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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禮親王出事, 是從一個消息開始的。


  消息爆炸一般:禮親王在正頭妻子去世還沒過“五七”,就搞大了側福晉吳氏的肚子。


  非父母之喪,談不上居喪的忌諱。但是正妻屍骨未寒, 棺槨未封,男人已經忍不住睡大了其他人的肚子, 總歸叫人齒冷。


  而急著上位的吳側福晉, 此刻何顧男人的尷尬和無奈?她故意把事情鬧大, 想憑著肚子裏的孩子,為自己掙得一個扶正的機會。


  宗人府有些為難,宗正是禮親王的另一個庶弟, 不敢得罪哥哥與準嫂嫂, 也怕鬧得大家笑話,隻能請教於皇帝。


  昝寧弛然笑道:“這是家務事。準吧。”


  宗人府再探太後的意見,太後淡淡道:“我沒什麽意見, 但是好歹終七把事情辦好了再說吧。”


  一切顯得平平靜靜的。


  “恰好”這時候軍台來了個加急的折子,說是吳唐被發遣後水土不服, 一把年紀了疾病纏身, 想求皇帝一個恩典,趁著太後五旬萬壽的天下大赦, 回京看一看病。


  昝寧說:“唉,朝廷封疆大吏中, 吳唐也算是不幸的。他既然要這個恩典,就給他一個恩典吧, 別顯得朝廷不容人。”


  諭旨發下去, 自然引發各種揣測,大部分人還是猜,禮親王寵幸不衰, 皇帝到底不會與他撕破臉,叔侄兩個人還是要做出君臣和睦的樣子。


  傍晚,皇帝去太後宮裏請安定省,太後摒開宮人,對著養子默然了一陣說:“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你確實答應?”


  昝寧垂首道:“兒子想好了,皇額涅養育兒子、扶持兒子,恩重如山。兒子豈不唯皇額涅馬首是瞻?何況額涅的舉措,兒子也知道是為朝廷好,既然是好事,兒子又豈敢退縮在後?”


  太後笑了笑:“不錯,是為朝廷好。他這些年來越來越跋扈了,這次正藍旗不肯退兵,他觸手又往後宮伸,什麽權都想要。講真的,輔政的親王大臣,曆代不知凡幾,都心裏知道要奉誰為尊,要小心收斂,像他這樣也是少見!”


  “是,”昝寧每一句話都很小心,“京裏軍權不在他手中,拿人並不是難事。但清議容易招是非。”


  “清議?他最可恨的一點就是把持清議!自以為是先帝遺詔的顧命大臣,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他在外頭一遍又一遍地說:先帝的‘禦賞’印不過是當年皇帝年幼時暫且為憑,皇帝親政就該收回的。”太後眯著眼,笑得很寒,“本來說得也不錯,不過,我怕你扼不住他,少不得幫幫你。”


  京中軍權在太後族人手中,清議則漸漸被皇帝及張莘和所控——太後暫時不知而已。


  拿下一個輔政王,難點不在於拿下的過程,而在於按上罪名之後會不會引起嘩變,畢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而防止兵變更重於泰山。帝權也必須尋找其間的平衡。


  昝寧點點頭說:“太後說得是。兒子想,京裏九門提督衙門,舅舅家自是忠心耿耿的,餘外健銳、神機、豐台幾營,禮邸染指也不多,且均非要職。難處就在京畿他借口剿滅撚匪而駐紮不走的正藍旗軍隊,那是他妥妥的自家人。”


  太後沉吟不語。


  昝寧陪著默然了一會兒,然後說:“駱天馳可以接手京畿駐防。”


  駱天馳是張莘和的好友,當年也在顧命大臣的名單上,但在皇帝親政之後第一年的政鬥亂局中,他被解除身上軍權,按了罪名發配軍台,比張莘和還要慘。


  這次借著張莘和回京的東風,駱天馳也被赦回,但無有大權。昝寧即是在幫他爭。


  太後最後幽幽說:“好吧,他本是武職出身,便給他一個豐台的提督也不過分。山東巡撫過後得換掉,這個位置可以給他。”賞格開得更加誘人。


  提督實權不大,但緊要時這京畿的兵權可以起到很大的力量。


  這是太後給皇帝的交換條件。


  “那麽,拿到人之後,這罪名……”


  昝寧道:“張莘和可以草擬。”


  撕破了臉,罪名勢必不能輕。政鬥裏麵,一般發作起來就得是你死我活的。


  太後本來想提醒昝寧不要膽怯、不要過於寬容,但看這兒子沉靜的模樣,仿佛早已成竹在胸了,她心裏反倒一陣打鼓,覺得哪裏不大對,但是話已出口,和禮親王已經水火不容,開弓沒有了回頭箭,即便此刻覺得哪裏不大對,她也不能收回成命了。


  太後說:“可以,你掂量吧。”


  然後,叫了跪安。


  昝寧回養心殿,火速頒發了改命駱天馳為豐台大營提督的密旨,有了太後的“禦賞”鈐印,這份諭旨立刻起效,不需再交軍機處明發。


  他問內奏事處太監:“今日軍機處誰值夜?”


  今日值夜是張莘和,而且劉俊德休沐,早早地離開了。昝寧亦打聽到劉俊德有一場燕菜席的大宴要赴,叫的局都打聽出就是上回那個長三堂子。


  “叫起。”他說,“朕要問江南的春汛。”


  晚上“叫起兒”多是急事。皇帝第一撥叫了戶部,談的是賑災,據聞戶部的白主事被罵了一通趕去部裏核算賑款和修堤的銀子去了。


  第二起叫了軍機處——除了告假的禮親王和劉俊德——除了張莘和之外,幾個軍機大臣莫名其妙地聽皇帝對江南的春汛發了一通瞎火,又纏著他們給個“方案”,不能讓陳如惠賑災的案子再重演。大家陪著脾氣不好的昝寧談到了幾乎半夜,強忍著哈欠,不知道皇帝到底受了什麽刺激?


