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季秋陽的話說的極其自然, 就像往日也是這樣說話一般,他瞧著薑靖怡錯愕的表情,神色未動, “我們剛成親,即便我往常不在家也不該分開來住。讓外人瞧見,該如何評價我們夫妻。”


  他頓了頓, 臉上的神情越發鄭重,手指卻不自覺的緊握, 他似乎無所察覺, 繼續道,“我們季家隻我和大哥,大哥大嫂都是厚道人, 這些年是他們賺錢供我讀書, 斷沒有在這時候就分家的道理。當然,你與我本是協議夫妻,他們對我有恩也該是我報答他們,與你無關。隻是你既然於我有所求, 那我對你也有所求。”


  薑靖怡蹙眉看著季秋陽, 張了張嘴道,“我不可能永遠住在這裏。來回的非常不方便。”


  原來如此!


  季秋陽微微頷首, 雙眸微微低垂,令薑靖怡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仍然堅持, “此事還是不妥。或許能找到兩全的法子。”


  其實他隱約想到一個法子,但這方法他並不想說出來,他害怕話說出來兩人往後真的成了陌路人。


  談話就此陷入僵局,薑靖怡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念頭, 季秋陽似乎也不想因為她鬧的家宅不寧。


  誠然,兩人剛成親沒多久,若是她獨身一人住在縣裏,鄉裏鄉親的說話肯定也不好聽,說不定還會說季家廟小養不住她這樣的大小姐這樣的話來。


  難道還要拉著季家一起都住到縣裏去?

  薑靖怡眉頭緊皺,她與季秋陽關係本就曖昧,若是再將季家都接到縣裏去,那他們才真的糾纏不清了,在以後不管對她還是季秋陽都不是好事。


  其實最好的方法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季秋陽肯不肯了。


  季秋陽將蒲葦席鋪好,慢條斯理的躺下背對著薑靖怡。


  在薑靖怡看不到的地方,季秋陽身體緊繃,手指因為用力微微泛白,非常清晰的告訴他剛才他有多緊張。


  他突然發現他是不想讓薑靖怡離開的。他說那麽多不過都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


  季秋陽閉上眼睛沉聲道,“此事不必再提,你我二人既然簽訂協議,那便該好生遵守才是。”


  “那如果,我們和離呢。”


  季秋陽後背陡然一僵,麵上露出苦澀的神情來,果然他擔心的事還是被薑靖怡提出來了。


  他翻身起來,駭然的瞧著薑靖怡,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麽?”


  薑靖怡笑,“我說,我們和離,這樣,我們就沒關係了。不管我去縣裏住還是回薑家都與季家無關,你也不用苦惱了,如何?”


  不如何!

  季秋陽聞言胸膛快速的起伏,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什麽原因,他瞧著薑靖怡滿目的不敢置信。


  哪怕他知道眼前的女人不再是原來的薑靖怡,哪怕他已經清楚眼前的女人或許對他無情,可當她真的說出和離這話的時候,他發現他比想象中憤怒,憤怒中甚至還夾雜著著急和慌張。


  季秋陽根本來不及細想他為何產生這樣的想法,腦子隻在飛快的轉著,想找出一條理由來打消她的念頭。


  然而這念頭剛起,他自己就僵住,他在想什麽?

  他不是一直不喜歡這樁婚事的嗎?他不是一直想擺脫的嗎?


  為何薑靖怡主動提出的時候他反倒著急了害怕了不樂意了?


