並稱雙傑的另一人——聖上胞弟廣平王。
至於這兩人為什麽捆綁銷售,容妤想著,大概是因為原主她爹靖國公罵人的時候都是捆著一塊兒罵的吧,對了,廣平王是叫什麽來著?
大概是原主的殘存的意識漸漸消散,她這段時間每晚做夢都能收獲一段新劇情,就跟看電視連續劇似的,親眼看著一個粉嘟嘟的小嬰兒是怎麽在家人的庇佑下無憂無慮的長成一個天真少女,喜怒哀樂一一浮現,時間久了,容妤有時候都會恍惚,她到底是現代穿越而來的容妤還是土生土長國公府嬌養大的小姐慕容妤?就像莊生夢蝶,究竟是莊周夢為蝴蝶,還是蝴蝶夢為莊周。
容妤晃晃腦袋,把心中又浮起來的那股子酸澀感驅走,問殷玠,“若是向葉大人稟明英娘的事兒,你說,葉大人會查麽?”
“會。”殷玠點頭,這次回答的很快,“如果真的涉及到科舉舞弊,不光會查,還會徹查。”先不說科舉大事本來就不能輕視,葉宸現在就指著弄出點事兒將淮安這灘水攪渾了好摸魚,睡覺送枕頭,正好。
見殷玠一臉篤定的樣子,顯然對葉宸如何行事十分有把握,容妤忍不住笑了,“那樣就好。”
殷玠捏了捏簪子,隻覺得手掌心都在出汗,輕咳了兩聲,正準備說話,就聽狗剩在外頭喊,“掌櫃的,劉掌櫃送東西來了。”
“劉掌櫃?”殷玠眼睜睜看著容妤眼睛一亮,也不顧他了,急匆匆就走了出去。
已經露出來的簪尾又被殷玠給塞了回去,麵無表情的跟著出去。
劉掌櫃是店裏的老客,是個行腳商人,專收些天南地北來的稀奇貨,之前聽說他要出趟遠門,容妤特意托了他幫忙找些東西,今日過來定是將東西帶回來了。
想到即將入口的美味,容妤心情有些激動,連走路都格外的輕快。
容妤從來都是穩重不慌不忙的樣子,哪裏有這般迫不及待見人的樣子?跟出來的殷玠目光沉
了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不悅,手中力道一重,差點將袖中的那根簪子直接掰斷。
“劉掌櫃,沒想到您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得多個四五天呢。”容妤笑著進了門,跟正埋頭大吃的大漢告了聲好。
“容掌櫃,”劉大虎見她進來,忙抹了把嘴,跟著問好,大漢滿臉絡腮胡子,眼中還帶著血絲,就連衣裳也是皺巴巴的,一副灰塵仆仆的樣子。
“你這是才剛回來?”容妤問。
“可不是,”劉大虎捧著湯碗喝了一口**辣的濃湯,舒服的呼了口氣,才笑道,“沒想到我這一去大半個月,容娘子這有間食肆都大變了樣,說起來我還沒送上一份開業禮呢。”
“這話就客氣了,要什麽禮,劉掌櫃沒事兒多來店裏吃上兩回飯就是捧場了。”容妤也笑。
“別說,我在外頭這麽多天還真就想著店裏這口味兒,這不一回來連家都沒落先趕著來這兒吃頓飯麽。”劉大虎豎了豎大拇指,“一碗豬血湯配上兩個酥油餅,絕了。”
劉大虎又咕嚕喝了一口湯,指了指房裏地上擺著的那個小箱子,“容掌櫃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
容妤告了聲謝,忙就開了箱,一見到裏麵整整齊齊擺著的食材,頓時就挪不開眼了。
等殷玠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容妤滿臉笑容與那絡腮胡子大漢說話的樣子,這邊一口一個劉大哥,那頭一口一個大妹子,簡直就是大型認親現場,隻差沒有執手相視淚眼了。
劉大虎正與容妤說話,突然感覺背脊有些發涼,轉頭就見一個俊美的青年正默默盯著自己看,那眼神怎麽說呢,跟冰刀子似的,劉大虎打了個寒顫,見那青年默默走到容妤旁邊,摸了摸腦袋,“大妹子,這是,大妹夫?”
“不是,”殷玠心中剛升起的那點隱蔽的歡喜擦哢一聲被容妤一聲否認給擊得粉碎,本來就麵無表情的臉就更加木然了。
“啊?”劉大虎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瞅了殷玠兩眼,突然有些同情。
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呢,聽說有間食肆多了個掌櫃,隻怕就是這位公子吧,都說眼神騙不了人,這位新掌櫃看他的眼神就跟當年他看自家娘子追求者的眼神一
模一樣,嘖,年輕就是好啊!
