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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審結一個輔政王, 可不是審結一個小蟊賊,沒有再三地推求,沒有人敢輕易給他定罪。


  刑部尚書本來也和禮親王關係不錯, 這次沒有被牽連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所以並不敢多話, 一切唯皇帝與太後的馬首是瞻。


  皇帝問:“禮王的書房抄揀過了, 現在庫房和後院都貼了封?步軍統領衙門打算徹底抄揀, 將他的家資一律充公。”


  刑部尚書不敢說話,但虯結著眉心,一臉不忍。


  昝寧溫語道:“今天朕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有什麽話就說罷。”


  刑部尚書幾乎要垂淚的樣子:“是……皇上, 臣是蒙禮邸提拔而上來的,但是自問也沒有做過背君的事。這一陣不敢說話,然而心裏覺得‘謀叛’之罪確實重了一些, 不過這事太後鈐印的,加之他有時候在家在外有些悖逆的言語, 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查抄家資, 不算是新鮮事,禮邸世代‘鐵帽子’, 莊園、田畝、當鋪、屋宇……資產及其豐厚,可是家裏人口也多, 也是宗室,若任憑納蘭氏抄揀……唉……”


  言語未盡, 而其意昭然。納蘭氏在步軍統領衙門, 手辣心黑是出名的,查抄這種可以掙大好處的事還不是緊著自己賺個缽滿盆滿?!


  昝寧沉吟了一下道:“朕知道你的意思。禮邸是鐵帽子親王,雖然褫奪了王爵, 但是‘鐵帽子’是褫奪不了的,那麽,有些是公中的資產,理應交付下一任親王,而不應充公;他的子女妾室是入了宗譜玉牒的,也不能任由餓斃,要留些給他們;當然,更主要的,步軍統領衙門……”


  他想著李夕月剛剛跟他活畫的那一幕,看來這裏頭的“黑”由來已久,黑的不僅是禮親王的家產,黑的還是即將進國庫的銀子!

  簡直就是跟皇帝搶錢。


  他眼睛眯了眯,終於說:“這次由宗人府、刑部和步軍統領衙門一道抄揀。所有資產一應造冊,互相監督,哪個兵丁敢貪一枚銅錢,就當做‘監守自盜’,直接打死。”


  刑部尚書的眼睛亮了亮,而後泥首叩拜:“臣遵旨!”


  再次抬起頭,眶子裏微有淚意:“臣並非為禮邸,而是為皇上的仁義!”


  昝寧笑了笑,溫語道:“朕曉得。這次審案,大理寺卿也說,你並無失措的地方,確實是出以公心。那麽,在這樣人人恨不得打太平拳、對禮親王踩上一腳的時候,你有朋友之義,亦是有慈悲之心,想為禮邸的身後及他的家人留點活路,朕是感佩你的。”


  刑部尚書頓時放聲一慟,不敢久哭,就嚎啕了一聲,急忙自己收斂了,連連碰頭說:“臣謝皇上!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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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芳。”李夕月對宜芳點點手兒,喚她過來。


  宜芳已經徹底被她收服了,小跑著過來,笑吟吟問:“姑姑,有什麽吩咐?”


  李夕月說:“你到永和宮跑一趟,請穎嬪主子從吉祥門進養心殿來,萬歲爺有件私密的事找她。”


  宜芳說:“好,我悄悄地去,誰都不叫知道。”


  “不是。”李夕月搖搖頭,“是裝著悄悄摸摸的,但最好能叫人看見。”


  宜芳是個機靈的小姑娘,歪著頭想了一想,就明白過來,很慎重地問:“那麽,人家看見了,我怎麽回複?”


  “找個借口,支支吾吾一點。會不會?”


  宜芳點點頭。


  “別著急,一步一步來,太上趕著了,落別人的眼!”李夕月指點她,“你也不能叫人看破了,知道嗎?”


  宜芳點點頭,明白過來。


  她看著李夕月,有點欲言又止的,李夕月說:“有什麽事,你說說看吧。”


  宜芳說:“為的是……為的是我的家人。咱們家不是禮親王的手下嗎?這次清算禮親王,怕牽扯到家裏人……”


  她眼圈有點紅,她家裏和禮親王走得近,和皇後也走得近,原本是榮耀,攀了一個又一個,走到哪兒都倍兒有臉麵,現在一個已經倒了,另一個,人說也快倒了,他們家頓時成了“三不沾”,夾著尾巴做人不說,還天天提心吊膽的,生恐隨時跟著被清算了。


  李夕月說:“所以咯,現在你是你們家決定性的人了,若是這次你能立功,家裏人或還有救,你呢,你更要多謹慎了。”


  她不謹慎,不僅害她自己,也害了皇帝和她李夕月。不能不反複囑咐。


  宜芳乖巧地再次點點頭。


  穎嬪被皇帝召見,榮耀得什麽似的,隻是皇帝派來的小宮女囑咐她不要張揚,她也隻能低調地坐一乘小轎,從永和宮順著甬道到養心殿的後門吉祥門。


  李夕月在吉祥門恭候著她的大駕,見她落轎,就主動過去揭開轎簾,蹲蹲身笑道:“給穎主子請安。”


  穎嬪滿心熨帖,笑道:“李姑娘多禮了。”


  估摸著李夕月到底是她宮裏出來的,也算半個自己人,於是親熱地說:“萬歲爺找我是什麽事呢?”


