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鳳棲梧桐4
夜雨桐很意外,所以沉默了很久。
良久之後,她輕輕蹙了下眉,沒有回答鳳梧的問題,而隻是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如此輕易就相信這樣詭異玄幻的事情。”
“我相信你,你不是應該覺得高興嗎?”鳳梧皺眉,似乎有些不解,“難道你希望我一直懷疑你,不停地質疑審問你?”
“……也不是。”夜雨桐緩緩搖頭,表情有些落寞,“我隻是忍不住會想,你相信的究竟是這張葉青璿的臉,還是這抹屬於葉青璿才有的靈魂?”
鳳梧聞言沉默。
相信這張臉,還是相信這抹靈魂?
現在站在眼前的這個女子,容貌是屬於曾經的葉青璿所有,這抹靈魂,也是貨真價實的葉青璿……
不過,鳳梧此時倒是沒覺得這個問題有多重要,他現在想到的是,青璿死了二十二年了,鳳棲今年二十二歲,重活一世的葉青璿,今年卻才二十歲多一點,比鳳棲或許還小上一兩歲。
而他自己,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了。
他們之間,相差近三十歲。
這個事實,讓鳳梧無比清醒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差距,以及未來可能會遇上的諸多尷尬。
畢竟他很清楚,此時的葉青璿帶著屬於前世的記憶,也就是說,鳳棲是她的兒子,這是任何人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卻擁有一個二十二歲大的兒子……
鳳梧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裏突然生出一種感覺……嗯,臨月曾經說過的,燒腦。
這個問題,真是燒腦得很。
“鳳梧?”
鳳梧抬眼,與她對視了須臾,緩緩朝她伸出手,“夜深了,院子裏有些涼意,我們去內殿,今晚上有一整夜的時間讓我弄清楚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也會告訴你,我相信的究竟是這張葉青璿的臉,還是這抹屬於葉青璿的靈魂。”
還有,他必須弄清楚,二十二年前,她的死因。
夜雨桐一靜,須臾,唇畔慢慢揚起一抹柔和的淺笑,抬起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夜,愈發深沉。
梧桐苑裏徹夜燈火通明,鸞鳳宮裏一片旖旎氣氛。
而作為客人和一點親戚關係的葉瀟瀟,則被安排在了德太妃沒有出宮之前的住處,景陽宮。
這裏離鸞鳳宮夠遠,也夠偏僻,這樣的安排對於葉瀟瀟這樣的人來說,儼然算得上是輕慢了,但是主子有吩咐,左相大人隻管照辦,可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這樣做是否合了客人的心意。
而女皇姐妹,則被安排在了景陽宮隔壁的福陽宮,這裏在數日之前還是淑太妃的住所,但是現在,淑太妃已經被發配進了掖幽庭,這裏就此空了下來,剛好殿裏一應物什俱全,無需麻煩宮女重新置辦。
省事是省事了,可一個失勢太妃的住所,安排給堂堂一國之君——這簡直是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打了她們的臉。
住進去的時候,女皇的臉色是鐵青的,而她的妹妹寂寞舞衣則再也忍不住,冷冷地道:“鳳蒼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怠慢客人?”
簡直欺人太甚。
左相大人向來是個好說話的,而且對方又實實在在是個大美人,所以聽到這樣的質問和譏諷,他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才溫聲笑道:“公主殿下誤會了,我家陛下雖然有些目中無人,但是對待客人的態度卻是挑不出什麽差錯的,公主雖然是不請自來,請了還不想走,但陛下也沒強行驅趕女皇和公主不是?”
這是什麽話?
即墨舞衣被這番話堵得幾乎吐血,臉色瞬間鐵青。
他的意思是說,他們不請自來,算不得什麽客人,這番封後大典都結束了,卻還死皮賴臉地不願意離開,所以沒強行驅趕他們,已經是非常仁厚的待客之道了?
是這個意思嗎?
是這個意思嗎?!
“麻煩左相大人了。”即墨青衣此時已經恢複了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白天在禦華宮正殿裏的所有失態已經不複見,仿佛都隻是他人的一個錯覺,“朕對住的地方並沒有太苛刻的要求,這裏已經很不錯了。”
反正她本來也就沒指望鳳棲對她多客氣。
左相大人笑了笑,微微頷首,“女皇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情,本相就先告退,天色已經不早,本相也該回家了。”
“嗯。”即墨青衣點頭,“麻煩左相大人了。”
“不麻煩。”左相淺淺一笑,“有皇後娘娘打點後宮的一切,本相也不過是個跑腿的卒子罷了。”
說罷,也不管眼前兩位身份尊貴的女子是什麽反應,微一欠身,轉身就離開,腳步沉穩卻快速,仿佛一瞬也不願多待。
但是聽懂了他的意思的即墨舞衣卻臉色一僵,咬牙切齒地道:“現在個個都拿她當寶似的,不就是因為她背後的淩霄閣勢力嗎?我倒要看看,等以後她的存在成為鳳棲的軟肋與威脅時,他們還會不會這般捧著她。”
“舞衣,冷靜一點,當心隔牆有耳。”即墨青衣徐徐舉步,在靠近屏風處的一張寬大椅子裏坐了下來,接過貼身侍女遞上來的香茗,放在唇邊輕啜一口,“陳王妃住在隔壁的景陽宮,她此時心裏隻怕比你更憤怒,不過,這樣的結果我們在來之前也不是沒有料到過,若如此輕易就能得償所願,那也就不是鳳棲了。”
即墨舞衣聞言,臉色微微僵了一下,抬眼看著她的姐姐,忍不住蹙眉,“我今天是不是太過失態了?我感覺自打進了鳳蒼的皇宮,我就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與沉著。”
“你的失態,不是因為進了鳳蒼的皇宮。”即墨青衣沉沉歎了口氣,“而是因為我們完全沒有料到,那個臨月居然就是淩霄閣閣主的千金,是鳳棲內定的皇後,這個事實讓我們猝不及防,所以才失去了鎮定。”
這個猝不及防的事實,讓即墨青衣再次想到上次青瀾皇宮裏,鳳棲和臨月兩人一絲口風都沒露,像是把她當成三歲孩子一般戲耍的一幕。
心裏就忍不住一陣火燒似的悶怒與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