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季秋陽想到那日撞見的景色麵露遲疑, 最後站在門口抬手敲了敲門。
屋裏的薑靖怡沒有說話。
季秋陽推門進去,就見薑靖怡帶著櫻桃在收拾東西,他呼吸一滯, 突然有些煩躁,這是迫不及待要搬走了?
可惜薑靖怡忙著沒空搭理他,季秋陽臉色不好看也沒被注意。他在書桌前坐下, 卻擋住了那邊忙碌的兩人。薑靖怡道,“你先去睡吧, 明日再收拾。”
待櫻桃出去了, 薑靖怡準備換衣服睡覺,突然間季秋陽卻轉過頭來,薑靖怡動作一頓, “我要換衣服了。”
季秋陽像是沒聽見, 雙目緊緊的盯著她,語氣有些不好,“你就這麽著急搬過去?”
“不然呢?”薑靖怡看他臉色不好,不明白他為何會做這樣的姿態, “鋪子已經買下來了, 那邊東西都是現成的,我將人培訓出來要花時間, 將鋪子收拾出來也要花時間,我想盡早搬過去有錯嗎?”
有錯嗎?
當然沒錯。
季秋陽口中一片苦澀, 錯的是他, 他們本就說好要和離,本就說好她要去縣城居住,這是說好的事情。可一想到下次回來這房間裏就沒這個人了,季秋陽就有些難以呼吸, 喘不過氣來。
薑靖怡見他呆愣愣的,突然笑道,“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季秋陽的臉先是一白接著就紅成一片,他將頭轉過來慌亂的拿起一本書,再也不敢看薑靖怡了。
他害怕了,他竟然害怕被人看穿心事……他突然一怔,心事?
季秋陽麵色更加難堪,不想去思考這個可能,他們終究是要走陌路的人。
薑靖怡隻是隨口一說,並沒打算從他口中聽到答案,旋即換下衣衫躺下睡覺。
半夜的時候薑靖怡啪的從床上掉下來了,將季秋陽從睡夢中驚醒,然而薑靖怡就像沒感覺一樣又爬了回去抱著枕頭繼續呼呼大睡,睡的很沒形象也沒心事。
大概是摔習慣了。
然而半夜驚醒後季秋陽卻睡不著了,他從蒲葦席上坐起來,在黑暗中看著床上的女子,忍不住輕歎一聲。
季秋陽此次回來有五日的假期,如今才過去一日,索性便跟著季冬陽一起去賣豆腐。
到了縣裏薑靖怡便讓雲氏照看攤子,自己去鋪子那裏查看。
這一次季秋陽居然又跟了上來,薑靖怡疑惑的看他,“我認識路。”
意思是不用你送了。
季秋陽麵色不虞,“你孤身一人不安全。”
理由光明正大合情合理。
薑靖怡恍然大悟,“知道了,下次我帶人一起。”
季秋陽嘴唇緊抿,眉頭都快打成結了。
兩人路上並沒有說話,到了鋪子門前薑靖怡的心情卻好了起來。
她也是有房產的人了啊,現在是在縣裏,說不定等她有錢了還能把鋪子開到府城去呢。
想起鋪子她突然想起她那一間嫁妝鋪子,她還沒去過呢。
踏進鋪子的腿又收了回來,薑靖怡想起那家布莊的名字轉頭又前走去。
縣城就這麽大,好點的鋪子都在這一條街上,不多時就到了鋪子外頭。
薑靖怡也沒上前,就站在不遠處瞧著,布莊生意不錯,人來人往,那掌櫃的和小二也殷勤周到。
然而她突然眯了眯眼瞧見一熟人,若是原主的記憶不假,那人應該是馬氏的弟弟馬二柱,此時正被掌櫃的殷勤的送出來。而馬二柱手裏提著一錢袋,掂了掂份量似乎很滿意。
薑靖怡皺眉,她這什麽腦子啊,隻拿回了賬本和房契卻忘了來看鋪子,嘖,虧得她還想做買賣呢,沒賠死就不錯了。說不定馬氏都沒告訴鋪子的人換了東家,還在養著馬家的人呢,瞧瞧,那錢袋裏說不定都是裝的她的銀子呢。
有些心疼。
隻是為何賀家舅舅沒提醒她呢?
“在想為何我們沒提醒你?”
