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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李夕月很想對皇帝說:“不用不用, 我看著你就飽了。”


  當然,她隻敢低頭說:“奴才惶恐,萬歲的禦膳, 哪容得奴才染指。奴才也不餓。”


  “真不餓?”昝寧挑眉看她,很不滿她動不動就和他說點小謊, 和他鬥氣, 和他作——這根本上就是不和他一條心嘛。


  李夕月覆水難收, 隻能硬著頭皮說:“真不餓。”


  皇帝冷了臉說:“那如此,你就不用歇息用餐去了,一直在禦幄裏伺候吧。”


  李夕月後悔啊, 覺得自己確實該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巴, 不能沒過腦子就開口,他這睚眥必報的小心眼兒,她怎麽能不防著呢!

  話說昝寧倒也是個實心勤政的皇帝, 白天射獵,傍晚回來用膳洗澡, 接著就散穿著家常衣服, 盤坐在矮案前處理政務。


  基本都是文字奏稿,他一份一份過目, 看得很認真。


  但是在一旁的李夕月就很痛苦了,她肚子一餓, 腦袋就昏沉沉的,皇帝的政務與她無關, 她就無聊得緊, 於是一個連著一個打哈欠,恨不得有點活計分給她,還好打發打發時間, 比立規矩要有趣一些。


  昝寧看了她幾次,十之六七是在打哈欠,看人打哈欠多了,自己也忍不住要打哈欠。昝寧忍不住要罵她:“你怎麽老在打哈欠?朕看著你都跟著要——”跟著打了個哈欠。


  李夕月恨不得他早點疲勞早點睡覺,於是勸道:“萬歲爺,您一天圍獵、看折子是辛苦了,還是早點安置吧。”


  昝寧瞪著她說:“好啊,你來值夜。”


  李夕月頓時嚇清醒了,噘著嘴低聲嘀咕:“萬歲爺,奴才昨兒個值夜,今兒白天也沒怎麽休息。宮裏規矩,極少有連續當值一天兩夜呢。”


  總要考慮到人情人道嘛,誰是鐵打的不要睡覺?


  昝寧嗤之以鼻:“你昨兒晚上值夜?在朕地鋪旁邊睡得跟死豬似的,還卷朕被子把朕凍醒,那也叫值夜?”


  李夕月第一反應不是害怕“玩忽職守”的罪過,而是鬧了個大紅臉。


  皇帝看她這副樣子就生不起氣來,轉換話題道:“折子看完了,朕手還疼呢,你幫著收拾一下。”


  李夕月忙幫他收拾折子。


  收拾完,皇帝又說:“後頭寢臥的地榻,昨兒好像哪塊氈子沒有墊平,睡得不舒服,你去檢視一下。”


  “奉茶、司寢、內奏事處……僅就今兒,我一個人幹仨份活兒。”李夕月肚子裏問他要著三份的俸祿,實則是覺得離開他就沒那麽“危險”了,所以麻溜兒地去幹司寢宮女的活兒了。


  皇帝自己寬了外頭大衣裳,隨手掛在屏風架上,進門見她跪在地榻上抹平褥子,屁股撅著的樣子真好看。


  地鋪很大,最下麵是油布和羊毛氈,上麵是隔潮的狼皮褥子,再上麵是絲綿絮的軟褥,李夕月一層層給抻平了,摸起來要完全沒有起伏才行。正忙著呢,突然覺得腰給誰扶了一下,緊跟著有手輕輕從她的背滑過,直到她的腿。


  李夕月凍住了幾秒,突然一骨碌翻身,驚懼地直視著俯臨過來的昝寧。


  “萬……萬歲爺有什麽……有什麽事麽?”


  皇帝昨晚在她睡熟的時候已經這麽著撫弄過一遭了,所以並未覺得哪裏不妥,笑嘻嘻說:“沒事啊。”


  他胸膛裏熱乎乎的,心髒像在撞擊五髒六腑,坐在她身邊,很順手地把她的肩膀攬過來,親昵地說:“昨兒朕的禦榻,躺上去感覺如何?”