  好容易聽見李貴過來提醒:“萬歲爺,不早了,大事留到明兒個再說吧?”


  昝寧這才氣呼呼道:“你們都先跪安吧。”


  於是大家夥又都莫名其妙地跪安離開了。


  大自鳴鍾已經指到了正中的金字上,一隻琺琅鍍金小雀從鍾頂上的小門裏探出頭,“瞿瞿”地叫了一陣,沉重的報時鈴響起來。


  昝寧對李貴說:“叫茶房送茶來。”


  李貴賠笑說:“都子正了,萬歲爺安置吧?喝了茶,可就睡不著了。”


  “我已經睡不著了!”昝寧說,“我要喝茶,叫李夕月別躲懶,這會兒我要她陪著我。”


  李貴吞地一笑,就不再說了,顛顛兒地去茶房叫李夕月了。


  李夕月睡倒也沒回屋睡,但是在茶房已經打起了瞌睡。李貴上前喚她:“夕月,夕月,萬歲爺叫茶呢。”


  李夕月強迫自己睜開眼,忍不住就抱怨了一句:“這也太晚了……”


  李貴笑道:“你受著吧!白荼出宮了,你也隻好一個人擔兩個人的責。這會兒養心殿還真沒值得信任的空餘人手,等八月增補新宮女,再給你挑幾個好的。萬歲爺還沒睡呢,趕緊泡點他喜歡的茶送過去,要能提神的。”


  李夕月覺得應該泡安神助眠的酸棗仁茶給他這個“夜不收”才是,但被李貴督著泡了一壺龍井。


  她打著哈欠,端著茶盤到了養心殿西暖閣裏,進門隻看見他的衣服上繡的金龍明晃晃的,餘外一概看不清楚,連他是笑是怒都看不清,恨不得閉著眼睛給他端水。


  近前了,被他暖暖的大巴掌揉了揉頭頂,還嘲笑她:“你看你個懶鬼,眼兒都睜不開了?是打算閉著眼給朕奉茶呢?”


  聽聲音是心情不壞的樣子,李夕月果真閉著眼打了個哈欠,抱怨道:“主子熬夜,奴才也得跟著熬,道理不錯,隻是——”又一個哈欠:“我這人貪吃貪睡,好像熬不得夜啊。”


  沒錯,以往派她幾次值夜,基本沒有能值到後半夜的,都是自顧自就挺屍睡了——換其他人,板子都該把屁股打開花多少回了。


  昝寧把她往懷裏一摟,自己坐在禦座上,像抱小孩一樣抱著她:“你睡吧。”


  李夕月覺得不好意思:“萬歲爺,您讓我回屋睡不行麽?”


  昝寧說:“今日可是個大日子,我要你陪著。”


  李夕月實在熬不得夜,心想陪著就陪著吧。在他懷裏睡覺雖然不如床上舒服,但也聊勝於在一旁立規矩,自己也就別挑三揀四的了。於是扭了扭身子,在他懷抱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小貓兒似的趴在他胸前閉上了眼。聽著他“怦怦”的有力的心跳聲,好像還分外催眠呢。


  睡夢裏,好像感覺他不安分的嘴唇不斷地在她額頭、眼皮、鼻子、嘴唇、耳朵上親吻,癢癢的、暖暖的,又舒服又不舒服。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噘著嘴說:“讓人家好好睡嘛。”


  “你好好睡。我就看著你睡。”他說。


  一會兒,果然不親吻了,手卻不安分起來,先是輕輕捏她臉頰上的肉,接著又順著她脖子往下,一點點地吃她“豆腐”。李夕月轉了個身,胸貼過去不讓他的手來騷擾,他呢,頓了頓,另一隻手又順著她的腿往上遊走,最後又想從她褲帶裏硬擠進去。


  “哎喲喂我的爺!”她睜開眼,告饒也埋怨,“您今天怎麽了?”


  昝寧老老實實說:“我今天激動得睡不著。我要個人陪著。”


  他睡不著,還得人陪著不睡。


  李夕月心裏好氣,笑著都是苦笑:“我已經備了酸棗仁茶,可以安神的。我去茶房倒一碗來?”


  估摸著他還有所求。李夕月想:又不是頭一次,我又不是忸怩著不答應你。你要想要,趕緊地完事兒,也好讓我睡大覺去。


  但皇帝還真不是想那事兒,隻是等待時既激動,又無聊,亟需有個值得信任,且幫他散悶的人陪著。


  他一低頭,看李夕月目光朦朧起來,說是惺忪吧,那眼神又款款的,媚答答直往人心裏擊;說是勾搭吧,她又像是要睡,渾身都軟綿綿,在他忍不住親下來時還打了個哈欠。


  “李夕月,你到底想幹嘛?”他簡直氣得想掐她屁股了,板著臉問她。


  李夕月眨巴眨巴濕漉漉的圓眼睛,覺得他屬於倒打一耙。


  “萬歲爺,是您想幹嘛呀——”她剛起了個頭,就被外麵突然傳來的李貴的聲音給驚得停住了。


  “萬歲爺!”李貴是驚喜的,“步軍統領衙門傳來的消息,成事兒了!!”


  昝寧的眼睛仿佛突然亮了,星光似的還帶著閃,他顧不得懷裏人剛剛似有似無的勾引,真個毫不留情地掐她一把:“快起身。”


  李夕月齜牙咧嘴跳起來,見昝寧嘴角帶著笑,對外頭說:“李貴你快進來說!”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昨天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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