  他的手指微微的顫抖,看著薑靖怡的雙眸暗潮湧動,裏麵的情緒變來變去讓薑靖怡心生驚疑。


  薑靖怡不知他心中的焦灼,隻繼續道,“當然,咱們和離了你大哥大嫂和琳夏他們若是願意去鋪子裏幫忙做工那也是好事,我也不會拒絕……”


  以前還是她想的簡單了,覺得自己可能會在季家待上很長一段時間,興許日後還得抱季秋陽的大腿。所以哪怕分出一點利益給他的兄嫂她也覺得這是投資,可如今現實擺在麵前,她隻是想搬到縣城裏住去就已經讓兩人產生巨大的分歧,那就隻能提前分道揚鑣了。


  薑靖怡說出這話時心裏竟有一絲絲的遺憾,自己也說不清楚遺憾什麽,或許是舍不得季秋陽的這張臉?畢竟這張臉實在好看,在上一輩子的時候哪怕見慣了那麽多帥哥小鮮肉,麵對季秋陽的時候她仍舊不得不說一句好看。


  然而她的話卻令季秋陽呼吸更為急促,似乎受了莫大的屈辱,他憤然道,“大可不必。”


  薑靖怡一愣,“什麽?”


  季秋陽眼神犀利的瞧著他,周身的氣質隨之變化,他看著薑靖怡一字一頓道,“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請講。”薑靖怡為了以示鄭重從床上坐起來,端坐著看著他,“你盡管說。”


  季秋陽抿了抿唇卻不著急說了,外頭有蚊蠅嗡嗡直響,薑靖怡打個哈欠有些困了,“不說我睡了。”


  “你……你對我,是不是,”季秋陽緩緩開口,可這話繞在舌尖上似乎異常的艱難,他頓了頓心神,看著薑靖怡,“你對我是不是一絲情意也無?”


  薑靖怡一愣,情意?


  男女之情嗎?

  薑靖怡臉上漫不經心的表情漸漸褪去。


  上一世她是單身狗,父母健在時假期幫著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甚至在大四暑假那年還和爸爸說起開第三家分店的事。然而就在那年暑假父母卻因為一場意外身故。


  大學尚未畢業,她便接手自家的兩家店麵,每日忙著店裏的事,哪裏會有空閑談戀愛。


  驀然穿到這陌生的時空,當惶恐漸漸褪去時,她甚至有一絲慶幸穿越了,但她從未想過真的會在這裏喜歡上誰。


  嘴裏調戲著季秋陽的時候,也隻是調戲,覺得有趣,可當季秋陽將這話明明白白說給她的時候,她竟然有一絲茫然。


  她不知如何作答。


  她的沉默,她的茫然,瞧在季秋陽眼中讓他神色漸漸變冷,他覺得她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口中因為這個認知有些微微的苦澀,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說不出的感覺。


  季秋陽挺直的腰背陡然彎曲,他躺回蒲葦席,聲音帶了些冷漠,“好。”


  天知道說出這話時他心裏有多麽複雜,可強扭的瓜不甜,她決意要離開他也沒有立場去強迫她。


  季秋陽沒頭沒尾的一個字說的不清不楚,但薑靖怡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答應與她和離了。


  可本該高興的情緒卻有些提不起來,她瞧著季秋陽的模樣,心裏若有所感。


  但,她並不後悔現在的決定。


  即便日後她會後悔,但眼下她不會後悔。


  原本她覺得娘家回不去,孤身一人無處可去。可如今她既然決定去清水縣,清水縣又有賀家,賀家會護她周全。


  她猛然一頓,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渣。無處可去時賴在季家,現在有靠山了,有嫁妝了,反倒想要將季家一腳踢開了。


  嘖,渣女的屬性她好像占全了,這可怎麽好,畢竟她一直以為她是善良美貌的小仙女來著。


  薑靖怡微微斂眉,欠人情的感覺可不好。


  可瞧著季秋陽的樣子她若是敢說拿錢還人情,季秋陽恐怕會當場翻臉,會認為她拿錢羞辱他呢。


  嗬,男人,真是不好搞。好看又聰明的男人尤其的不好搞。


  薑靖怡躺回床上慢慢思索後麵的事情,瞥了眼季秋陽一動不動的身子,薑靖怡突然道,“當然 ,之前說的聘請大哥大嫂他們去做工這事兒是不變的。”


  “你大可不必如此。”季秋陽聲音有些悶,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我們季家沒落魄到需要你來可憐的地步。你我二人一旦和離,你與季家便再沒有關係,你也無需可憐季家。”


  聽他的語氣薑靖怡險些失笑,這人自尊心果然重,而且還非常自戀。


  薑靖怡挑眉,“你以為我是看在你的麵子上?”