  李夕月笑道:“萬歲爺的心事,哪有和奴才們說的?想必是要緊的私話,不然也不急急地招主子過來呀。”


  穎嬪心想:這一陣皇帝幾乎不召嬪妃侍寢,說起來是忙禮親王的事,誰知道是不是那說不出口的毛病又發了?不然哪有正當壯年的男人沒“那個”需要的?


  她心裏“有譜”了,矜持地點點頭說:“我明白啦,你日常呢好好伺候皇上,別叫他太累著。”


  李夕月把她帶到東暖閣門口,穎嬪報名進去,正好看見司寢的宮女在伺候他更衣,從背後看去,那肩膀比原來闊,背也比原來寬,不再是瘦弱樣子了。


  她又有點嘀咕:她第一回 侍寢時,皇帝看著弱弱的,但力氣也不小,弄得人生疼生疼的,難不成現在壯實了,反倒不行了?


  回頭又想:也不好說,男人行不行,不一定與壯實不壯實有關,銀樣鑞槍頭還不多得是?不過身子骨還好,卻“不行”,就難調養得多了。


  這時候,昝寧換好了衣服,說:“你來了?起來吧。朕這陣子忙得太累,想到你原來那方子吃了之後好像有助於睡眠和飲食,隻是茶房的人太笨,不知收到哪裏去了,你再開一張給朕吧。”


  這是舉手之勞的事,穎嬪忙答應下來。


  閃眼見昝寧的腰帶有點不服帖,忙“哎”了一聲,幾步到他身邊,重新蹲跪在地,幫著把腰帶的尾部收拾齊整,隨口問道:“萬歲爺用這麽寬的牛皮帶啊?”


  昝寧說:“嗯,悶得難受,想去布庫房練練拳腳,散散心。”


  原來是練武的一套衣衫。穎嬪不由又打量他上下一番:練武的四開襟袍服,尤其把腰勒得窄細,上下健闊,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她其實也是久曠的人,入宮至今都大半年了,真正意義上的侍寢才有過一次——若從來沒有過經曆,倒又忍得住了,偏偏桃源洞開之後,就宛如某處機簧被觸開了似的,隔得久了就有抓心撓肺之癢。


  後宮的人兒可憐,多是因此:硬熬著人的本能,盼著唯一的男人能給予自己機會。沒有機會,如若再沒有兒女做寄托,真是要生生被逼瘋似的。


  “萬歲爺……”穎嬪忍不住撒嬌嗔怪,“您那麽辛苦,也當注意自己身子骨兒。上回看戲,奴才就說了您要好好休息,後宮裏盼著您雨露均沾,怎麽到現在也沒自己個兒當心呢?”


  奴才這等您有“氣力”翻牌子招幸,已經等了很久啦!


  穎嬪想:這言下之意,您該聽懂了吧?


  昝寧當然聽懂了,而且好尷尬。


  上回為了做戲和她說這種私密話,尚是在“無人私語時”,這會兒李夕月就在旁邊伺候呢,估計也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所以拉長著個臉,眼觀鼻,鼻觀心,估摸著等穎嬪走了,她就要甩臉子當問罪了。


  他簡直被穎嬪氣死了,冷冷說:“你辦好朕囑咐你的事就行了。永和宮現在你也是嬪位了,凡事多上上心吧,聖母皇太後的忌辰快到了,朕一直是除了大祭之外還要在永和宮酹酒的。”


  他牙根稍許咬了咬,放平緩了聲音說:“你把永和宮布置得像樣子一點。”


  穎嬪覺出他不高興了,輕佻的舉動那是一點不敢了,低低地應“是”,彎彎腰。


  她這一陣為了換穿春衣後顯得腰肢嫋娜些,特意每天隻吃三分飽,這會兒期待著皇帝能看見她纖纖楚腰的柔媚。


  但皇帝並不喜歡瘦到佝僂的腰肢,草草瞥她一眼,說:“方子我叫宜芳跟著你去取。”打發了她走。


  李夕月麵無表情,毫不錯禮地送了穎嬪出去,一去沒回來。


  昝寧感覺自己好像得罪她了,心裏貓爪子撓似的難受,等了半天終於耐不住了,假作散步,到吉祥門那兒看了一圈,又到鷹房看了一圈,都沒瞧見人影,愈發氣得不行,拔腳往宮女住的圍房那裏去。


  李貴適時攔住了:“咦,萬歲爺不是說要去布庫房嗎?”


  “我……”昝寧欲說自己的憤懣,又覺得自己的心態實在是孩子氣太重說不出口,尤其李貴那似笑不笑的猥瑣神情,仿佛在說:主子爺,奴才太知道您在想什麽了!


  他隻能一跺腳:“走!去布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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