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同看馬路上的人一樣，黃聆不經意地掃了聶修謹一眼回過了頭，並未多做停留。剛好門衛大爺已經聯係了張主任，給她開了小鐵門放她進去：“就在三號辦公樓，二樓，勞資科！”
“謝謝您！”
還是現代與懷舊之間的強烈對比，不能說江城電氣的環境不好，高大的梧桐樹，正值開花的時節，一串串的花朵如鈴鐺一樣掛滿了枝丫。花朵落在地上，一片粉色和紫色。辦公樓，爬山虎把整麵牆都遮成了碧綠色。這種老廠區在十多年以後就是香餑餑，經過改造都走出了文藝的步伐。
走進樓梯口，白天外麵梧桐樹和爬山虎遮陰，沒有燈光的樓梯顯得有些陰暗。樓梯才走到一半，聽見一個聲音：“我跟你說，老王不是要你去找個英語好的畢業生嗎？順便問問，有沒有會打橋牌的？”
裏麵聲音傳來：“哦呦，你不要給我出難題了。英語專業的畢業生可吃香了，最近外企進來好多，他們工資高，好的都被他們挑走了，所以外國語大學推來的幾個，我都看不上，要麽專業水平不好，要麽長得實在太醜，你還給我加一個什麽會打橋牌，我還要不找人了？”
黃聆走上去，從樓梯探出一顆頭，看見門口一個拿著搪瓷茶缸的男人在說：“我們橋牌賽總是輸給建工集團，臉麵都沒有了。你看人隔壁CW參加羽毛球比賽，直接去體校招兩個專業的進來，我們呢？打牌輸，打羽毛球輸，好歹也是大型國企！”
“你別聽他胡說八道，幾個集團之間的友誼賽算個屁事？我手裏的項目耽擱了，才是大事。隻管英語是不是好，別考慮他的問題。”
那個男人回過頭看見她，微微一愣：“找誰啊？”
仰頭看了看標識牌，確認是勞資科，過去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我找張主任！”
裏麵一個中年男人站起來：“T大的黃聆是吧？”
“是的，這是學校給我的介紹信。”黃聆遞過介紹信。
辦公室裏還坐著一個男人，五短身材，胖墩墩的，一張臉天然帶笑，跟彌勒佛似的：“老張，你有事，先忙著！懂英語的大學生給我快弄進來！”
外麵捧著茶缸的那位也說：“隨便你招什麽人，問一句會不會打橋牌，會死啊？”
“好了，好了，快出去，我先把老趙的人給搞定了再說，幫我叫一聲老趙！”張主任把人趕了出去，帶著黃聆去了隔壁的一個小會客室。
門外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矮小，看上去就很工科的男人走了進來，張主任在那裏說：“老趙，剛才跟你說的T大推過來的優秀應屆生。”
很明顯這位對她不滿意，不過是瞥了她一眼，就把張主任往外拉，哪怕出了門，他說話聲音不低，聽那個老趙說：“老張，我手裏項目是在太關鍵，你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好不好？小姑娘，我已經怕了！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你放我們部門，我們部門裏麵的那群毛頭小夥子還要不要幹活了？不要跟我說婦女半邊天，好吧？你找踏踏實實能幹活的男孩子過來，我就要了！技術部門做不得假的，又不是給老總找個秘書。”
“老趙，他們學校力推的，小姑娘專業課成績優異，真的不差的！”
“不要跟我說這些，大多數技術是男孩子，小姑娘就是做技術都是打雜的，打雜的我也就不找T大的了，直接我們集團下屬的技校弄兩個孩子過來，不更劃算？也不埋沒人小姑娘了。技術科廟小，實在不敢接一尊菩薩進來！”
如果是自己剛畢業那會兒，黃聆恐怕就炸起來了，這種事情聽著就來氣，哪怕沒有這份工作，也要懟地這個傻逼男人當場道歉不可。可自己活了這麽多年。被人說成是聶修謹的床伴，被人說成胸大無腦的花瓶，她都經曆過。這點偏見，算個什麽？
看著張主任進來，可能張主任意識到黃聆剛才在裏麵聽見了外麵的對話：“黃同學，實在抱歉，我們公司設計部門確實也是情況特殊，要跑項目工地，火電廠在江邊，核電廠在海邊，風電也是在邊邊角落裏，小姑娘肯吃苦是好的，可真沒必要受這些苦。所以我之前就跟你們學校的李老師說了，你不太適合。讓你白跑一趟，不好意思！”
黃聆站在那裏帶著微笑：“您太客氣了！是李老師想要幫我忙，才不管你們的需求把我給推過來。技術這裏要男生，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謝謝您給的機會！”她把長發攏在腦後，伸出手跟對方握手。
“那就這樣了！”張主任說。
黃聆點頭，剛剛走出會客室，狀似突然想起點什麽，回頭：“主任！”
“還有事嗎？”
“有點冒昧！”
“你說！”
“剛才另外一位說要英語好的？我英語雖然隻有六級，但是我口語不錯，可以開口說。”黃聆笑著說，“還有，我會打橋牌，而且橋牌打地還不錯！”