  季秋陽沒吭聲。


  薑靖怡笑,“我去開鋪子清水縣隻是第一步,等明年還會去清河縣開一家。不管是清水縣的鋪子還是新開的鋪子,都需要人手,不是大哥也會有其他人。大哥大嫂為人厚道腦子也活,我並不介意帶他們做。所以你大可不必想太多。”


  她笑了笑,“想太多可就是自戀了。”


  季秋陽不明白自戀的意思,但是大體也能猜想到。他臉有些漲紅,也幸好他背對著薑靖怡,她看不見,不然的話那該多丟臉。


  旋即又聽薑靖怡道,“睡了,那你什麽時候有空給我寫和離書?”


  季秋陽冷笑,“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離開季家嗎?”


  薑靖怡皺眉沒說話。季秋陽卻覺得這是她默認了,他嗤笑一聲道,“你若著急,我現在便可給你寫。”


  話雖然這樣說,但季秋陽躺在那裏顯然沒有立即起來寫的意思。


  薑靖怡看著別扭的男人,也沒說什麽,隻嘖了一聲,“嗬,男人。”


  男人躺在蒲葦席上一聲不吭,好像方才說那話的不是他一樣,好像薑靖怡這句話並沒有給他帶來不適一樣。


  第二日一早季秋陽神色如常的跟薑靖怡頷首而後出門。


  薑靖怡今日要去看鋪子,跟著季冬陽夫妻一起出門,誰知剛上了馬車就見季秋陽也跟著出來了,一身粗不短打穿在身上與他周身的氣質有些違和。


  不過他自己倒是沒覺察出什麽,想必這些年早已經習慣。


  見薑靖怡疑惑的看過來,季秋陽微微頷首,“今日去幫大哥忙。”


  村裏人都開始忙著麥收了,季家的幾畝地請了人過來幫忙,並不需要他們做什麽,隻中午的時候管一頓飯每日再給一百文錢就可以。


  薑靖怡沒懷疑其他,點了點頭就靠在車廂上補眠。馬車晃晃悠悠的,好在她在裏頭鋪了層褥子倒是沒那麽難熬。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覺,等她醒來就知道已經到了縣裏了。


  季秋陽見她要下來伸出手來,薑靖怡挑了挑眉沒讓他扶,自己就從車架上蹦了下來,瀟灑極了。


  季秋陽看著空蕩蕩被嫌棄的手,手指微微卷曲而後若無其事的收了回來,看來她是想與他劃清關係了。


  心裏淡淡的苦澀,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攤子一擺上來買東西的人就絡繹不絕,尤其聽說秀才公在賣豆腐更多的人過來買,尤其大姑娘小媳婦的見秀才公長相好看更是紛紛過來排隊買豆腐,惹得薑靖怡前麵買鹵肉的人都往那邊瞧去。


  “季娘子的夫君當真是好看,夫妻倆男才女貌天生一對。”


  “就是,男俊女美,站在一處都覺得賞心悅目。”


  薑靖怡笑著往那邊瞥了一眼,卻不想和季秋陽的視線對個正著,季秋陽冷冷淡淡的臉朝她點點頭又繼續忙了,薑靖怡嘖了一聲,卻品出季秋陽仍舊不爽的心情來。


  他自己答應的有啥不爽的,要是他早早答應她搬到縣城來,她也不會提出現在和離啊。


  而且和離對他們來說都好,說不定季秋陽高中之時還能被榜下捉婿得份好姻緣呢,真不知道他有什麽好不爽的。


  等忙的差不多了,薑靖怡便去賀家,剩下的等他們轉巷子的時候賣了便好。


  走了沒幾步就見季秋陽跟上來了,薑靖怡挑眉問道,“你這是……”


  “大哥說你一人去他不放心。”季秋陽神色如常道。


  薑靖怡抬頭瞧了眼不遠處騎馬而來的少年,輕笑,“那你不用擔心了,我表兄來接我了。”


  騎馬的少年仍舊是一身騷包的紅衣,隔著老遠就能瞧見紅衣飛揚。


  季秋陽雙眸微眯,心裏有一絲不妙的感覺,莫非這才是薑靖怡要和離的真是借口?