  李夕月忍不住啐了一下:“萬歲爺別逗奴才了。”竭力想要掙開。


  昝寧此刻已經是難以遏製欲望的時刻,天塌下來都不想管,豈肯為她一句話放手?愈發把她攬得緊,在她耳邊呼著氣輕聲嗬斥道:“逗你什麽呀?不想服侍朕?”眸子裏恍若有光,李夕月隻看了一眼,心裏就哆嗦:媽呀,燈下宜看“美人”,實在是經不住他這模樣,而且他那灼灼目光實在太勾引人了。


  “其他伺候都行,這個……”她忍住揉耳朵眼的衝動,避開直視他,說,“天上地下,非分之福,奴才不敢想。”


  這就是很明確的拒絕了,皇帝麵孔冷下來,手卻沒鬆:“李夕月,這是朕給你臉。”


  都連名帶姓地喊,再不從估計要惹發盛怒了,可是李夕月真的害怕,若是今天從了他,日後人家豈不傳她是個攀上龍床的臭不要臉的女人?而且,她還能回家麽?

  她哆嗦著說:“萬歲爺,奴才就是給臉不要臉的。”


  “你不信朕尋個錯打你一頓狠的,再打發你到打牲烏拉嫁個窮壯丁?!”


  李夕月眼眶裏都是淚,突然就豁出去了:“萬歲爺憑嚇唬奴才要了奴才的身子,有什麽趣兒?”


  皇帝被她問得語塞:是呢,他是看中了她這個人,但強迫了她,她淚汪汪地從了,他真的有趣兒嗎?


  他臨幸嬪妃的時候,隻看到她們一個個攢眉咧嘴地忍痛,還得強裝出笑容來討他歡心。他呢,一瀉之下也就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了,都是告訴自己,這是為了皇嗣。


  確實有什麽趣兒?

  不就是泄一泄.欲嗎?


  他現在就是滿心、滿腹都是這樣勃勃的欲望。


  然而鮮靈靈的小姑娘,嫩得能掐出水來似的,他征服她的身子不難,征服她的心卻好像還做不到。這有什麽趣兒?

  昝寧終是撒開手,恨恨道:“你就知道‘趣兒’‘趣兒’,天天玩還玩不夠麽?”想想生氣,捏著她臉蛋的肉擰了一把,然而這凶狠模樣是裝的,心裏隻有喪氣,沒有怒氣。觸到她的臉頰,剛剛難以遏製的欲望就淡了,覺得經筵上講的“滅人欲”是對自己的挑戰,也是修為自身的關鍵。


  李夕月給他擰得齜牙咧嘴,此刻也不怕模樣醜了——要是醜了能讓他沒了那種心思,倒也不錯。


  “換值夜的太監來。”昝寧嫌棄地看她的醜樣一眼,“李夕月,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你將來別後悔。”


  李夕月要緊從他的榻上爬起來:“奴才省得,奴才就是將來後悔,也自己咽了。奴才這就去叫值夜的太監進來。”


  回過神來,她在禦幄外麵還渾身哆嗦。


  李夕月最感痛苦的是,她這份差役,隻要皇帝不發話趕她走,她就是再不願意幹,也沒法辭差。


  她擦幹淚水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白荼已經睡下了,迷迷糊糊聽見李夕月叫她開門,她揉著眼睛打開營帳門,還笑道:“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呢。”正打算再打趣李夕月兩句,突然發現她臉上的淚痕,笑語頓時咽下去了。


  在禦幄旁邊,她說話不得不特別注意,輕聲說:“進來,我給你倒溫水洗洗臉。”


  李夕月拿熱手巾擦幹淨了臉上的淚痕。


  白荼關上門,小心問:“萬歲爺……對你粗魯了?”