“劉大哥待會兒就留在這兒吃飯吧。”容妤才沒功夫管少男那顆玻璃心碎沒碎,她現在可以說是非常愉悅了,十分熱情的留人吃飯。
“不了不了,”劉大虎忙擺手,憨憨笑了兩聲,像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我家夫人還等我回去呢,回來這麽些天,要是再不回去隻怕閨女兒子都要認不出了。”
有家室了?
殷玠若無其事的挪開了帶著審視的目光。
“怎麽會呢,”容妤就笑,見他要走也不再堅持留,隻說得了空就帶孩子夫人過來店裏玩,又讓狗剩去將那店裏新出的薯片琥珀核桃仁兒之類的零嘴一樣包了一份,讓他帶回去給孩子們吃。
“這怎麽好意思。”劉大虎見那小山似的堆了十多包零嘴,不好意思拿。
“有什麽不好意思,”容妤親自拿了往他手裏塞,“這麽大老遠的幫我帶回這些東西我還沒給路費呢,這些就是我送侄兒侄女的,也不知道她們喜不喜歡。”
人情往來一領一答,兩個又都是爽快人,劉大虎再三道了謝才拎著一大包零嘴走了。
“來來來子彥,你在這兒正好,幫我將這箱子一起抬到小廚房去。”見容妤滿心滿眼都是那口大紅木箱子,殷玠心中不大痛快,再一想到方才那句幹淨利落的“不是”,殷玠也很想幹脆來一句,“不抬。”
看容妤已經挽了袖子預備自己上,殷玠默默走過去,將她扯到一邊,“我來吧。”
箱子分量不輕,容妤看殷玠居然輕輕鬆鬆就給抱起來了,心中佩服,果然是會翻牆的人,就是厲害!
“這是什麽東西?”見容妤從箱子裏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大塊用油紙抱著的物什,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子奇特的香味,殷玠忍不住好奇問。
容妤扒開油紙,露出裏麵裹著的皮色黃亮形似琵琶的物體,鼻尖香氣縈繞,容妤抽了抽鼻子,臉上笑容大大的,“是風幹火腿。”
“豬腿?”殷玠一眼認了出來。
“嗯,”容妤點頭,眼睛黏在上麵一直就沒離開過,“是豬前腿抹了鹽後風幹而成的,一般醃製時間可以達一年甚至數年。”
容妤拿了刀細細片了一點下來,片下來的肉薄如紙,斷麵色澤
鮮豔,瘦肉呈鮮紅色,肥肉則是乳白,晶瑩剔透仿若凝脂。
殷玠眼睜睜看著容妤將那片肉喂進了嘴裏,臉頰抽搐了一下,差點沒忍住捏著她的腮幫子叫她吐出來,這可是生的!
“嗯,味道不錯,鮮味到了,就是有些鹹。”容妤若無其事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將口腔中的鹹味兒衝散,見殷玠盯著自己,容妤眨了眨眼,“你要不要也嚐嚐?”
殷玠遲疑,“可以生吃?”
“一般的不行,三年以上的可以。”說完,容妤自己先沉默了一下,有些懷疑的問,“這是幾年的腿兒?”
殷玠木然,別問他,看不出來。
管他呢,反正吃一片也死不了人,頂多就是拉肚子,眼見容妤又興致勃勃的翻起了腿兒,殷玠覺得不能太磨磨唧唧,咳了一聲,握著簪子的手緊了緊,“容妤,我想送.……”話沒說完,在看見容妤抬手拿了根木簪子挽頭發的時候戛然而止。
“你這簪子樣式挺別致。”殷玠盯著那根分外眼熟的木簪,緩緩開口。
“啊?”容妤眨了眨眼,“你說這個啊?外頭攤子上十文錢一根買的,我也覺得還不錯,還是桃木枝做的呢,上頭那隻小狐狸十分可愛。”容妤十分樂意的跟他分享,還巴巴的伸著簪子給他看,“別說,雖然價格便宜,但這刻花的手藝是真不錯,小狐狸雕的活靈活現的。”
“哢嚓”一聲,殷玠在袖子裏藏了一早上的,按照開陽送來的模子刻了好幾天的,據說粗糙些最能代表自個兒心意的,預備送給容妤的同款木簪子,斷了。
“什麽聲音?”容妤狐疑,“對了,你方才說什麽?”
殷玠鬆開手,木簪子已經簌簌化成了灰,淡淡扯出一個笑,“我是想說,中秋晚上帶著團哥兒一起去看燈會吧。”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對不起我錯了,又遲了,,大家記得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