  他忍不住瞧了薑靖怡一眼,女子容顏嬌媚,少了原先的刻薄,線條柔和了許多,但站在那裏就像能發光,一顰一笑都令人心生神往忍不住去看她。


  季秋陽抿了抿唇,那廂賀煜到了近前翻身下馬,“靖怡,我爹讓我來接你了。”


  薑靖怡尚未開口,賀煜又瞧向季秋陽,“咦,這小白臉是誰?”


  小白臉?

  薑靖怡險些笑出來,而季秋陽周身氣場陡然冷峻,狹長的雙眸危險的看向賀煜,“在下季秋陽,薑靖怡的夫君。”


  夫君二字咬的極重,似乎有意提醒薑靖怡已經成親的事實。


  索性賀煜也沒多想,拱手來個江湖人士打招呼的方式,“在下賀煜,靖怡的嫡親表兄,失敬失敬。”


  季秋陽微微頷首,顯然沒有與他交談的意思。


  而賀煜知曉季秋陽是秀才,隻以為讀書人瞧不上他滿身銅臭還是個二世祖的身份,也沒上趕著去招呼。


  因著三人,馬是不能騎了,賀煜便牽馬與二人同行,“我爹已經過去鋪子那邊了,我們也直接過去便好。”


  薑靖怡客氣道,“這事兒多虧了舅舅幫忙,不然就算有人賣鋪子都輪不到我了。 ”


  她之前聽賀延說過一嘴,那鋪子在縣城中央,位置極好,若不是賀家有門路打聽過,恐怕剛有賣出的念頭就有人接手了。


  賀煜不在意的擺手,“不說見外的話,我們都是一家人嗎。”


  他說的隨意,薑靖怡覺得的確是一家人,而季秋陽卻莫名其妙的瞧了賀煜一眼目光又從薑靖怡身上略過,眉頭微微皺起。


  他們是一家人,那他呢?又算什麽?

  他心裏突然咯噔一聲,他在想什麽,他們都是快和離的人了,季秋陽沒有由來的一陣煩躁。


  賀煜長相俊美,一身紅衣加上肆意張揚的笑臉映襯的整個人都活力無限,與他見到的薑靖怡有些相似。


  季秋陽心裏不由暗想,若是薑靖怡與他和離了,那會不會就此嫁給賀煜?

  畢竟賀延夫妻還有賀老爺對她都非常疼愛喜歡,到時薑靖怡孤身一人無依無靠,說不定賀家夫妻真的會這樣做。


  這個想法讓季秋陽心裏很不好受,一路上都非常沉默。


  三人不多時到了縣城中央,那條商業街熱鬧非凡,道路兩旁是修建整齊的鋪子,賣成衣的賣布料的,酒樓酒肆在這邊不一而足全都有。


  薑靖怡之前到時過來逛過,甚至還在清水縣最大的酒樓門口碰見過季秋陽,倒是賀家說的茶樓沒什麽印象。


  賀煜顯然對縣城很熟悉,在酒樓的三岔路口往前到街的盡頭就停了下來,“到了。”


  薑靖怡抬頭看去,當真是一座二層的鋪麵,看著門臉比之前那家酒樓要小,樓體高度倒是差不多,不管是位置還是大小薑靖怡非常滿意,更重要的是價錢合適。


  薑靖怡笑道,“這麽大的地方要五百兩銀子可真是太合算了。”


  賀煜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帶了一絲驚訝,旋即笑道,“對,是挺合適的。”


  季秋陽瞧著他們說話,嘴唇抿著什麽都沒說。


  茶樓的門匾已經拆下來了,此時門也開著,三人進去,就見賀延正與一四十來歲文雅的男子坐在大堂喝茶,見他們進來,賀延介紹道,“秦掌櫃,這便是我那外甥女,這鋪子就是她要的。”