  李夕月搖搖頭:“我沒答應他。”


  白荼欲言又止,心裏想:乖乖,你這可得罪他得罪得狠了!你說不答應就不答應,他皇帝的麵子往哪裏擺?就算沒當場發作你,以後這小鞋也一定少不了。


  但想想事情已經發生了,這憨姑娘已經把皇帝得罪了,再說這些嚇唬她隻怕她要提心吊膽很久,還不如過一日算一日。


  於是她安慰李夕月:“沒事沒事,你這幾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睡到第二天早晨,白荼一直做著噩夢,她起身時李夕月已經打來了熱水,對她說:“姑姑,洗漱吧。萬歲爺今日明日還要出獵,不過後兒就要回行宮了。”


  白荼用她調和得適中的熱水洗漱,洗漱完,想想還是囑咐她:“萬歲爺雖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但你這陣還是格外注意些,說話行事謹慎仔細,別惹惱了他。”


  她不囑咐,李夕月心裏也明白。但也想,要找茬兒給人穿小鞋,那是再容易沒有的事,她能躲得過?


  既然躲不過,怕也沒用。


  她就這點好,心胸開闊,想得開。打定主意能離他遠點就遠點,實在遠不了,就小心謹慎些,他要發作她,她就乖乖受著,隻要不觸她的底線,她都受得了。


  出門時,恰見皇帝披戴著明黃甲胄打算上馬,他穿甲胄時不顯得平日那麽瘦,好像還更英俊些。李夕月偷瞟了他一眼,垂手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皇帝眼角餘光也看見了她,頓時對李貴吩咐道:“禦幄裏那些野花野草真是難看得很,全給朕丟了。”


  李貴還沒弄明白裏頭的前因後果,想想也是屁大的事,自然答應下來。


  皇帝上馬走了,李夕月看見李貴吩咐小太監丟那些花草,她攔著說:“李諳達,給我罷,我喜歡屋子裏有些花花草草的。”


  李貴前後連起來一想,有些明白過來,“嗐”了一聲說:“夕月啊,你也真是。”


  李夕月笑笑說:“有什麽?我覺得一切都挺好的。”捧著小太監的拿出來的花兒,嗅一嗅還有一股草原上的芬芳。


  就是野花野草,也有它們的自在,誰規定非得插在皇帝的帳篷裏才叫長臉呢?

  李夕月看著漂亮的花兒,就滿心欣喜,珍寶似的捧回自己的帳篷裏,用一個空碗密密地擺滿,放在屋子中間的矮案上自我欣賞,也自我譬解,愈發覺得自己做得對。


  這日皇帝圍獵回來的比較早,太陽還高高地掛在偏西的南天,他的行伍已經浩浩蕩蕩回來了。


  禦幄旁邊一群人都忙活了起來。皇帝下馬進了禦幄,裏麵很快叫“奉茶”,白荼看了李夕月一眼,說:“我先去吧。”


  李夕月由衷感激她,也生怕再鬧幺蛾子,在茶爐旁邊不敢離開,再三點數他愛喝的幾種茶,唯恐裏麵傳什麽茶她一時沒有準備周到。


  好在並沒有幺蛾子出來。


  裏麵奉完茶,是皇帝洗浴,洗浴完是傳膳。


  皇帝吃得挺久,用太監的話來說,是“萬歲爺進得香”,吃完之後,大部分菜肴並沒怎麽動過,由皇帝一道一道分賜眾人。


  小太監捧著裝禦膳的漆盒出來,放置到一個個紅漆食盒中。


  李夕月知道,這種裝得精美的,通常要頒賜給有一定品級的親貴大臣,裏麵的菜肴也通常並沒有動過,專門留出來頒賞用的。


  李貴出來張了張,對李夕月說:“剛剛萬歲爺吩咐,這裏八個食盒,裏麵共有二十道菜,送到外城禮親王那裏。因為他帶著內眷,特要一個宮女進內送,就由你去。”


  李夕月愣了愣,不知道這又是什麽花樣,皇帝會不會拿這件事來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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