薑靖怡回頭,卻是賀煜和幾個少年站在她身後,季秋陽瞧著賀煜又瞧了眼薑靖怡沒吭聲。
薑靖怡笑,“好巧啊,表兄。”
“不巧。”賀煜對身邊的人道,“瞧見沒,那個就是馬二柱,就是他欺負我表妹,掏空我表妹嫁妝的。”
身邊的幾個少年穿著都不錯,誰知賀煜說了這話幾個少年嬉笑一聲推搡著就朝布莊門口去了。
薑靖怡驚訝,“這是……”
“不做什麽,讓他把侵吞的錢吐出來。”賀煜手裏拎著馬鞭瞧著那邊眼神有些興奮,“表妹不用做聲,隻管瞧著就成,等完了咱們再去鋪子裏把賬本收了。”
“好。”薑靖怡唇邊溢出一絲笑意,瞧清楚那邊發生的事後唇邊的笑意就更燦爛了。
那幾個少年竟去碰瓷馬二柱,往地上一趟就要馬二柱賠償了。
碰瓷啊。
季秋陽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這對表兄妹,兩人眼睛都亮晶晶的瞧著那邊的動靜,眼中的喜悅和興奮做不得假。季秋陽忍不住蹙眉,他們還真是表兄妹,連手段都一樣……
旋即他又愣住,不對,現在的薑靖怡不是原來的薑靖怡了,可她為何看熱鬧這般高興?
不多時,那幾個少年過來了,王明陽笑著將錢袋扔給賀煜,“給。”
賀煜接了沒打開又給了薑靖怡,“都是你的。”
薑靖怡打開一瞧,裏頭有二十兩銀子還有一張欠條,竟有二百兩,下麵摁著個手印,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個馬二柱的。
賀煜滿意道,“等爺空了請你們吃酒。”
“這話可不能騙人。”王明陽幾個功成身退,與賀煜等人告辭離開。
賀煜對薑靖怡道,“走,收鋪子去。”
薑靖怡瞥了眼季秋陽道,“你去嗎?”
季秋陽心情陰沉的像是要下暴雨,“去。”
“我們待會兒行動可能有點暴力,”薑靖怡好心提醒。
季秋陽有些惱怒,“你暴力的時候還少嗎?”
薑靖怡否認,“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我可是要當小仙女的人來著,我什麽時候暴力了。”
季秋陽有些無力,額頭青筋暴起,“不用你管。”
莫名其妙。
薑靖怡白了他一眼和賀煜對視一眼便朝鋪子走去。
布莊的曹掌櫃不認識薑靖怡,但是認識賀煜,不等他說話,賀煜直接道,“她是薑靖怡。”
曹掌櫃其實最早是賀家的人,在賀芸娘嫁人的時候他的身契連同鋪子的房契全都給了賀芸娘,然而當日回門的時候隻拿回了鋪子的房契,人的賣身契卻沒拿回來。
薑靖怡沒想到,賀家能想不到嗎?想著方才的情形恐怕賀家早知曹掌櫃連同店內的夥計都已經另投新主拿著賀芸娘的錢供養著馬家人了。
而其中的用意,薑靖怡這會兒想想也覺得暖心,恐怕是想讓她自己察覺出來,認清這些人的勾當然後鋪子裏的人直接就不要了吧。
曹掌櫃隻聽這名字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他趕緊躬身行禮道,“小的給大姑娘請安。”
人雖請安,但薑靖怡卻瞧的出來對方對她並不恭敬,可以說瞧不上她。
“你喊錯了。”薑靖怡笑眯眯道,“這鋪子是我的鋪子,你該喊我東家。”
曹掌櫃心中一驚,“這……”
“看來你是不知道了,”薑靖怡笑道,“你原本是賀家人該知道這鋪子是我娘的陪嫁,難道我娘的陪嫁如今到我手裏曹掌櫃很驚訝?啊,看來你現在的主子沒跟你說了,難怪。”
曹掌櫃額頭冒出冷汗,嘴裏連道不敢,心中有個不妙的念頭閃過。
賀煜直接不耐煩道,“靖怡你與他說這麽多做什麽,我瞧著這鋪子今日直接關了算了,將他們都攆回薑家去,反正已經做了馬氏的狗了,就回薑家伺候她去。”
他說的隨意,曹掌櫃和店內的夥計頓時一驚,當即跪地,“老板饒命啊,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啊。”
薑靖怡歎了口氣也不多廢話,讓他將賬本拿來,曹掌櫃猶豫,“可否給小的時間整理好給老板送去?”
薑靖怡懶得廢話,“要麽把賬本現在交出來,要不現在帶著你的人走人。”
曹掌櫃管著這鋪子十幾年,中間的油水多大自然清楚,他怎麽可能輕易離開,他瞧著這兩個年輕人,覺得應該看不懂賬目,一咬牙便讓賬房將賬冊拿了出來。
滿滿的堆了一桌子。
賀煜讓身邊的小廝元寶回去拉馬車過來,表兄妹倆便問起鋪子裏的生意,曹掌櫃歎氣道,“生意難做啊,一年到頭都賺不了幾個錢。”
“這麽沒用,那就回家養老去吧。”薑靖怡笑眯眯道,“我可不養閑人。”
曹掌櫃臉色頓時就白了。
不多時元寶帶著人過來,同行的還有賀家的賬房先生,連同管家都帶了人來,曹掌櫃一看這情形頓時受了驚嚇,當即顫顫巍巍道,“老板,這、這是什麽意思?”