  秦掌櫃下頜留了短須,人比較溫和,聞言笑了笑,“既如此秦某便領大家轉轉。”


  二層鋪麵進來還算寬敞,二樓大小一樣,不過有許多被隔開的隔間,薑靖怡覺得這茶樓合適,隔間都不用她弄了,甚至大堂的桌子都不用買了。


  鋪麵看完又去看後頭帶的院子,前頭鋪子和後頭院子中間有道牆,在牆上開了一扇門,幾人穿過門進去頓時豁然開朗,那院子的確不小。


  正臉有三間房,兩側各有三間廂房,在庭前種了一株櫻桃樹,此時已經落了。而在旁邊還搭了一座葡萄架。葡萄樹上已然長出密密麻麻綠色的葡萄來。


  院子收拾的非常幹淨也格外的有格調。


  薑靖怡想不通這樣的院子秦掌櫃為何要賣出去。


  許是看出她的疑惑,賀延笑道,“秦掌櫃的兒子去做父母官去,要接秦掌櫃過去。”


  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秦掌櫃滿是不舍的看了眼院子道,“在這住了幾十年了,臨走了倒是舍不得了。”


  薑靖怡笑道,“秦掌櫃日後若是回來,自可以過來瞧瞧。”


  “不了。”秦掌櫃笑,“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了,往後有兒子的地方就是家,哪裏都一樣了。”


  秦掌櫃豁達,薑靖怡覺得幸運。


  幾人去了衙門過了文書,房契改了名字,薑靖怡交了銀子,這鋪子也就是薑靖怡的了。


  後院的東西秦掌櫃要的東西都搬走了,不帶走的東西就便宜了薑靖怡。


  送走秦掌櫃,薑靖怡和賀延他們坐了賀家馬車回賀家用午膳,飯後又商量茶樓的改造事情。


  茶樓之前隻有一個很小的廚房,裏麵鍋台什麽的都缺,勢必要在後院改造一番將那堵牆往後挪上一塊距離,好留出灶房的位置。


  聽聞薑靖怡要搬過來住,賀延笑道,“搬過來也好,在縣裏也方便些,日後秋陽從鎮上旬休過來也不遠。”


  薑靖怡臉一僵沒說話,而季秋陽瞥了她一眼應了一聲。


  薑靖怡頓時驚訝,他應個什麽勁兒,都要和離了好不好?


  飯後時間不早薑靖怡便道,“舅舅,我打算先去買些人回來,好盡快培訓著。”


  “哪裏用買,我們賀家有的是人手我給你撥一些過去。”賀延不在意道。


  薑靖怡搖頭,“舅舅,我不可能一輩子都靠著你們。”


  賀延皺眉,“跟舅舅還客氣。”


  “該客氣的還是要客氣的。”薑靖怡笑的坦然,“該抱大腿的時候還是要抱,但我想自己訓練出自己的班底來。”


  賀延說不過她,便點頭,“成,正好今日一並買了就是。”


  事實證明讓賀延幫忙挑人的確沒錯,薑靖怡隻想著挑合適的廚子還有跑堂的,可是如何選卻成了問題。


  然而到了牙行,根本不用她多說,賀延和牙行的人商量幾句,便被帶來五十多號人站在院中等待挑選。


  賀延先問了哪些懂廚藝,又從站出來的十幾人裏又是相麵又是交談給挑了五個出來,剩下的跑堂的打雜的,賀延又挨個瞧了,然後挑了八個出來。


  賀延瞥了眼旁邊站著的幾個女性,對薑靖怡道,“你自己挑兩個放後院給你洗衣做雜物伺候你的。”


  薑靖怡並不喜歡別人伺候,但入鄉隨俗,她也知道手裏捏著賣身契更穩妥一些。在這些人裏女性總共有十來個,其中兩個十六七的姑娘似乎是姐妹,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似乎怕被人分開一樣。


