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天子回朝1
“孩子氣的幼稚言語?”宮讚抬頭,看向一向以寬容大度的脾性示人的鳳青舒,翹起的唇角絲毫也不曾掩飾他的蔑視,“禹王還真是敢說,本相記得,十六歲以上的少年已經不算是一個孩子了吧?如果本相現在讓人把慶王世子所說的這句話記下來,奏稟皇上,交由三司會審,禹王可願意去替世子辯解擔保?”
鳳青舒瞬間一窒,臉上閃過一絲狼狽,憤怒地盯著宮讚。
慶王猝然變色,再也維持不了親王的風度,失聲道:“右相大人還請高抬貴手,本王回去一定嚴懲這個逆子,宮大人,他還小……”
他還小。
但是已經十八歲了。
若真的稟明皇上奏請三司會審,十八歲足以論罪,審判的結果一定是慶王府徹底消失在帝都。
若不是殿上這麽多人在,慶王幾乎要給宮讚跪下了,他一向低調再低調,從不輕易出風頭,就是怕遭來橫禍,沒想到……
“右相雖是皇上的心腹謀臣,然而這番仗著皇上的寵幸而專權跋扈的行為,卻實在為人所不齒,右相大人就不怕有朝一日風頭太盛,招來皇上的猜忌?”
一個威嚴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浸淫官場幾十年的森然氣息,讓群臣又是一陣心驚。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如左相所說,他們的肚子餓呀,他們的手裏還有事情要處理呀,能不能先散了朝,他們愛怎麽折騰再怎麽折騰去?
群臣在心裏苦歎,卻到底也不敢吭上一聲。
說話的這個人,是當朝風頭赫赫的並肩王皇甫豪傑。
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他曾經是個武功奇才,是個豪爽的英武男子,還是一個戰功赫赫的將軍,當然,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太上皇的父皇還在世時,皇甫豪傑就是一個深受皇帝器重的將軍。
而今天子更迭,他已然算得上是三朝元老。
因為前兩任皇帝的器重,皇甫世家在帝都的勢力早已根深葉茂,比現在的太後母族歐陽世家還要顯赫三分,是以,他在朝中自有一股鐵血威儀。
他一開口,朝中大多臣子都得噤聲不語。
但是很多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卻明白,今天太後之所以敢以後宮女子之身,公然踏足朝堂,冠冕堂皇言辭慷慨地彈劾皇帝,定然就是因為背後有皇甫與歐陽兩大世家的支持。
有這兩家,再有左右二相,莫說彈劾,便是真的廢帝另立,也完全是一件輕而易舉,甚至是兵不刃血的事情。
可惜她完全沒有料到,左右二相竟然連絲毫考慮的意思都沒有,就直接毫不留情地打了她的臉。
這一點,不止讓太後無法接受,便是皇甫豪傑,同樣無法接受。
左右二相,叫出來威風,也不過是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而已,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橫行叫囂?
一片詭異的寂靜中,宮讚漫不經心地轉頭,看向站在前麵的皇甫豪傑,麵上神色絲毫未變,嘴角依舊噙著一抹譏誚的笑容,“並肩王今日怎麽有空來朝殿上?難道也是想借著自己的身份,倚老賣老彈劾皇上?”
群臣倒抽一口冷氣。
這句話說的簡直太放肆,絲毫沒有客氣,對於皇甫豪傑來說,這簡直就是直接在抽他的耳光了。
“放肆!”皇甫豪傑果然冷厲地怒視著宮讚,蒼老的臉色流露出一股雷霆肅殺的氣息,“本王當年帶兵打仗時,宮讚,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娘胎裏沒出來!這會兒竟膽敢用這樣的語氣與本王說話?!”
不止倚老賣老,還不知所謂。
宮讚無聊地瞥了威風凜凜的老人家一眼,心裏暗忖,若不是並肩王府兒孫不成器,勢頭已漸衰弱,以皇甫豪傑的高傲,隻怕是死也不會與太後為伍的吧?
歐陽家與皇甫家,曾經可是世人皆知的死對頭,如今卻站在同一陣線了,可惜……有什麽用呢?
並肩王的怒火很盛,眼神充滿著讓人窒息的威壓,語氣冷厲如臨戰場,“太後和慶王皆是皇族之人,身份高貴,豈容你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這裏大言不慚輕言治罪?你想治誰的罪?慶王府的世子不過一個少年兒郎,他所說的話隻不過是孩子的童言稚語,你想抓著這個把柄不放,去皇上麵前邀功請賞嗎?還是想仗著皇上的勢,逞一逞你代天子理政的威風?”
“並肩王這句話說得可嚴重了。”宮讚腳步微抬,不疾不徐地走到皇甫豪傑麵前,看著對方威嚴怒視的臉,輕慢地打量了良久,才搖頭,“並肩王已經老了,所以記性和判斷能力顯然都有些退化。慶王府的世子今天十八歲,按照律法來說,已經是個必須對自己言行負責的成年人了,或許在並肩王這樣一隻腳已經邁進閻王殿的老人眼裏,他的確是個孩子。可惜,並肩王的認為,無法左右律法。”
相比起右相平素給人的印象,這番話說得真可謂是心平氣和,沒有一絲棱角,一般人聽了這樣的話大概都會覺得很舒服。然而,聽起來好聽的話,其字裏行間的嘲諷與挖苦,卻讓皇甫豪傑一張飽經風霜的老臉瞬間鐵青,也讓殿上群臣隻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呼風喚雨幾十年的並肩王,對上大權在握,代天子理政的右相大人,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簡直比真正的戰場更讓人心驚肉跳。
右相宮讚是個行事但憑自己高興,從來無所顧忌的性子,他若是對誰不滿,一言一語都能往人心窩子戳。
“簡直是放肆!放肆至極!你這個無知小兒——”
“今天的朝會,真是好熱鬧啊。”一個好聽卻冷漠的嗓音突然響起,像是炎炎夏日裏突然注入的一道冷冽寒風,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冰雪之氣,冷不防刮進了眾人耳朵裏,讓劍拔弩張的大殿瞬間陷入一片不安的死寂。
皇甫豪傑的聲音戛然而止,臉色青白交加,跟著眾人的視線,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從大殿後麵走出來的年輕男子。
太後也刷地轉過身,豔麗的麵孔上閃過震驚,仿佛被針紮般驟然劃過一道尖銳的光。
鳳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