薑靖怡瞧著賀管家還有兩個掌櫃模樣的人,頓時明白過來賀煜的意思,便笑道,“自然是讓你們回薑家伺候馬氏啊,她可是個好主子呢。”
“東家饒命,咱們都是賀家的人啊。您不能這麽對我們呢,我們辛辛苦苦守著鋪子十幾年,您不能說不用我們就不用我們呀。”
其他幾個夥計也連忙求情。
薑靖怡搖頭,“不,你們是薑家的人了,你們的賣身契都在馬氏手裏呢,馬氏這麽好的主子你們怎麽舍得離她而去呢。”
說著她掩唇輕笑,“我明兒就寫封信過去,告訴馬氏你們這些人我都不要了。”
馬氏是什麽人,不光薑靖怡知道,就是曹掌櫃等人也都知道。可既然知道還要與虎謀皮,謀害東家的利益,現在又有什麽資格求饒。
曹掌櫃一聽這話頓時抬頭道,“既然您說這鋪子是您的,那何不將房契拿出來給咱們瞧瞧。”
喲,這是不死心了。
薑靖怡看向一直發愣的季秋陽道,“勞煩夫君回家取一趟房契,就在床頭櫃子裏,櫻桃那裏有鑰匙。”
季秋陽回神,微微頷首便出了門,自然有賀家人趕車送他回去。
從清水縣到大橋村一來一回少說也得一個時辰,薑靖怡和賀煜都沒耐心在這守著,便讓賀掌櫃將鋪子門關了帶人守著,而他則和薑靖怡出了門回那邊食鋪查看進度。
有賀家的幫襯,新買來的人還算規矩,老老實實跟著賀家安排的人按照要求將牆砌好,而在新砌出來的地方重新加蓋了廚房,裏頭整整齊齊四口大灶,另外還有四口小灶,隻是上頭還空著,還得她去將鍋碗瓢盆的東西買來才是。
薑靖怡檢查一番對這進度非常滿意,又去後院瞧了一回,發現打掃的也格外的幹淨,薑靖怡恨不得趕緊搬過來了。
賀煜道,“我娘說了,被褥什麽的你不用操心,本該你成親的時候給準備的,那時候不知道所以這次都給你補上。”
“那感情好。”賀家對她好,她不能一味的索取,可一味的拒絕也會讓關係冷淡,像這事兒她就直接接受了,隻不過日後還得想想有什麽能給賀家的才是。
兩人在這邊轉悠一圈又去鐵匠鋪定做了大鍋小鍋還有勺子鍋鏟菜刀等物,瞧著時間差不多便一起回了布莊。
季秋陽被薑靖怡安排回去拿房契心中其實是喜悅的,起碼在薑靖怡的事情上他能幫上忙,誰知回來下馬車時就瞧見一男一女並肩從不遠處而來,有說有笑的好不親熱。
季秋陽心中一壇子醋直接翻了,他心中的喜悅頓時被惱火取代,原來讓他回去拿房契是嫌他礙眼呢。和他相處時哪有這般開心的時候,與賀煜在一起倒是開心了。
心裏不痛快,臉上就不好看,薑靖怡到了近前問道,“可帶來了?”
季秋陽默不作聲的將房契遞過去,扭頭就走。
“唉!”薑靖怡叫他,“你走什麽?”
季秋陽回頭,怒瞪著她,“不礙你眼!”
薑靖怡覺得他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發什麽瘋,“你發什麽瘋啊。”
“我是發瘋了。”季秋陽喃喃自語說完這話直接走人。走出去幾步他又突然的回來,站到薑靖怡的邊上瞧了眼賀煜道,“在下要與娘子說話,勞煩回避一下。”
賀煜眨眨眼識趣的進鋪子了,薑靖怡皺眉,“你想說什麽?”
季秋陽盯著她道,“和離書我不會寫的。”
薑靖怡一愣,“你說什麽?”
季秋陽呼了口氣一字一頓道,“我說,和離書我不會寫的。”
說完心中的鬱氣一掃而光,臉上恢複原來清冷淡然的模樣,甩了甩衣袖徑直離開了。以薑靖怡的位置瞧著他的背影竟有些世外高人的灑脫之感。
然而結合方才季秋陽的話卻令薑靖怡微微蹙眉,忍不住咂摸季秋陽那句話,什麽叫和離書他不會寫了?
這才兩日的功夫就後悔了?
嗬,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