  薑靖怡雖然不如賀延眼光毒辣,但也有自己挑人的方法,她覺得這對姐妹就不錯,便笑道,“就她倆吧。”


  姐妹倆頓時跪在地上給她磕頭,薑靖怡讓她們起來又挑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婆子在後院幹雜物的。


  季秋陽自始至終都未提他的意見,哪怕是過戶鋪子的時候也沒吭聲,這會兒瞧著薑靖怡開開心心的挑人,才真的覺察出他們不是一樣的人了。


  哪怕他有信心能考上進士,但也無法保證能夠給薑靖怡優渥的生活。


  這個認知讓季秋陽心裏隱隱不舒服,一直到將這十六人帶回鋪子季秋陽仍舊回不過來神。


  薑靖怡忙著安排這些人,賀延道,“這麽多人都住後院也不方便,不如後院這牆多砌一些,把下人房一起隔到這邊來,後院隻你帶著她們三個住吧。”


  薑靖怡不無不可,甚至都住後院也沒問題,那麽多人呢。


  於是賀延便讓賀煜回了趟賀家找了個懂砌牆的人過來,帶著這十多個男人將薑靖怡要求的地方改造出來。


  賀家下人過來,還把薑靖怡的馬車趕了過來,“季家大爺將馬車留在賀家,他們先回去了。”


  薑靖怡忍不住看了眼季秋陽,“可會趕車?”


  季秋陽身子一僵,半晌道,“不會。”


  “讓人送回去就是了。”賀延便問新買來的人道,“誰會趕馬車?”


  其中一個小夥子道,“賀老爺,小的趙柳,小的會。”


  “就你了,送你們姑娘回去。”賀老爺與他說了路線,便跟薑靖怡道,“你若是搬過來方便些,既然要搬那就盡早吧。”


  薑靖怡笑著應了,送走賀延和賀煜,她對季秋陽道,“走吧。”


  兩人出了門,趕車的趙柳搬了凳子,非常周到,見季秋陽沒上去,便道,“姑爺,請上車。”


  季秋陽一僵,瞧了眼尚且晃晃悠悠的車簾子,抿了抿唇踩著凳子上去了。


  馬車裏薑靖怡見他進來也並無反應,而是往旁邊挪了挪,好讓他坐下。


  季秋陽坐下,微微瞥她一眼,“你什麽時候搬過來?”


  薑靖怡打個哈欠,“越快越好吧。”


  “哦。”季秋陽應了一聲垂眸不語。


  自始至終沒有提寫和離書的事。


  他不提薑靖怡也沒問,反正早晚會和離,早一天晚一天對她沒什麽區別,隻要別耽誤她做生意其他的都可以。


  到了大橋村的時候薑靖怡終於睜開眼,季秋陽端坐著腰背挺的很直,他淡淡的瞥了眼薑靖怡開口道,“我認為現在不是和離的好時機。”


  薑靖怡哦了一聲,“然後呢。”


  季秋陽雙目深沉,“我會跟娘和大哥他們說的,讓你先住到縣裏去。”


  薑靖怡不無不可,“可以。”


  季秋陽冷淡的頷首,心裏卻不自覺的鬆了口氣,她答應了。


  想到這一點,季秋陽竟忍不住有些竊喜,隨即又暗自皺眉,他這兩日到底是怎麽了?回想這一天來他的心思,他竟有些後怕,難道不知不覺間他對她動了情?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慌亂。


  他非常不想承認這一點。


  而薑靖怡的確覺得無不可,畢竟這個時候和離真的不是好時機,她自己覺得無所謂,可世人的唾沫星子估計都能淹死她。而且季秋陽在旁人看來也算是個潛力股,哪怕薑家有錢,這婚事也是原主上趕著得來的。現在成親沒多久就和離,不說別人,恐怕賀家人對她也有看法。