“你是機械設計專業的。如果做這個的話，專業可就丟了。”
“跟趙主任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我語言上算是有點天分，而且我想你們公司即便是跟老外交流，其實也需要技術功底的人，您說呢？”黃聆笑著說，“我很希望留在江城電氣。”
“那你等等，我叫王主任過來！”
張主任一邊往外走，一邊叫：“老王，老王！”
剛才坐在張主任辦公室的胖乎乎的男人跟著張主任走了進來，兩人坐下來，開始跟她麵談。上輩子黃聆在融景做到二把手，職業經理人麵了無數。
黃聆把自己的簡曆遞過去，他瀏覽了一遍之後：“按照簡曆上的信息，你在T大裏也是非常優秀的，現在五月份了，沒道理這個時間點，你還沒有被單位接收。”
“我是第一批被單位接收的，而且是隔壁的江城CW，我在江城CW實習了一段日子了，隻是臨時出現了問題，我被通知進不了江城CW。”
“是什麽問題，讓你進不了隔壁？”
黃聆笑了笑：“我了解的都是道聽途說的消息，不合適在這裏說。如果對我個人有什麽疑慮的話，可以找CW的曾主管了解一下。”
聽見黃聆不介意他們去了解她的表現，而且並不為自己解釋和開脫進不來江城CW的理由，張主任聽李老師已經提過一嘴裏麵是有隱情的，所以李老師才一再地推薦。
“英語口語可以是吧？”
“對！”
“能流利交流吧？”
“可以！”
“跟我過來！”那位王主任站起來，黃聆跟在他身後，去了供應科。
“我來跟你說這件事，我們問英國的一家公司買了一套管道閥門，現在我們要求……”
黃聆聽著這位王主任介紹整個事情的經過，是購買過程中沒有溝通清楚，所以他們需要一個能夠溝通清楚的人來頂上，之前那個大學生跳槽去了外企，留下了一堆事兒。
“前麵那位難道沒有等一個月交接嗎？”
“沒有，來了幾天就不來了。不過給一個月也沒用，一個月的時間真不好找一個英語好的人進來。現在社會上英語好的都很搶手。”王主任說話並不專業。
黃聆拿了筆，開始摘錄一些重要的信息，摘錄完：“我現在打電話，我並不熟悉這個事情的經過，需要您幫忙確認。”
王主任點頭，黃聆撥號接通報上自己的名字：“你好，Tommy嗎？我是江城電氣集團，供應部的Linda……”
王主任俄語能說幾句，英語就懂個Hello，聽黃聆順溜地交流，連連點頭，對錯他不需要管。黃聆到底不是這家公司的，等於一個翻譯的角色，把雙方的信息傳遞了過去，對方說已經到了小樣圖的階段，問這裏配的執行器的扭矩是多少？
王主任把執行器的小樣圖給黃聆，黃聆掃了一眼，把參數告訴對方。完成了和對方的溝通，掛了電話，對王主任說：“不好意思，對咱們的產品我還不熟，所以有些地方可能沒有說清楚。”
就這一個“咱們的產品”，博得了站在邊上的張主任的好感：“回會客室？”
走回會客室的途中，經過工會辦公室：“老陸，你來看看，小姑娘會打橋牌。”
一回會客室，三位爺叔盯著她一個人看，供應科的王主任說：“小姑娘我要了，老陸，我可不管你橋牌不橋牌。”
聽張主任介紹這是成套公司裏工會主席，那位老陸開始問她橋牌的規則，黃聆上輩子接觸的一個大客戶就喜歡打橋牌，客戶喜歡的，就是他們喜歡的，她把一手橋牌練成業餘中專業的。講述規則肯定不在話下。
“你還會什麽嗎？唱歌跳舞？”
“唱歌跳舞不擅長，不過大學裏學過網球。”
鄉下出來的姑娘，小時候爸媽不可能跟城裏姑娘一樣又是鋼琴又是舞蹈，不在初中的時候跟你叨叨：“小姑娘不要讀高中，去考個中專，戶口出去了麽好了！”就不錯了。她的同班同學和她讀書差不多的那個姑娘，考了市重點高中的分數進了衛生學校學護理去了，考個中專，嫁個是公家飯的，這是農村小姑娘最大的追求。
“網球啊！可以的，市總工會有網球比賽的。就算是打網球打不贏，咱們派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出去，也是有麵子的。”
這位工會主席看人的角度有些偏，黃聆前世自己招聘的時候也喜歡一些多才多藝的人，他們總有機會施展才華。
“那小黃同學，我們決定之後，會通知李老師！”張主任這麽說，黃聆已經知道自己多半是拿到這份工作了。
不過邊上的王主任不樂意了：“現在就決定，小黃同學，你什麽時候可以來報到？或者來實習也成，你看到了我們需要你立即入職。”
“後天我答辯，答辯以後？”
張主任壓住了老黃：“行了啊！你再急，也讓我聯係他們的老師，好嗎？我們走流程！”
黃聆踩著輕鬆的步伐走出成套設備公司，看到了從江城CW出來的那一抹橙……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她找好新工作了！跟橙色聶，越離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