  現在不和離就不和離吧,反正他倆見麵的時候也不多,就算見了麵也隻是和平相處,能因此少些麻煩也不錯。


  回到家薑靖怡便和季家人說了此行的事情,雲氏和季冬陽似乎也想通了,神色恢複如初,趁著吃飯的功夫,雲氏道,“我和當家的商量了一下,現在二弟也成親了,咱們哪怕是親兄弟也該分家了。至於弟妹日後的鋪子,若是用得著我們,我們就去幫忙,和其他人一樣拿工錢,若是不需要,那我們還是賣豆腐種地。”


  她頓了頓道,“隻是希望二弟妹能讓我們繼續賣豆腐皮,豆芽我們就不奢求了。”


  雲氏能說出這話來薑靖怡其實非常驚訝的,她想都不想笑道,“大嫂說的這是什麽話,咱們哪怕分了家也依然是一家人。本來鋪子就需要人手,大哥大嫂又是厚道人,就算大哥大嫂不說我也要問你們的。”


  聽她這樣說雲氏和季冬陽都鬆了口氣,他們昨晚商量了很久,他們看得出來薑靖怡是個有本事的,腦子也活,跟著她幹隻要他們好好幹肯定不會虧待他們。況且不管是種地還是賣豆腐,賣來的錢遠不夠他們送孩子去讀書,能有機會拿工錢也是好的。


  畢竟薑靖怡背靠賀家,有賀家幫襯,買賣肯定差不了。


  “那多謝弟妹。”季冬陽這老實漢子因為高興臉都漲紅了。


  季德鴻眼睛期待的看著薑靖怡,“二嬸,我也去幹活行嗎,我給當跑堂的。”


  薑靖怡笑眯眯,“不是說了嗎,麥收後先去讀書去,把百家姓三字經千字文認全了會寫了你就可以來鋪子裏幫忙了。”


  季德鴻的臉頓時就跨了下來。


  自始至終季秋陽都沒發表意見,分家這事兒早晚都會分,他虧欠兄嫂的也隻能等日後他來報答了,他是沒有立場要求薑靖怡替他還人情的。


  隻不過他昨晚還與薑靖怡說不可能現在分家,可當兄嫂真的提出來的時候他可恥的竟然心動了,他知道這樣的想法不對,可他就是忍不住竊喜。


  季秋陽坐在那裏異常難受,最終良心戰勝竊喜,他鄭重道,“大哥大嫂,咱們現在不適合分家。”


  “秋陽。”季冬陽看著自己的弟弟,對他自然了解,也知道他心中所想,他笑了笑道,“大哥大嫂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咱們都成家了,早晚都要分家。你不要覺得對大哥大嫂心裏有愧,我們願意供你讀書其實也是存了私心的。你知道,咱們村裏沒有秀才,連童生都沒有,可你打小聰明,去鎮上讀書時就展現出天賦來。”


  季冬陽似乎想起那年的情形,他繼續道,“當時夫子便跟爹說你天分高,隻要好好的學,早晚一天會有大出息的。我那時候就想,若是你真的能考上,那我是不是也能沾光?我的兒子們是不是也能背靠大樹好乘涼?所以除了我們兄弟間的感情,還有這些私心支撐著我和你大嫂供你讀書的。”


  季秋陽看著大哥,心裏五味雜陳,話雖然這麽講,但說到底還是為了他,畢竟兄弟有出息怎麽也比不了兒子有出息,可德鴻今年十三了,都未能讀書。


  雲氏溫和的笑道,“你大哥說的沒錯,我和你大哥就盼著德元能有你一半聰明,跟著你學,將來能有出息。”


  季德元坐直身體,“我肯定好好學的。”


  季秋陽坐在那裏眼眶有些發熱,兄嫂對他仁至義盡,還說出這些話來安慰他,可他方才竟有那可恥的竊喜。


  “咱們分家了也是親兄弟,我們日後給弟妹做工,照常能見麵,多好。”季冬陽說完嘿嘿的笑了,“娘您說對不對?”


  季老太抹抹眼淚,“對。”


  作為旁觀者,薑靖怡心裏也感慨頗多,畢竟這分家是因為她而分的,她都明白。竟讓她有一絲可恥的感覺。


  可若是讓她說什麽不分家的話她還真說不出來


  見孩子們商量好了,季老太也不含糊,回裏屋把季家的家當拿了出來。


  “咱家其實沒啥家當,現在有四十兩銀子有二十兩是最近賣鹵肉賺的,按照之前說的,方子是老二家的拿的,這二十兩我做主拿出十兩給老二家的,剩下的三十兩再拿出十兩我和琳夏過日子用和她的嫁妝,最後二十兩你們兩家平分吧。”季老太說著就把零零碎碎的碎銀子和銅板數出來,“你們有意見嗎?”


  話雖這樣問,目光卻看向雲氏,季老太擔心雲氏會有意見。


  雲氏心裏自然不是滋味,還不等她說什麽,薑靖怡就道,“我這十兩不要了,後麵分我們的給夫君便是。”


  雲氏陡然看向薑靖怡,不敢置信她居然就這樣放棄了。


  薑靖怡眨眨眼道,“沒分家之前賺的銀子本就該充公,直接平分就是,就當……作為教育基金讓倆孩子去上學吧。”


  倒不是她大度,而是她後麵還有用得著雲氏夫妻的地方,提前給他們個好印象也不錯,況且穿越後這家人給她的溫暖也讓她切實感受到家的感覺,哪怕不要這十兩銀子她也不覺得有什麽。


  有錢歸有錢,可薑靖怡的謙讓卻讓雲氏覺得羞愧,昨日他們還因季秋陽說的事兒不舒服,今日薑靖怡就主動讓了銀子。


  哪怕隻能多分幾兩,在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雲氏眼中含淚,“弟妹你放心,我和你大哥肯定好好給你幹。”


  薑靖怡微微歎息,“好。”


  隻有季秋陽若有所思的看了薑靖怡一眼。


  薑靖怡挑眉,“夫君有話說?”


  季秋陽雙目幽深如星空,卻似乎因方才之事多了些水潤,讓薑靖怡險些就陷了進去,她忙挪開視線,“大哥大嫂,既然話已經說開,那麽我也說一句,去我鋪子裏做工,我會一視同仁,不會因為你們是親人就有所偏袒。”


  雲氏忙道,“明白,我和你大哥都明白,弟妹盡管放心便是,咱們旁的本事不大,安分守己不惹事還是能做到的。”


  季老太也道,“他們若是做不好或者惹了事,老婆子我也不答應。”


  薑靖怡笑,“我自然相信大哥大嫂的。”


  季秋陽又瞥了她一眼,薑靖怡直接不看他了,季秋陽的眼神都暗了暗。


  隨後季秋陽便說了薑靖怡要去縣裏住的事情,畢竟鋪子要開起來在縣城裏住也方便些,季老太和雲氏沒什麽意見,畢竟他們分家了。


  而且家裏的東西薑靖怡都不要,搬走也隻是把她的嫁妝換個地方罷了。


  等晚上薑靖怡他們都離開了,季老太叫住季秋陽道,“老二,你跟娘說,你跟靖怡,是不是鬧矛盾了?”


  季秋陽抿了抿嘴微微垂眸,直接否定,“沒有。娘您別瞎想。”


  “那為何沒說你一起去縣裏的事兒?”季老太到底活的年歲大了,“你們剛成親沒多久,本來見麵的時候就不多,旬休的時候若是也不在一起,長此以往夫妻間哪裏來的感情?”


  季秋陽沉默不語。


  季老太幽幽歎氣,“你們還沒圓房吧。”


  季秋陽身子一僵,還是沒吭聲。


  可季老太卻已經確認了這事,她年紀大了,見慣了大姑娘小媳婦,到底圓沒圓房她觀察一下便能知道。原先她還當是她兒子仍舊厭惡薑靖怡不願與她圓房。


  可這兩日她卻發現不是那麽回事,倒像是她兒子剃頭挑子一頭熱是的。


  她想不明白其中的問題,卻又擔心,畢竟兩人成長環境不同,說句難聽的話就是門不當戶不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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